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热带雨淋      更新:2024-04-21 18:15      字数:5130
  “以为这里可以让他们避难,休憩,平缓流离失所的痛苦。谁想到……。这里却让他们遭受更大的痛苦。只不过为了钱财而已,那些已经失去亲人朋友的人,就这样不明不白被杀,没有人知道……。”
  “贱人!你就这样报答我救你的么?”村长恶狠狠道。
  女人转过身:“不错,我是要报答你,报答你杀我丈夫,报答你杀我乡亲,报答你强让我做你的女人,这样的报答,是不是很合理?”嘴边浮起讥笑,眼中却满是怨毒。
  “喂,你这个老头,太不象话。一把年纪还让个年轻姑娘侍侯你。呸!”月笙啐他一口。
  村长咬牙:“那又怎么样,这么多难民,个个都要吃饭,我们一个小村子怎么管的过来。糟了灾,我们日子也很难过。反正也是迟早饿死,还不如把有用的东西留给我们。”
  “够了。”白秋怜冷然道,“你们做的恶事,总会报应到你们头上。”说完,手中油灯落入井中,很快烧起,映得井里橘红一片,噼啪作响,焦味也随之而来。
  “我们走。”白秋怜抬脚看也不看村民,已经有人拿起木棍镰刀和锄头,凶神恶刹,想要扑上来杀人灭口。
  然而李仇缓缓扫视一眼,那冰冷刺骨的视线,让他们不寒而栗,犹豫不前。
  月笙在身后笑嘻嘻道:“我要留下来。”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说她要吃饭。
  白秋怜驻足,没有回身,黑夜下的白衣变成灰蓝,沉默半晌——
  “好。”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开。
  李仇挑眉,淡淡扫一眼月笙,便跟着走了。
  “小姑娘,你莫不是疯了吧?”村长狞笑,“一个人留下,好大的胆子。”
  月笙笑得灿烂,清秀平凡的面庞泛着鹅黄荧光,美丽数分。双手扬起,短剑在手中转圈,流利至极,白光闪耀,炫目刺眼。
  漆黑的大路上,两个人骑着马慢慢走着,马蹄声嗒嗒有节奏,树叶因清风沙沙抖动。
  “……我以为你会反对,你不是不让我杀他们。”李仇开口,看向白秋怜。
  这个人,他总是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白秋怜微微垂眼:“……。他们该死。”李仇不知道,在白秋怜朝井下看时,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尸体,虽然腐烂,但仍能看出是个婴儿。
  李仇冷哼一声:“还以为你多好心。你以为月笙留下会有活口?不管害没害过人,恐怕整个村子都难逃一死。你平日的假慈悲哪儿去了。”
  白秋怜抬脸,易过容的平凡相貌却有双漂亮清澈的眼睛。
  “………杀了那么多人,整个村子恐怕早就知道了吧。却没有人制止,报官。袖手旁观的人和行凶者又有什么区别呢……”淡淡说着,眉宇间却掩不住哀伤。
  李仇别过头,表情隐没在暗影中,沉默。
  天色已经发白,身后马蹄声传来。
  “久等啦。”月笙依旧挂笑,勒住马。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换了一件。
  “原先那件脏了,只好从别人家拿一件。”她看两人目光,解释道。
  白秋怜抿唇,眼神闪烁。
  “怎么?不问我杀了多少人么?”月笙笑嘻嘻,挑眉看向他。
  不理她。
  月笙笑意更大——
  “伪君子!”眼里满是戏谑不屑。
  三人身后,隐隐约约,看到明亮一片,火光冲天。
  道路渐渐明亮,清晨的气息传来,带着树木的清香,花草的芬芳,伴着鸟鸣,漆黑混乱的一夜犹如隔世。
