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
热带雨淋 更新:2024-04-21 18:15 字数:5104
“是你………这屋子是你建的?!!”到后面,已是嘶吼。
善安走近:“喜欢么?”
啪!——善安的脸侧到一旁,逐渐发红。
“滚!你不配站在这里!”声音从牙缝里挤出,白秋怜眼中血丝更甚。
方才的一切仿佛是个笑话,那样悲痛的自己,看到这和从前一模一样的家,激动难抑,甚至想恳求屋主留他住宿一晚。可是……这竟是善安所做,他毁了一切,又重建一切,在玩弄么?他有什么资格站在这片因他而烧毁的土地上,有什么资格盖一座被他抹平的房屋,有什么资格在父母惨死的地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看着轻轻擦去嘴角渗血,满不在乎的善安,白秋怜只觉得胸中像火烧一般,愤怒如同漩涡,从脚下迅速升起,包围全身,脑中血液逆流,已听不到周围声音,眼前一阵阵发白,疯狂的因子在周身流窜——
恨到想要将他千刀万剐。
“无耻!!”怒喝一声,猛地扬手,从猝不及防的李仇腰间,抽出他的佩剑。
借力使力,双手握柄,寒光四射,脱鞘的薄剑就势向善安划去。
李仇反应过来,忙一手箍住白秋怜,一手扣住他的细腕,剑尖堪堪滑过后退的善安胸前,衣服划破翻起。
白秋怜死死握住剑柄,奋力挣扎,看向善安的眼神如刀般锋利,手中再次挥舞着利刃,不杀他不甘心。
“白秋怜!”李仇低喝,这样失控的白秋怜头一次见到,拼命的他力气大得吓人,几乎禁锢不住。
没有办法,李仇疾手点他昏穴,白秋怜愤恨不甘,终软软昏厥过去………
看着倒在怀中,发丝凌乱,微微出汗的白秋怜,李仇为难地抬头,只见善安立在一旁,面无表情盯着白秋怜,眼中无波却并非无绪——
当白秋怜醒来的那刹,就已经回想起发生的一切,所以他没有立刻睁眼,而是沉淀,沉淀自己的情绪。
浓重的沉闷涌上心头,现在的他,什么也无法改变。
“………你醒了。”淡淡的声音,即使白秋怜没有丝毫动作,依旧以肯定的话语说出。
白秋怜猛然睁眼,善安微笑地坐在床边,这里是安府白秋怜的厢房,外面天色暗淡,已是傍晚。
咬牙,强压住心头愤恨,冷冷扭过头不理他。
“起来吃点东西吧。”平静无波的语气。
白秋怜索性闭眼,完全无视他。
沉默良久——
忽然感到黑影压下来,压迫临近,不由自主又睁眼。
瞪视!善安俯下身,双手支在白秋怜头侧,居高临下,几缕发丝垂落,轻轻的呼气喷在白秋怜面庞上,眼神闪烁,嘴边挂着讥笑。
“你要一直躺在这里我也不反对,”善安缓缓道,一只手抬起,把玩对方散在床上的墨发,“不过,你伤了我,实在让我很不高兴,我很想讨回一些。”
冷哼,打掉他的手:“不过衣服破了一点,就要哭爹喊娘么?”
