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节
作者:
竹水冷 更新:2024-04-18 10:56 字数:5096
她将水事全权交由那州官处置,准他可先行决断,不必再向她一一申报请求批示,而自己则与夏戈尔一州、一府、一郡、一县的走访,但凡逃水灾民足迹所至,几乎无一错漏,亲自都督各州府收容灾民之事宜。
但凡有渎职贪弊者,一经查实就是斩立决,各地官员不敢怠慢,唯恐有丝毫错漏,赈粥立筷不浮,收容之所也建的结实宽赦,绝不敢有半点偷工减料。
百姓们感念于心,人们眼中的王妃,不再是九重繁华之中无法靠近的雍容贵妇,而是一身劲装与他们行在一处、吃在一处、会抱着哭闹孩童哄唱歌谣的美丽女子。
民间处处传颂:武王妃派下的能臣降服了黄河孽蛟,她的诚心感动了上苍。
终于,洪水泄尽,大雨渐息,河水回落,天光初霁将晴。
有生以来,最为颠簸辛苦的一月,几乎要将人压垮。
直到都城中暗卫亲自赶了来。
锦瑟才知道,王府早已被禁。
好在,宫中传来消息够早,可儿才带了百里懿与子恕早早离去。
突闻此,她猛得僵在原地,血脉俱寒,冷得连呼吸也困难。
原来夏戈尔早就知道,可他竟瞒着她。
她的子恕被人禁为质子。不知正受着怎样的委屈,她却浑然无觉地在外逗留,不能在孩子的身边。
锦瑟没有去质问他,而是令人收拾了行装,星夜起程回都城。
“王妃。”一阵冷风吹来,夏戈尔已经站在了门外。
“什么事?”锦瑟抬眸地与他对视,笑意自唇际、眼角、眉梢一路蔓延开,荡漾的似炽烈日下结出的花,虽清丽柔绵却直灼进人心里去。
他踌躇道,“我……我不是有意不说的。”
闻听此言,锦瑟垂首,状似凄惨,“原来你真的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泪滚滚而落,“王爷出征在外,我如果连子恕都顾不了,怎么对得起王爷。子恕若有事,我也难以……”
“我若当时就告诉你知道,你难道立刻就扑回都城去?那又能如何?自乱阵脚,反要为之所累。”他目光变幻,直直看着锦瑟,终于长叹一声,“如今若想控制局势,除非有王爷的兵符在手,异或有别的力量能控制宫中局势。”
锦瑟心中由不得大震,王府暗卫,轩辕恪也是一知半解,没有想到竟然被夏戈尔探知。
锦瑟低头,心中彻底冰凉一片,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也灰飞烟灭。
夏戈尔真的不再是站在王府中的人了。
她信可儿,现在也一样信她。
可她更是夏戈尔的妻子。
王府暗卫的事,他人不知。可儿却很清楚。
锦瑟现在只能看着夏戈尔一步一步,缓缓逼近,几乎贴在自己的身上。
她默默转身,已经退到了长案边缘。
无路可退处,她心思暗转,缓缓坐下,端起了长案上的茶盏。
却并不急着品,拇指和食指轻握住茶盏的杯沿,中指则托着盏底,茶盏在鼻下极缓的画出一个圆,慢慢的让馥郁茶香萦绕在鼻间,此为贵族间贯见的闻香品茶。
只小抿一口,她突然起身,身子一晃,借势就要跌倒。
夏戈尔果然抢上前来,猛的将她揽住,当着左右侍女,就这样将她揽在怀中。
锦瑟心中一寒,这就是可儿的夫君,若是可儿见到,会不会恨她入骨。
隔了层层衣衫,锦瑟仍觉察到夏戈尔的心跳,如此急促纷乱,他的手臂也有些微颤抖。
平日面对的清秀容颜,再也不能让锦瑟感觉到丝毫的亲切。
锦瑟的目光漫过夏戈尔握在她腰上的手,紫袍金绣的袖口,一弯下颚,含笑的唇,终落在那双眼上。
“眼下不是焦急而自乱阵脚的时候,恳求王妃千万振作,提早部署,以保周全。”他微微推开锦瑟,扶住她的双肩,目光殷切,甚至有那么一丝诚恳。
锦瑟戚然望定他,“夏戈尔,你可愿立誓,回到都城后,无论怎样的险境,都会庇护世子与我的周全,庇护王府,永不侵害我的族人?”
他放开手,缓缓退后,脸上因激越而涨红。
锦瑟迫视他,“夏戈尔,你可愿向我立誓?”
他凝望锦瑟,额头青筋凸跳,僵立半晌,断然单膝屈跪,以手指天,“皇天在上,夏戈尔立誓效忠王妃,终生庇护王妃、世子、小郡主周全,永不侵害王妃亲族,如有违誓,天诛地灭!”
话音掷地,四下静穆,稀薄的月光穿过廊檐照在他的脸上,光影浮动,明暗不定。
锦瑟暗思,太尉子女何紫燕之死让太尉亲自干涉王府,昔日王府的亲信,反过来对付王府,真的只有何紫燕被害这么简单吗?