  前方陆续出现几个身影,衣着褴褛,背着破烂不堪的包裹,一步步走来。
  三人的马匹从灾民身边走过,灾民停下来,疲惫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他们,羡慕,嫉妒。
  “请问,前面是否有村庄?”一个满脸胡须的干瘦男人怯怯拦住他们问。
  白秋怜在马上,低头俯视,直直望到那人的眼里,看得那人莫名其妙。
  点点头。
  “太好了,这样就可以歇歇了。”那人扭过头对旁边的同伴说,“如果是个不错的地方,也许可以安定下来也说不定……。”
  后面的话,白秋怜已经听不到。扬起马鞭,狠狠抽下去,一阵嘶鸣,扬蹄飞奔,旁边两人也飞速跟上,只余下黄土扑面,以及零零散散的难民,满怀希望艰难前行…………。
  第二十四章顺着官道走,天已擦黑才到村长说起过的县城。三人本就没睡好,又骑了一天马,疲惫困乏加上饥渴,让他们看到第一家客栈时就毫不犹豫地走进去。
  客栈的伙计笑着迎上,却告知只剩下两间空房。
  “客官您来的太晚了,只有两间,您看?…”
  “那我们再看看别家好了。”李仇扭头就往外走,他可不想和白秋怜住一个房间。
  白秋怜给伙计一个歉意的微笑,不得不跟着走出。
  “麻烦!”月笙嘟着嘴。
  外面已是藏色,茶馆酒楼也已打烊,只有从民居里透出黄色光线,照亮街道。不算繁华的县城,路上冷冷清清,乞丐游民蜷在小巷里,偶有野猫嗖地闪过。
  李仇冷着脸,看到客栈就问,结果不是没有空房就是只剩下一间小的。最后月笙终于忍不住,气呼呼往回走。
  三个人还是在最开始的客栈安定下来。
  月笙连吃饭都顾不上,直接回房倒头就睡。白秋怜与李仇吃了点夜宵,也回了客房。
  客房不大,只有一张床,伙计好心抱来一床被褥,铺在地上。
  油灯有些昏暗,两个人的影子放大拉长,像怪兽一样贴附在发旧的墙上,微微摇曳。
  拨拨灯芯,白秋怜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冷漠不语的李仇,大概心底还是很不高兴吧?灯光照映着他秀气的面庞,眼神却极其尖锐。
  “你也累了,早点睡吧。”白秋怜站起,走到地铺处,跪在上面略做整理。早点睡,也省得他不想说话而尴尬。
  “………你睡地上?”李仇盯着他的背影,开口。
  点点头,淡笑:“你负责吹灯。”说着,解了外套,躺下,拉了薄被盖好。褥子并不厚,地板的凉气隐隐约约透过来,幸好是夏天,也不打紧。
  李仇看着白秋怜躺好,易容的面皮并未取下,依旧平凡得让人过眼就忘的面庞,却在淡淡灯光下显得安详柔和。削瘦的身躯微微蜷起,似乎完全不觉地上的坚硬,放松下去,躺在那里。
  李仇的眼神隐隐变幻:“……。我只保护你到善先生那里而已,以后依旧会杀你。”不知道为什么想要这样说,只是觉得那样平和的姿态很刺眼……。
  白秋怜笑笑,不在意地嗯了一声,闭眼睡去。
  李仇呼地将灯吹熄,一缕灰烟旋绕飘起,扭动着,变换着,散开——
  坐在床边,静静的,瞟向窗外,月色并不明亮,屋内漆黑如墨,平缓的呼吸声传来,似乎已经熟睡,看来真是累了呢。李仇微微转头,看向白秋怜的方向,并不能看清,只有朦朦胧胧的黑影。
  良久,李仇才翻身躺下,只是那眸仍在黑暗中明亮,闪过复杂,久久不灭………
  “唔…………。”白秋怜揉揉惺忪的眼睛,这一晚睡得好沉,不过因为地板很硬,身体似乎还有点酸痛呢。
  睁开眼——!!!僵住。
  一张放大的面孔从上方笼罩下来,醒来就看到,真是骇人!
  “月…月笙?”白秋怜强自镇定,怎么一大早看到的是你?
  月笙弯腰盯着白秋怜,发丝垂下来挡住阳光,清秀的面孔藏在青色的阴影中,眼神捉摸不定。
  白秋怜被她看的不舒服,环视周围:“李仇呢?”