“………当然不会是这点小事,我受伤的是这里。”说着,指指自己胸口,“费尽心思才能重建白府,指望博佳人一笑,孰料竟遭此唾弃,真真伤了我的心啊。”说得言语哀凄,却虚假得过分。
“滚开。”看着善安,白秋怜又心头火起,碧眸晶亮,眉头微蹙。
“……其实你心底很高兴的吧?真是不坦白又倔强。你不是………。还感动得哭了么?”压下身,贴近,脸颊几乎相碰,在白秋怜耳边轻轻说着,满是戏谑。
“滚!!”白秋怜想起自己当时的心情,深感大辱,怒火中烧,挣扎着想要隔开善安。
善安整个重量都压上去,双手硬掰过白秋怜的细腕,锢在床上。
两人瞪视——
嘴角勾起浅笑:“我说了,你伤了我,总要讨回点什么才好……”说着,低下头,迅速凑近,做势便要吻下来。
白秋怜心下一惊,怎奈动弹不得,火苗在眼中窜动,抿唇咬牙。
鼻翼相触,温润的唇堪堪停住,只要任何一人微微一动便能碰到。善安嘴角微翘,眼神幽暗,宛若深潭。
寂静的室内飘起诡异的气氛,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作,互视,谁也不退缩,仿佛有火花在空气中噼啪闪烁。
微微眯眼,锢住白秋怜的手缩紧,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紧贴的身体传来对方的热度。
白秋怜的眼神愈发冷然,几乎有冰凝结而成。
屋内不知不觉间已经灰暗,只有眼眸依旧黑亮,善安一眨不眨,盯着身下的人。
只差那么一点……。只要轻轻降下,便可以………
无波的表情,却有风云在眸中瞬息万变——
轻轻的扣门声响起,打破这异常的沉寂。
“善先生?”安旭沉稳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善安忽地一笑,垂下眼,缓缓直起身,松了钳制,淡淡瞟一眼白秋怜。
“………什么事?进来吧。”
安旭闻言,开门进来,见屋中昏暗,不觉一愣,忙将灯点上。
“善先生,时候不早,白大人也已醒,不如先去吃饭吧。”必恭必敬。
“……好,我这就去,麻烦你了。”善安点点头。
“那………白大人?”安旭小心地看了看床上的白秋怜。
白秋怜背对不说话。
“待会拿点清淡的放在这里吧,他饿了自然会吃。”善安说着起身,和安旭一同出了房间。
白秋怜僵硬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良久——
依旧是那小院,竹影摇曳。
坐在屋外石阶上,月色皎白,白秋怜静静呆着,毫无睡意
他想要尽快平复心情,时至今日,已经没有时间让他缅怀过去。善安本应和冀王待在云苍才对,怎么会突然来到渝安,说是不放心特地来接他们又不太可信,难道说,事情发生了变化?
个人的恩怨暂且放到一边,白秋怜神情凝重,他所要做的关系天下百姓,不可怠慢。他不想………。让赵启彻失望……
“白秋怜。”思绪被打断,月笙披着单衣走过来。
“白天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冷冷地语气,“我警告你,如果你伤得善先生一分一毫,我决不会放过你。”瞪视。
白秋怜扫她一眼,不理。
月笙气鼓鼓坐下:“我可不是开玩笑,别以为你能迷惑所有人,我就是个例外!”说着,挑衅地看向对方。
白秋怜缓缓开口:“……对于你来说,善安是重要的人,不忍见他受伤害。可我的心中也有重要的人,我也不会允许别人伤害。”
“哦?重要的人?”月笙讥笑,“一向冷情的白秋怜倒有重要的人了?真是稀奇。你可不要告诉我是天下苍生啊~我晚饭吃得比较饱。”
白秋怜淡笑:“为什么不是呢?天下人中自然也包含了我的挂心之人,若天下人受苦,挂心之人自然也会受苦。”
月笙翻个白眼:“真不知道善先生怎么会喜欢你这么虚伪的人。”
“你说的挂心之人,该不就是戴玉石、东方炎和赵启彻吧?”满不在乎说出帝王名讳。
白秋怜沉默一下:“还有冀王,李仇和你啊……”温和地看向月笙。
月笙以手支头,简直要昏厥过去:“………和你说话真是种酷刑。”
白秋怜笑笑。
“………你不觉得,爱所有人就等于所有人都不爱么……。”月笙忽然轻声说道。
白秋怜低头不语。
“你恨善先生,因为他毁你全家,那你不也杀了他全家。你有什么资格再恨他呢。”
“………。我恨他,他也恨我。不会因为表面上的扯平忘却仇恨。何况,这些事是他挑起,若他安分守己隐姓埋名,我怎么会知晓他尚在人世?”白秋怜淡淡道。
本来,在经历一切后,可以放开一切的,却因为那金壁辉煌殿上相遇,而改变。
月笙直视白秋怜:“我真想敲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善先生那么重视你,你竟然还说他恨你?!”
白秋怜一怔,皱眉。
“你知不知道,我跟在他身边两年,他总是说起你,每件小事每个细节都记得。说你在宫中收排挤,说你冬天赤脚在雪地中跳舞,说你生病吐得一塌糊涂,说你如此清傲的人要忍受这些,是怎样佩服你。你以为,一个恨你的人会这样关注你么?!”月笙挑眉,目光变得冷峻。
“所以,我从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从善先生口中,渐渐熟悉你,仿佛你就在我面前一般。你可知道,说起你时,善先生是怎样的表情,看着他的我,又是怎样的心情?”
