第 34 节
作者:热带雨淋      更新:2024-04-21 18:15      字数:5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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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你对善安这个人了解多少?”黑眸轻轻转动,睨视戴玉石,深沉平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戴玉石一愣:“………臣只在其任前朝知府时略有交集,此人风评一向不好,仗势欺人,极为霸道。是个不折不扣的狗官!”说到后面已是忿忿的语气。
  赵启彻似有似无的点点头,看向外面,幽幽说:“狗官么?能做到这步,可不单单是狗官可以做到的………”
  等到戴玉石从御书房中出来时,雨已经停了。地上虽然湿漉却未积水,空气清新,让人忍不住深吸几口。
  出了宫门坐上轿,恰恰看到戚世博戚将军的轿子在宫门停下。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迈着稳健的步伐进入皇宫。
  远处有鸽子盘旋飞过,雨后的皇宫格外清静,脚步落在地上都软软没有声响。一种被虚假的宁和笼罩的感觉,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将山雨欲来的汹涌遮掩得严严实实。
  白雾——
  周围迷茫一片,隐隐绰绰有很多人影走来走去,细细的碎语从四面八方传来,可是伸手谁也探不到,走近谁也看不到,聆听什么也听不清………
  白秋怜一个人站在荒野中,茫然不知所措。
  这里是哪里——
  犹豫地迈腿,没有痛楚,缓缓向前走着。其实周围都一样,没有方向,只是单纯走着。
  “秋怜。”有人走过来,近了才看清,是戴玉石。
  白秋怜看他,对方伸出手,轻轻拉住自己的手,牵引着。温润的俊颜淡淡笑着回望,黑发在白雾中显得那样醒目。
  “你看……。”走到一处,戴玉石遥遥一指,雾便散开些许,露出一个院落。
  是那青青田野间的家。
  白秋怜看着,迷惑………
  “你看…”戴玉石语调不变,重复着这两个字。
  烟起来了…。火起来了………。
  白秋怜骇得倒退一步,挣脱他的手。不!不要!那撕心裂肺的一幕不要再次重演,那毁于一旦的痛楚不愿再次尝试。
  可是戴玉石仿佛失了神,嘴里念叨着同一句话,看着橘红的火焰发怔。
  “你看。”淡淡的话语又从别处响起,惊得望去——
  一身青衣,挂着微笑,负手而立,善安不知何时站在旁边,火光映亮半边脸。
  “你看啊……”眼神瞟向燃烧的房屋。
  白秋怜一步步后退,想要离开。
  “你看!”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秋怜悚然回头。
  赵启彻立在身后,黑眸闪耀,定定望过来。
  “你看…”“你看…”“你看………”声音此起彼落,层层叠叠袭来,白秋怜面色惨淡,仿佛掉入一张无形的网,挣不出去。
  火焰高高窜起,滚滚黑烟又衬着满眼的红,那样惨烈,墙体倾斜,轰然倒地。
  “不要……”白秋怜痛苦地躬起身子,为什么一再想起,一切毁去的滋味萦萦绕饶,苦涩难耐。
  刺鼻的焦臭味传来,越来越浓烈,黑色的瓦砾静静躺在橘红中,唯有一抹莹白耀眼。
  小小的玉观音坠…………
  “………不要………”
  陡然从梦中惊醒,白秋怜的心跳得那样快,冷汗早已湿透衣襟,微微喘着气,平抚情绪。
  竟然……又梦到了,虚弱的眨眼,缓缓从床上撑起。紧紧握住胸前的玉坠,冰凉却让人安心。
  淡黄色的月光荧荧照进来,满室清华,却又透着淡淡寂寥。
  已是半夜,周围寂静无声,白秋怜扶着拐杖,慢慢踱到院中。随意披了件外衣,当风过叶如涌时,衣袂翻飞,沁凉透遍全身,了无睡意。
  拢了拢领口,仰头是如玉淡月,洒下来,流过墨丝,淌过衣袖,漫了一地霜华。
  黑压压的枫树林遮了月色,白秋怜缓缓走着,并不是想要离开,只是单纯想四处走走。这样的天,这样的月,难得的幽静。
