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不用了吧？我都已经死了，不用那么麻烦了，再说参加自己的葬礼可是件很奇怪的事。”
  “不要，连葬礼都没举行，一直让尸体躺在冰冷的停尸房里，我不要，呜呜呜……”瑰儿又哭了起来。
  “好了，我听你的就是，别哭了……”江榕看着瑰儿苦笑。
  江榕对妖怪的行动方式充满了好奇。飞行？在大厦之间跳跃？瞬间移动？她设想了一大堆，却发现自己被瑰儿拉着坐进了出租车。
  江榕诧异地问瑰儿：“你不会飞吗？”
  “会啊。”瑰儿洋洋得意，飞行是她会的少数几个法术之一，虽然飞不了多远。
  “那你为什么花钱打车？妖怪们都很有钱吗？”
  “我会飞，可我不会隐身术啊。”瑰儿理直气壮。
  江榕无话可说。
  “你的尸体是在人民医院吧？你知不知道停尸房在哪里？没关系，我们到了再慢慢打听。”
  想到要亲眼看见自己的尸体，江榕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不住飞逝，江榕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死了三天了，一切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一点也不真实。什么天使、无常、西天、地府的，城市里住着妖怪，还有一个妖怪竟然这么热心肠……想到这里，她看了瑰儿一眼，如果以前有人说自己会在妖怪的家里呆了好几天，又和妖怪一起搭出租车去医院找自己的尸体的话，自己一定会以为精神病院的围墙倒了，可现在……
  车子到达医院后，江榕看着那个司机车钱也没敢要就仓皇而去，不由叹口气，心想那个司机看见瑰儿在车上自言自语，又是飞行又是隐身术，还有医院、尸体什么的，大概以为自己遇见了神经病吧？而瑰儿还在那里得意洋洋：“省下了十块钱，赚了！”
  江榕不禁有些怀疑，她真的算是个妖怪吗？
  “停尸房？”虽然一个女孩子打听停尸房在哪里很奇怪，但一个护士还是告诉了瑰儿，“地下室最东头。”
  走到地下室门口，瑰儿却犹豫起来，徘徊了半天才对江榕说：“你自己先下去找找，找到了来叫我。”
  江榕叫起来：“我去找？”
  “我……不敢去那里啊。”
  “你不是吃人的妖怪吗？怎么会怕尸体！”
  瑰儿嘟起嘴：“食物和尸体是两回事……而且，万一有幽灵跑出来怎么办？”
  “我不就是幽灵么？”
  “所以你去最合适了，快去吧，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瑰儿用手推着江榕。
  江榕快被她气疯了，但看看瑰儿那副样子，估计是绝不肯去的，只好冷哼一声，自己向下飘去。地下室虽然亮着灯光，却依旧沉闷阴暗，也许因为是停尸房的缘故，这里四处飘荡的魂魄比别处更多，也有一团团雾气状的，也有虽是人形却惨不忍睹的，也有口中一直在念叨着什么，也有双目直勾勾瞪着前方的……
  第四部分奇谈之五：灵魂的舞蹈（7）
  江榕小心地绕过他们，走到写着停尸房三个大字的门前，正想飘进去，却看到一条手臂从门中伸出来，接着是一个变了形的头，突出的眼球挂在没有皮肉的脸上，口中喃喃说着：“我不甘心，我要报仇……”一边说一边向江榕飘近。
  “啊……”江榕惨叫一声，转身就跑，一头扑到了瑰儿身后。
  瑰儿看着那个幽灵从身边经过，也不由得牙齿打颤，强撑着说：“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幽灵啊，你怕什么？”
  “你还不是一样不敢去。”
  “我……”
  瑰儿和江榕相互抱怨着，但是谁也不肯往前走一步了。
  “瑰儿，你在这里干什么？”
  瑰儿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回过头，见南羽正站在身后。
  “南羽，你不是市立医院的医生吗？怎么会在这里？”瑰儿高兴地迎过去。
  “我来这里会诊，你在干什么？这位是……”南羽微笑着问。
  江榕发现她可以看见自己，难道她也是妖怪？医生妖怪，躲在医院里吃病人……停尸房里的响声，绿牙齿……她胡思乱想着，瑰儿却已经把所有的事一股脑儿向南羽说了一遍，最后拉着她乞求：“南羽，你帮我们去找她的尸体吧？你是医生，不会怕对吧？”
