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
热带雨淋 更新:2024-04-21 18:15 字数:5173
戴玉石忍不住,腾的站起:“秋怜!不要再装了,难道你以为我会信你是这种人?”
“那你认为我是哪种人?冰清玉洁?高贵脱俗?”白秋怜自嘲笑道,“戴大人似乎忘了呢,我做了三年男宠。最成功最有权势的男宠,你以为靠什么得到的?别再自欺欺人了。对我来说,没有比权势更令我心动的。”
戴玉石静静站在那里,不发一言,眼神变得哀伤起来。
白秋怜不耐烦地挥手:“快点走,我想休息了。以后别再缠着我。”
“秋怜!……”
“不要再这样叫我!”白秋怜猛地打断,“你我同朝为官,即使大人贵为宰辅,也请尊重我,不要直呼名讳。”
“你!……”戴玉石被噎住,说不出话来。
室内一阵窒息般的沉默。
“……请回吧,大人。”白秋怜背对戴玉石,拒绝之意显而易见。
戴玉石举起手想要碰触他,却停在半空,手指微颤,犹豫着……最后,还是颓然地放下……
转身,脚步沉重。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好好保重。”头也不回地离开。
屋子里顿时寂静下来,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淡。白秋怜站在屋中央,久久未动……
到了夜里,白秋怜发起烧来。一个人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也没有人知道。黑黑的房子忽然变化多端起来,一个接一个的幻觉从眼前闪过,却又模糊不清,没有头绪。
白秋怜以为自己是清醒的,努力想要把幻觉看出名堂,但身子极沉,有时想要抓住什么,抬不起手。
浑浑噩噩,在自己创造的漩涡中挣扎,呓语。
过了一段时间,微微地感到一丝凉意,滚烫的额头似乎放上了清爽的毛巾,舒服了很多。渐渐安稳下来,不再辗转反复。
冰凉的手抚上白秋怜的面颊,虽然漆黑看不到,但从温度上可以猜想白秋怜此时的状态。轻轻滑过,眉,眼,鼻,唇,凉凉的,白秋怜潜意识觉得很舒服,像个小孩子一样发出满足的呢喃。
手停了下来,却贪恋着不肯离开。
半晌,摸索着探到白秋怜身侧,握住他的手腕缓缓拽出。借着月光,细细看去,手腕已经肿起。微微使力,痛楚让白秋怜不安地皱眉,却醒不过来。
黑暗中,静静坐在床边,低垂的双眼深沉无波。
这样,一直坐到天边泛白——
清晨,来叫白秋怜起床的侍女才发觉不对,慌忙去叫王爷。赵启哲不由分说又把东方炎拎来。
“怎么样?”看到东方炎沉着脸走出屋,赵启哲紧张地问。
“着了凉,肺部有些感染,又气火攻心,因此发热。他身子本就虚弱,一定要好好修养才行。”
赵启哲一个劲点头:“本王一定会好好照看他。”
东方炎大笑:“启哲,头一次看你这样在意一个人。”
赵启哲面庞微红,说不出话。
“放心吧,你还不信我的医术么?”东方炎看着他,眼神闪动。
赵启哲笑开。
白秋怜便一直待在王府养病,文心阁的老学究们对于他的缺勤也不甚在意。只是一次陛下路过,没有看到他问起,才诚惶诚恐面面相觑。他们谁都不知道白秋怜去了哪里,当然冀王也没必要通知他们。
赵启彻心下着恼,这才从胞弟处得知消息。便挑了一天,跑到冀王府去慰问。
“陛下。”白秋怜坐在院中的躺椅上假寐,看到赵启彻,吃了一惊,慌忙起身。
赵启彻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日,玉兰花开,宫中的一隅院落,白衣似雪,也是躺在椅上,暖暖阳光,照耀他如仙的面容——
“你有病在身,不必多礼。”伸手扶起。才几日不见,消瘦许多。
“谢陛下,陛下看望下官,下官何德何能,有此荣幸。”白秋怜垂手侧立,说着客套话。
赵启彻看着他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白玉似的肌肤上投下淡淡青影,红唇微抿,尖尖的下巴惹人怜爱。