  其实除了小院,白秋怜只去过冀王的住处,可路早已记不清,也并不想去找什么人。漫无目的,随着木拐一声声敲击,闲散地踱着……
  踏过卵石微草,青石引路,浅玉般的小路回转在花木间,白衣被莹黄淡染,几缕青丝微拂,绝逸的身影迷离而幽幻。身畔草木微香,藤萝蔓缠,深蓝天幕下,只一抹单薄的身影冷冷清清,如烟似雾。
  心似乎平静下来,夜风吹散发丝,挑目望去,四周黑沉沉一片,仿佛天地间就此一人,然天地之广阔,包罗万象,自己又依稀完全不曾存在。
  垂下眼,想要往回走,却听见低低的呢喃,扭头望去,似是从前面的院子传来。
  极慢的靠近,借着月色,长长的藤椅上相互倚靠着两个人。
  青衣与白衣——
  玉色肌肤,眼帘半敛,似笑非笑间漾着醉人的媚态,与白秋怜一摸一样的容颜。
  “…………。这里的月色,远不如大漠来得耀眼夺目啊………”月笙轻轻靠着善安,微微扬脸。
  “……………。一处有一处的风姿,隐隐约约也别有番诱人的美。”善安浅笑。
  月笙缓缓吐气,眼眸微转:“……先生是不是还在怪我,当日泥石流时阻你去救白秋怜………”
  “………。不会。若我与他们一同跌下悬崖,未必有他们的好运能留得性命。”笑意不变。
  月笙望着他,幽暗的瞳孔深如暗潭,带着涩涩的隐晦。
  “…………。先生,我很傻……。”明明嘴角扬起,看起来却像在哭。
  善安低头,温柔地说:“世上的傻人又岂止你一个……”
  “先生。”月笙伸臂,揽住对方,埋首在他的颈窝处。
  善安一动不动,月光照了他的面孔,眼帘半合,似有似无的流光在眼底缓缓流过。发丝服帖地垂下,映衬着脸颊削瘦。
  “………月笙………”似叹非叹。
  月笙搂得更紧,整个人贴上去,秀丽的眉毛微蹙:“……。先生……抱我吧………”犹如夜露滑落竹叶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
  轻轻抬首,绯色的唇滑过下颌,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向上,却迟迟不敢印上对方的唇。
  白秋怜在拱门后看着,抓住拐杖的手攒得骨节突出。
  没想到……竟然会看到这样一幕,顶着自己的脸,却做着这样的事,白秋怜觉得简直无法忍受,明明知道那不是自己,可是看到同样的脸依偎在善安怀中,依偎在仇人怀中,就觉得是如此的不协调,不堪入目!
  “先生……”用那碧色的眼眸深深望进对方的眼,带着一丝期盼和乞求。
  善安看着她:“…………你在用他的容貌诱惑我么?月笙。还是你想让我把你当成他…。”
  惨淡的笑在月笙面上漾开,迷离若雾——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的眼里可还能放下别人……。即使被当做替身,只要可以在你心里留下一点痕迹,又未尝不可呢……”
  “………。你果然很傻……”善安轻笑摇头。
  月笙终于探身,印上善安的唇,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女般忐忑,浅啄一下,离开,又覆上来,深深的吻下去。
  “………。先生。”感觉到对方既未拒绝又未响应,心下一阵失落,站起身,立在善安面前。
  逆光遮住月笙的面容,只一双眼晶莹生动,细长的手指慢慢搭在腰带上,抽开………。
  仿佛飞花落絮般,长长的白衣松散开,一层层滑落,白皙玲珑的身躯在月光下散发出淡淡莹黄,黑发缠绕,青色与淡黄相叠,显出几分妖娆冶艳。
  善安的脸庞被青色的阴影笼罩,抬起头,静静看着近在咫尺的赤裸,视线缓缓扫过,最后落在月笙脸上。
  不远处的白秋怜几乎站立不稳,瞪大了眼睛望着,那媚惑的身体,优雅的锁骨,修长的手臂,还有…………平坦的胸部,男子的胸部…………
  第三十七章善安浅笑,从地上拾起衣服,细心地为月笙披上,月笙抬头,一脸受伤。
  “………我说了,世上的傻人又岂止你一个………”温柔地将衣服系好。
  “………先生……。”月笙垂下眼,泪珠迸出,折射着月光,一滴滴落下,砸在善安的手上。再抬眼,隔着水气盈盈,直直向白秋怜望来,浓浓恨意在夜色中叫人窒息。
  白秋怜一惊,只愣愣回望。
  善安替月笙罩上最后一件外套,瞟到月笙的眼神,顺着扭头看去,远处的白影僵直的伫立。