  南羽摇头笑起来：“不用这么麻烦，我先去帮你们查查她在几号，有没有亲属来认领吧。”不一会儿，南羽就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张纸，“昨天下午她父亲就把她接走了。”
  “你看，你爸爸来接你了！他没有忘了你啊！”瑰儿高兴地跳了起来，“我马上陪你回家去看看。”说着拉起江榕就跑，一边还向南羽叫，“南羽，改天来我家里玩啊。”
  南羽看着她们的背影，笑着叹口气，然后伸手拦住正想追过去的黑白无常：“别追了，这医院里的游魂多着呢。”
  黑无常重重抖了一下手里的铁链气呼呼地说：“哼，好不容易把那两家抢生意的打跑，却连你也来阻止我们，我们可跟了她好几天了！”
  “追上了她也不会跟你们去的，她还有心愿没了结呢，下次再遇上这样的魂魄，我劝他去你们那里就是。”南羽轻轻叹口气，心想这样的魂魄可不多见，“认识几百年了，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吗？”
  “算了，看在你这些年帮了我们不少忙的份上，不管她了！”黑白无常爽快地一摆手，“明天我们哥俩就休假去了，一个月后才回来，有好的魂魄你可要给咱们留着，当然我们也会带礼物给你的。”反正他们这半年的业绩也完成了，干脆就送南羽一个顺水人情。
  “那是自然。”南羽笑着向他们点点头。
  “这么豪华的房子，这么高档的家具……江榕，你家真有钱啊！”瑰儿目瞪口呆地在屋里赞叹。
  “哼！”江榕冷笑一声。
  房子虽然很大，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所以瑰儿才能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二楼的厅房正中摆着江榕的遗照，放了几盘水果，几枝香烛做供品。瑰儿走过去点枝香，恭敬地对着灵位拜了几拜。
  “你干什么呀？我在你后边呢！”江榕尖叫起来。
  瑰儿回过头去，捏着香向她拜了拜，才把香插上了，气得江榕直跺脚。
  房子里空空荡荡，只有江榕的遗像嘴角噙着笑，看着静静的房子。江榕向瑰儿解释着：“我爸爸从不回来，雇的工人只管白天打扫和三餐，晚上一向是我一个人的──现在是一个幽灵了。你吃不吃零食？柜子里有，喝酒的话楼下酒柜里，不知道有没有水果……你自己找吧，不是我不招待你，我现在这样子什么也干不了。”说完往垫子上一躺。
  瑰儿小心地在屋里转了几圈，蹲在江榕面前说：“也许你爸爸正在你的葬礼上伤心，也许他正为你处理后事，也许……”
  “别开玩笑了，他会做这些？”江榕摆摆手。
  “可是哪里有失去子女不伤心的父母……哪里有这样的父母……不应该这样的……”瑰儿捂着嘴，强忍住哽咽。
  “世界大了当然什么人也有，城市大了都会长出妖怪来呢！”江榕习惯性地去拿酒杯，记起自己现在的状况，又将手缩了回去。
  重重的开门声和关门声传来，接着是什么东西被碰倒的声音，一个男人扯着喉咙嚷嚷着：“谁把花盆放在楼梯边！干够了是不是？王八蛋！一群乌龟王八蛋！”接着又是一串含糊不清的嘀咕，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
  “我爸爸。”江榕不等见到人就大方地向瑰儿介绍。
  “也许他因为，因为失去了你，所以心情特别不好……”连瑰儿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解释了。
  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和一串串不明意义的词句，一个中年男子顺着楼梯摇晃着走了上来，斜眼瞄了瑰儿一眼：“你，你是谁……谁呀？怎么来我的房子里……你，你怎么进来的？”他一边大着舌头说话，一边踉跄地向瑰儿走来，身上带来扑鼻的酒气，脸上还沾着口红的印迹，看来绝不是从葬礼回来。
  “我来拜祭江榕，用她放在门口冬青里的钥匙进来的。”瑰儿心头涌动着怒火，直视着这个身体发福，醉眼朦胧的男人。