“……多注意身体……”不知为什么,只想说这一句。
白秋怜抬眼,看到赵启彻的目光,有着了然,关怀,还有更多看不懂的情绪。
“……谢陛下关怀……”白秋怜轻轻道。
两个人忽地沉静,谁也不想多说,似乎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无形而淡淡的感觉在两人之间徘徊,若有若无,即通且阻,明白又不明,直到赵启哲前来,才打破一切。
看着赵启彻与赵启哲走远的身影,白秋怜心下涌上叹息。有缘的,无缘的;有意的,无意的;有情的,无情的,皆要舍去,放不下仇恨的自己,终究只能孑然一身,渐行渐远……
“先生……”
李仇轻轻走近善安。
善安站在远处,望着信远阁的方向,依稀可见那单薄的白影。
李仇也望过去,冷淡而不屑。
“先生,他现在在王府中,正是报仇的大好机会。”
善安眯眼:“你莫要轻举妄动,他在王府中,我们反而要保护好才对,不要引火上身。”
李仇不甘:“难道就让他在面前逍遥自在?先生,他何其歹毒,险些害死你。”
善安笑道:“有你在旁,我怎会惧他。”
李仇少年心性,噘噘嘴,听了好话,心底也不免得意。
“……不过,可以给他一点教训……”
李仇闻言,眼睛一亮,凑上去。
善安轻轻低语,眼神依旧望着远处的白影,笑意森然——
第十二章“啪”——
白秋怜没由来的手颤,药碗应声而碎,还好是喝完药的空碗。
东方炎看他:“……怎么?不舒服?”
白秋怜缓缓摇头,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忽然心慌,有点不安。
他弯下腰,去拾破碎的瓷片。
“小心,一会叫人来收吧。”东方炎拦住。
每日到王府来,几乎成了白秋怜的专用医师,还好皇帝并未有微词,便堂而皇之地挪用着御药房的药材给他看病。
白秋怜已经在王府住了七八天,刚开始,还挣扎着向王爷告辞,被王爷强硬地留下告知要好好养病。白秋怜自然正中下怀,便不再推脱。
微微失神,还是叫碎片划破了手指,鲜红的血珠渗出,拉回神智。
“唉,你怎么总是不爱惜自己。”东方炎无奈地拉过白秋怜的手,拿出随身携带的药膏涂上。
冰凉的药膏细细覆在伤处,很舒服,白秋怜淡笑。
“……你的事,我听戴大人说起过……”低着头的东方炎忽然道。
白秋怜抿了抿唇,没有应声。
“……我当然没资格说什么让你放下的话,只是,你的心太重,太苦,不如看得广一点,过得舒服一些。”东方炎慢慢说着,松开白秋怜的手,把药膏放好。
“……谢谢……,”白秋怜盯着指尖,“我知道大人是为我好,但是,这么多年,似乎我生存的意义就在于报仇。其他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东方炎扯了扯嘴角:“……即使利用其他人也没关系么?”
白秋怜睫毛轻颤,抬眼看向对方:“大人想说什么?”
“…我知道的,其实,在你不知道善安还未死之前,是完全没有生存意念的吧。只是,这世上还有一些关心你的人,不要辜负他们。”
“……大人是不愿我留在冀王身边么……”
“他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受伤。报仇也许很重要,但是好好的活下去更为重要。”东方炎难得正色道。
白秋怜沉默,手指上的血早已停住,伤口并不大,轻轻摩搓才能感到刺痛。
难道……应该放弃么?……伤害他人,也伤害自己……互相的屠杀真的可以忘记扯平么……。
偌大一个京城,人流来来往往,平民,官宦,皇族,喧闹而寂静,平行而交错。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却也在改变着别人的命运——
戴玉石遇刺了。
坐在官轿里,被利刃刺入,左肩的鲜血喷涌而出,不过比起倒地绝气的轿夫来,好很多。
皇帝震怒,天子脚下,青天白日竟敢行刺当朝宰辅,简直无法无天!