月笙越说越激动:“我一直想,如果这个世上没有你就好了,那么,像善先生那样淡情的人,或许就可以看到我一点。而你,什么也不知道,他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从来没有想要伤害过你!!你却时刻想要他的命——!”
白秋怜猛地站起,面色苍白,手指下意识攒紧,嘴唇微颤,盯着月笙——
月笙稳了稳情绪,也站起,止不住冷笑连连:“怎么?我明白的说出这些,你不敢听么?你的仇人爱上你,害怕了么?”
“………够了!现在已经不仅仅在于我二人之间的仇怨,而是牵扯到冀王和陛下——”啪!话语被截断,面颊火辣辣痛。
“…………。所以我说,善先生怎么会喜欢你这么虚伪的人?”月笙眼神闪动,眉宇间掩不住哀伤,“白秋怜,你心里早就明白善先生的心思了,不是么………你不捅破,就是想要利用他对你的感情,否则你一个人,怎么敢来到这四周全是敌人的地方。是因为你笃定,善先生压根不会伤害你!”
院中一阵沉寂,白秋怜侧着头,表情隐没在厚重的阴影中,伫立不动。
“……。这一巴掌,是还你白天对善先生所为。”丢下话,月笙狠狠瞪他一眼,回房了。
白秋怜缓缓转过头,单薄的身体在空荡的院中显得孤伶,青丝微乱,抬眼——
对上站在院门口的蓝衣儒衫,夜里看不清楚表情,那眼却似星辉闪耀,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默然看过来。
也许都在等对方开口,反而谁也没有说话,对看,隔得远了,只能直直望进对方的眼里,却又都深沉无波,看不透彻。
过了很久,久到时间的流逝让人忽略,白秋怜淡淡移开眼,转身回了屋,房门慢慢阖上,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善安微微低头,也缓缓转身离开——
院中一字排开的三间房屋,拢在清冷的月光下,黑漆漆的窗口,没有声响。可是,他们都知道……这一晚,谁也无法入睡………
第二十八章第二日,四人便要告辞向苏城进发,安旭挽留再三,白秋怜执意离开。
虽然只住了三日,安若水却对白秋怜恋恋不舍,拉着他的衣袖,稚声问何时再来。
苏城离渝安已不算远,安旭雇了马车,让四人可以安稳舒适地赶路。两人一辆,内里极为宽敞,软垫坐久了也不觉酸麻。
白秋怜拉着安若水,缓缓摸她的头:“等你的病完全好了,我就来看你。”
安若水点头,安冉走过来将安若水轻轻拉开:“莫要再耽误白大人,善先生他们已在车上等着了。”
白秋怜微笑,将手搭在安冉扶住若水的手背上——
“安公子,等若水的病除根,带她到京城去游玩如何?”
安冉依旧温吞地淡笑:“多谢白大人盛情,日后若水无恙,自会迁到京城久居,到时还望白大人多多照顾。”
白秋怜微微额首,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转身向马车走去。
挑开帘,竟然是和善安同乘一辆,白秋怜不觉面色一沉,冷冷坐到一边。
马车出了渝安,向苏城行驶,这里虽不曾淹过,但雨水积压,路有坑洼,颇不良行。马夫是极有经验的人,坐在木板上,牵着缰绳使巧劲,倒也走得比较平稳,只是速度略慢。
马车内一路沉默,白秋怜将窗前竹帘掀开,只看沿途景色。
善安看着他,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封信——
“昨日忘了交给你,冀王的。”
白秋怜冷淡地接过来,拆开——却是白纸一张。
微微皱眉,盯着白纸,信纸上什么也没有,只有几滴似乎不小心滴上去的墨汁,湮开来。
善安浅笑:“临走时,冀王说要我带信给你,举起笔,却踌躇不定,最后,只将这纸装了信封给我。他说你看到自会明白。”
白秋怜轻轻合起,眼帘垂下,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哦?想不到白大人和冀王如此心意相通,不知你瞧出了什么?”善安敏锐地看他一眼。
“………千言万语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