  月笙抿着唇,忽笑嘻嘻蹦开:“他一早就出去了。”
  白秋怜定了神,起身,看着月笙满不在乎的坐在圆桌旁,自己倒水喝。
  方才……没看错的话,她的眼神中闪过的是……。杀意?……
  “以后不要随便跑进男人的房里,你一个姑娘家,难免不妥。”白秋怜不动声色道。
  月笙偏过头,笑意盈盈,也不答话,完全不见刚才的阴暗。
  白秋怜转身,将被褥整理好,然后叫小二把洗脸水送上来。
  “你那面皮也戴了好几天了吧?虽然我的技术是没的说,不过最好摘下来透透气比较好。”月笙看着白秋怜将脸盘摆好,拿了巾帕。
  白秋怜一怔,想想也是,就自己摸索着颈部,一点点将面皮搓起,但是面皮极薄,只撕扯得乱七八糟也弄不好。
  月笙夸张地叹口气:“我来吧。”凑过来,手指灵活,技巧纯熟,几下就把面皮摘下。
  白秋怜笑笑,掬了水,细细清洗多日不见阳光的皮肤。洗净抬起头,又看到月笙在旁边睁大眼睛直直望着他——
  “你果然不是一般的漂亮啊…。”月笙感叹着。
  此时的白秋怜,肤色因遮盖许久,比平时还要白皙,刚洗完脸,朱唇鲜艳欲滴,长长的睫毛挂着细碎的水珠,映得碧瞳漾着水意,轻轻流转间,波光闪耀,华彩万千。
  白秋怜不置可否,擦干脸,催促月笙再帮他易好容。月笙一边说着要多看两眼,一边把工具翻出来摆好。
  “怪不得那么多人被你迷住,可惜,对我是没用的。”月笙一边将调好的膏状物往白秋怜脸上涂抹,一边得意洋洋,“我只要有善先生就心满意足啦。”
  白秋怜垂眼:“……月笙,你…。从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差不多两年了吧,怎么,对我们的相识感兴趣?”月笙噙着笑,手上一点也不慢。
  两年?那就是善安假死逃走之后就遇到了么?
  “说起来,我认识善先生比李仇还要早呢。”眉一挑,掩不住欣喜。
  “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你的家人呢?”白秋怜淡淡问。
  月笙细细捏塑白秋怜的脸型,拿起笔,一点点遮瑕。
  “……………。我没有家人,善先生救了我,所以我跟在他身边。”虽然还是微笑,但声音冷了许多。
  “……你喜欢他?”白秋怜觉得不可思议,那样恶劣的人,竟然………
  月笙嘴边浮起讥笑:“怎么?不可以么?我不是喜欢他,我是爱他!”
  怔怔回望,对方的眼里却是说不出的认真。
  忽然,面前的脸孔放大数倍,然后,白秋怜被结结实实地吻住——
  震惊!!大脑瞬间白茫茫一片,等回过神来时,月笙已经放开,嘴边是戏谑的笑意。
  “你……。”一时间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瞪大眼,盯着对方。
  月笙笑得更开:“吓到了?曾经的九千岁也不过如此嘛,单单一个吻就不知所措。”
  白秋怜哭笑不得:“月笙,你这是做什么?”
  “……我只是想尝尝你的味道罢了,看看到底是什么惹得那么多人为你着迷。”月笙说得理所当然。
  白秋怜无奈地叹口气,那吻,确实只是吻而已,纯粹的碰触,没有挑逗没有情欲,反而…带着一丝狠劲…………
  “不要这样……。你是女孩子………。”有些头痛地说。
  “那我是男孩子就可以么?”月笙眨眼。
  “……………好了,快点帮我弄好脸吧。”白秋怜决定绕过这个问题,那个吻,也当场忘掉比较好。
  月笙笑得露出小小虎牙,又拿起笔细细描画。
  “……我想要更加了解你……。”月笙边画边说,“白秋怜……你的一切我都想要了解,我想要知道,到底你身上有什么………让善先生那样执着……”因为描画仔细,两人离得极近,淡淡的话语飘到白秋怜耳边。白秋怜看着对方,清澈的眼里映着自己,沉静到掩盖一切情绪——
  “………。既然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帮我?”
  月笙挑眉:“咦?你发现啦,我以为隐藏得很好呢。不过,我不是讨厌你……。我是恨你。”顿一顿,笑道:“我有多爱善先生,就有多恨你,白秋怜。”
  白秋怜下意识抿唇,笑着却冰冷的面孔,有些刺目。
  “你知道,我有多爱他么?”月笙凑近几分,喃喃低语,眼神闪烁,“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哪怕是要我的命。”
  两个人对视,月笙素净的脸孔平静如水,那眸却坚定犀利,有着执着、狂热,仿佛大漠,带着特有的壮烈和隐隐苍茫凄凉………
  良久,月笙莞尔一笑,最后勾画一笔:“好了,大功告成。”说着收回工具,放好。
  白秋怜只是看着她动作,一言不发。
  “收拾完就下去吃早饭吧,一会儿还要赶路。”月笙转过身。
  微微额首——
  “………。你不该来的………”白秋怜抬眼。
  “……不,我要来。没有人比我更合适。”月笙浅笑。
  走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