  微微讶然,复又回过头,犀利的目光直射月笙,月笙惨白着脸,咬紧下唇一言不发。
  “……夜深了,回去休息吧。”善安淡淡道,黑曜石般的眼睛冷了几分。
  泪珠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月笙眨眼,咬牙,拢紧衣服,低头从善安身边走过,发丝垂下来挡住神情,唯有痛苦从冰凉的指尖传到心里。
  白秋怜看着月笙离开,回神时,善安已经走到近前,两个人对视,一时无言——
  挪动拐杖,白秋怜侧头想要离开,木拐戳到青石板上,声音清脆得吓人。
  刚迈动一步,手腕猛被扣住,反射性想要抽回,却被牢牢攒紧。
  善安拉住白秋怜,盯着他的眼,沉默不语。黑亮的眼睛闪过复杂的光芒,然后被巧妙地隐藏起来。
  白秋怜冷冷看了看手臂,又抬眼看向善安,对方的眼神变幻莫测,似有幽火闪耀,莫名的热切和隐忍在激烈挣扎,灼热从对方的手指传来,攥得自己生疼………。
  白秋怜只能保持不动,手心满是冷汗。危险的气息从善安身上散发出来,带着一丝侵略性,好像夜晚的黑豹在密林中窥视着猎物,叫人不寒而栗。
  所以,白秋怜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冷着脸,毫不示弱的回视。
  良久,久到白秋怜手脚冰凉,善安微微垂眼,缓缓放开他——
  “………我送你回去。”
  白秋怜不动声色转过身,倚着拐杖一簸一簸地往回走。
  “………你很吃惊吧,月笙并非女性。”走在白秋怜旁边,放慢脚步,语气平淡。
  白秋怜垂首,只管走自己的路。
  “她生来便与常人不同,既非男也非女,倒是合了她易容的本事,装扮起来容易许多。”善安自顾自又道,眼神却一直盯着白秋怜的侧面。
  “刚一出生,她的父母见了都以为是老天惩罚生了个妖怪,便把她弃于荒郊………”
  “我对月笙的往事不感兴趣。”白秋怜终于忍不住开口。
  善安笑笑,便不再说,两人一言不发地走回枫林后的小院。
  哑巴侍卫和侍女正在院中,想是发觉白秋怜不在,一脸焦急,看到二人走进,先是一喜,又变得满脸惊惶。
  善安淡淡扫视他们一眼,只对白秋怜说了声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开。
  第二日醒来已快晌午,进来的侍女是一张陌生的脸,一言不发。
  白秋怜看着她又看看窗外,陌生的侍卫………闭了眼,掩住情绪。
  连着几天,都没有人来,白秋怜一个人待在院子中,只有两个哑巴在身边。
  一场秋雨一场寒,到了夜晚也不愿待在屋外,徒伴冷风。
  腿伤好了大半,不再用木板固定,只是略有些簸,不敢用力睬实。
  紧接着,中秋来了…………。
  侍女无声地帮白秋怜套上长袍,珍珠白色的衣料,上面用银线绣了锦云图案,难得华贵的衣服。
  墨发垂顺,肌肤若雪,眉似青羽,眸若碧潭,侍女止不住看他,嘴边满是笑意。
  穿过枫林,冀王在自己的院中摆了酒席,没有外人。白秋怜到时,善安,月笙与李仇都已坐定,听到声响,齐齐望过来——
  人影缓缓走近,夺了众人呼吸。映了满月,和着微风,轻缓的脚步款款踏过青石,身后漫了一地清华。幽如秋水的面上淡然孤冷,却让人觉得压过花海飞絮的绯艳,胜过雪落红梅的诱人。苍穹一色,衬出这个人来,仿佛隔了轻纱看去,朦胧如微云薄雾,倒似从月上而来了。
  赵启哲屏住呼吸,直到白秋怜走到面前。
  “………秋怜。”伸手拉住他,才踏踏实实地觉得这个人就在身边。
  白秋怜微微行礼,在冀王旁边坐下。
  “今日中秋佳节,明月好酒,诸位不必拘于礼数,这里没有外人,尽兴就好。”赵启哲微笑,面前的八仙桌上摆着油亮的月饼,上面雕出复杂的花纹,刹是好看。几盘小菜,还有香喷喷红彤彤的螃蟹,鲜香的味道扑鼻而来,叫人十指大动。
  善安满是笑意:“如此美景佳时,何不作诗以助兴?”话音未落,月笙先叫起来——
  “不好不好!秋月夜,无非是些‘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的哀怨愁思论调,岂不扫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