京城最好的捕快介入调查,却也毫无头绪,人心惶惶。
白秋怜听到消息时,全身僵硬,面色青白,吓得赵启哲以为他要昏过去。但他没有,坐在那里,直直的,一动不动,墨绿的眼眸变得深沉,仿佛染上一丝魔性,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他轻轻握住赵启哲骨节分明的大手:“我想去探望一下……。”
“好。”赵启哲翻手覆上他的,“早些回来。”
几个家丁被派去跟在左右,白秋怜来到戴府门外。熟悉的大门,熟悉的围墙。
“大人,我去敲门。”一个家丁殷勤地上来说。
白秋怜摇摇头,就站在离门不远的墙根下,不再动作。
烈日炎炎,烤的大地灼热,几个家丁也都贴着墙根站立,在阴影里偷得一丝凉意。
站了很久,过往的行人时不时回头看过来。白秋怜视若无睹,白净的脸上因为炎热渗出小小的汗珠,也不去擦,站得久了,似乎要和墙壁融为一体。
旁边几个家丁心底叫苦不迭,本以为是个好差使,没想到这位绝美的大人,说是来探病,却不进府,站在外面晒太阳,这大热的天,真是叫人欲哭无泪。
“几位大哥,实在不好意思。天气这么热,我这有些碎银,几位去那边的茶楼喝杯凉茶歇歇吧,不用在这里守着了。”白秋怜自是看出几位面色难看,伸手掏出些银两。
“这……”领头的一位家丁心中暗喜,却不免踌躇,“这怎么好,王爷嘱托我们要好好照看大人呢,若是失了职,王爷怪罪下来小人们实在担当不起。”
白秋怜微笑:“不要紧,我就站在这里等人,不会出什么事。何况茶楼并不远,你们坐在靠窗的地方,也可以看到我,若是有事,完全来得及过来。这么热的天,就不要难为自己了,我不会跟王爷说的。”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
“那…大人也和我们去茶楼坐坐吧,从那里也看得到这边,不会错过什么人的。”
白秋怜摇了摇头,把碎银递给他们。
几个人满怀感激地走开。
晌午的日头过去,影子渐渐偏开。阳光已经微微缓和一些了。
白秋怜站得双腿僵直,却不愿挪动,似乎在惩罚自己一般。眼前一阵发白,开始泛出虚汗。时间久了,连他都有点模糊,自己是来这里等人的,还是特地来自虐的。
头有些晕,轻轻靠在墙上,闭眼——
“……白大人?”惊异的声音响起,“您在这里做什么?”
白秋怜闻声转过头去。
宰辅官邸的大门打开,管家送东方炎出府,眼尖的看到白秋怜。东方炎也一愣,看过来。
“啊……”白秋怜发窘,“我……我在等东方大人……”说着,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孩子。
管家一脸不解:“那大人要不要进府来看看我家大人?”
白秋怜慌忙摇头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只是来找东方大人的……”声音渐渐小下去,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说词的可笑。
东方炎看他,眼神复杂。
“有劳大管家相送,请回吧。”他淡淡说,然后向白秋怜走来。
管家发呆,莫名其妙地回去了。
东方炎叹了口气:“他没事,只是外伤,修养一阵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白秋怜沉静了一下,缓缓点头。
“……进去看看他吧。”
又摇摇头。
“该死!”东方炎狠狠跺脚,“白秋怜,你能不能别再阴阳怪气的!明明担心得要命,还在这里傻站着,你到底站了多久?不要命了!”
白秋怜笑笑,却透出惨淡。
“我没有脸进去,现在知道他没事,就足够了。”
东方炎气闷:“什么没脸?又不是你伤的。”
白秋怜眼中闪过黯然。
“大人,既然他没事,我就先告辞了。”说着,欲转身离开。
“……难道是善安?”
白秋怜一顿,没有答话,走远。
“是你做的。”
静静的语气,不是疑问,只是在陈述事实。
白秋怜站在济水阁的凉亭外,面无表情说道。
善安微笑地坐在凉亭的石凳上,抿着菊花茶,李仇坐在旁边,眼神冰冷。
“大人,话不要乱说哦。刺杀当朝宰辅这种可怕的事,我一介书生,怎么会做呢?”善安慢丝条理道。
白秋怜笑意浮上,却未到达眼底。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