  “呵呵呵，原来是榕榕的朋友。来，坐下跟叔叔喝一杯，小女孩，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啊？长得真清秀！”男人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来搭瑰儿的肩。
  “你也配做父亲！”瑰儿怒吼一声，挥起一拳击中男人的左眼，把他打得捂着眼睛矮了下去，接着连环两腿，把男人踢得嗷嗷直叫，最后将一个水果盘砸在对方头上作为一套动作的终结，这才踏着重重的步子冲下楼去，又重重摔上了门。
  “你是活该！”江榕看着那个正呻吟挣扎着爬起来的男人说，“我要是能动手，现在已经把你扔到窗户外面去了！如果有一天我成了仙灵，第一个就回来吃了你！”
  男人努力爬上了沙发坐下来，长出了一口气，打着嗝喷出一团酒气。
  “你知不知道，瑰儿是个妖怪，她最擅长做全人大餐了。”江榕在他身边坐下来，托着腮继续对他说，“你现在肥成这样，我想那个火儿应该很乐意吃你才对。”
  男人一连打了几个充满酒气和恶臭的嗝。
  江榕连忙跳起来远离开他，用手捂着鼻子：“幸亏我死了，想想有你这样的爸爸，我真不如死了好，你说对不对？”
  “对……”男子忽然压着嗓子说。
  “你还敢说对！你……”江榕指着男人，浑身发抖，却发现对方的双眼透过自己的身体，正在呆看着前方。
  江榕回过头，看见遗像上那个轻笑着的自己。
  “对，对……榕榕死了……”男人忽然坐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发出一声呜咽，“榕榕死了，我家榕榕死了……她怎么会死了呀，呜呜呜……榕榕……”
  江榕看看他，再看看遗像，呆呆地站了片刻，颓然坐在他身边。
  “榕榕……呜呜呜……榕榕啊……”男人的呜咽变成了嚎啕，不一会儿又冲进了卫生间，大口呕吐起来。
  “死了……我死了……”江榕抓着头发，死死咬住嘴唇，卫生间里传来男人狼嚎一样的哭声。
  第四部分奇谈之五：灵魂的舞蹈（8）
  江榕从家里出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她意外地发现瑰儿还守在门外等着她。
  “我以为你走了。”
  “我以为你要住下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说，然后相对笑了起来。
  “他哭了。”江榕向瑰儿解释为什么一直呆在里面。
  “被我打的？”瑰儿明知故问。
  江榕耸耸肩。
  沉默了一会儿，瑰儿拍拍她的肩：“回去吧，呆会儿太阳出来了对你不太好。”
  “对啊，幽灵应该是怕太阳的。”江榕刚刚想起还有这么一件事，“可我已经见过几次太阳了，也没什么事啊。”
  “刚死的时候你身上还有阳气，所以没关系，现在不行了，何况这几天你一直和我们这些妖怪在一起……”
  “原来是你们这些坏妖怪害我的！”江榕大叫着，张开手向瑰儿扑过去咯吱她，一魂一妖嘻嘻哈哈地闹成了一团。
  天空阴沉沉的，积满了乌云，因为太阳一直没有出来，江榕和瑰儿也就一直在街上闲逛。
  瑰儿仰着头看看：“也许要下雨了啊？”
  “下吧，下吧，反正淋不着我。”江榕发现幽灵也有便利之处：不怕冷，不怕热，也不用怕风吹雨打。在回家一趟之后，她心里彻底放松下来，蹦蹦跳跳地飘着。路上偶尔遇到的妖怪都用诧异的目光打量这个看起来心情不错的幽灵——死了还能保持好心情，真是难得！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呢？”
  江榕摇摇头：“还没想好。”
  “你真的不想跟那些无常、天使他们走吗？其实以你的情况，去哪一边待遇都会不错的。不论你想修炼还是转世，都可以跟他们讨价还价一下。”瑰儿热心地建议。
  “不去！我是个无神论者，去那种地方会让我不舒服。”江榕坚定地说。
  “那你要自己修炼？”
  “像周影那样？太辛苦了，我可没有那样的毅力！”
  瑰儿叹了口气：“你还在想着弄别人的内丹啊，没那么容易的。”
  “弄不到就算了啊，我又没有一定要弄那种东西。”
  “那么……你要不要借尸还魂？”瑰儿忽然拍了一下手，兴奋地说，“只要找个合适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