同样,尚书令之女也死在后宫,却丝毫不见动静。
就算轩辕恪之病,夏戈尔一清二楚,也不该这么快就表现出来。
真的等不及了吗?
若是可儿得知这一切,该是何等伤心。
锦瑟咬唇,对他戚然一笑,“但愿你永远记得今日的誓言。”
夏戈尔的目光灼人如炙,终于不再有隐忍的沉静,第一次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看她,与往日判若两人,再也不是那个影子一般的存在——
终于不必再隐没于轩辕恪的身后,永远被轩辕恪打压,被轩辕恪的光芒所掩盖。
紧邻窗外的梧桐叶筛匀光影,室内的一切不由都勾勒在明明暗暗中。
锦瑟心如轮转,一刹那便想好了对策。但面上含笑,后退一步,看着夏戈尔那比女子还要秀丽的双眼,咬唇而语,“是有这样的一股子力量,我现在就将调动的令牌交付予你。”
第二六七话 折返都城
作者:妖精媚儿
夏戈尔此时倒能不动声色的俯首,“谨尊王妃令逾。”
说完,径直起身,目不转睛的望住锦瑟,唇角轻轻上挑,含着似是而非的笑,又道:“连日劳顿,不如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再起程。”
锦瑟疲倦的摇头,“你先去侧厅等候,我梳洗一番。回去越早越好,我放心不下子恕和可儿。”她压重了可儿二字,直视着夏戈尔。
可他温和的双眸丝毫不动,关切的眸子仍然眨也不眨的看着锦瑟。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口,转身走出了门外。
锦瑟冷笑一声,垂眸。
自己如花似玉的妻子,他真的能丝毫不顾吗?
偏偏记掂着一个水中月,镜中花,自己得不到的就真的那么好吗?
锦瑟吩咐随侍的几名婢女继续收拾行装起程,自己却软倒在座椅上。
“王妃,真的要把令牌给夏大人?”紫春满眼惊疑。
“你看出端倪了吗?”
料峭的风,每每横空急来,扑打在罗窗纱上,簌簌作响。
紫春脸色苍白,声音颤抖,“不,奴婢不明白。只是,夏戈尔竟然敢对王妃不敬,要是王爷知道了,一定不会饶过他。”
锦瑟的眼睑轻轻的一跳,眼底压抑着静静的讥讽,“夏戈尔已经背叛了我和王爷。”
紫春身子一晃,簌簌发抖,“那我们该怎么办?”
“这事先不能让可儿知道,王爷不在,朝中有一半的权势在夏戈尔的手中。如今太尉何智也背叛了王府,我们一定要谨慎从事。现在也只能先稳住夏戈尔了。”锦瑟红唇噙着柔笑,因并未如何梳妆,发上只插了几根簪子,偏发深簪浅,几缕散发落在额前,划下淡色阴影,更衬的容颜淡然,如冰雪一般。
房间里一直静静的站着一个侍婢,此时才上前,“那王妃有何打算?”
“你立刻回京,设法从可儿手中带走小世子,绝对不能让小世子落入到任何人手中。”锦瑟一字一句的吩咐。
“属下领命。”
那婢女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在夜色中,看得紫春目瞪口呆,喃喃道:“好快,我已经怎么没见过她?”
“她就是属于夏戈尔口中特殊的势力。”锦瑟侧首对着紫春说。
“这样厉害的人物能交给夏大人?”
“你不必担心,我自有打算。”
话虽如此,锦瑟脸上到底有一层忧虑。
好在暗位的调遣是一柄剑,只怕没几个人能知道。她说给夏戈尔令牌时,夏戈尔并没有怀疑之色。看来,可儿到底有所顾忌,就连自己的夫君,也没说得清楚。
夏戈尔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道可儿掌管过的令牌,而那令牌能调动的人十分有限。现在只盼着可儿不将其中的奥妙说出去。
就算可儿偏向自己的夫君,丝毫不顾及两人之间的姐妹情,那也要等到都城才能被拆穿,而这其间,已经争取了很多的时间。
妆毕,锦瑟取了令牌,亲自前往偏殿。
夏戈尔接在手中,迫不及待翻来覆去仔细端详。
若令牌是假,只怕立时便会翻脸。
锦瑟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的动作,只见他难掩喜色,向她一拜到底。“王妃以重任相托,夏戈尔必定誓死相随!”
“如此有劳你了。”锦瑟虚软一笑,“那我们现在就回都城好不好,我放不下子恕。”
“好,我们立刻启程。”
他说完,就走了出去。
灯火次第似网一样,笼罩着重烟楼台。天气渐渐的热了,时间过得真快,锦瑟只觉心里重重的闷气涌上来,随意执起一把月雕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看着那远去的身影,大概是真的以为握住了和轩辕恪相抗衡的力量了吧。
这么多年,她肆意妄为,手中的权势虽不可少,但那么的放肆,大抵更多原因是轩辕恪的宠溺和包容。
当她再度回到王府时,那已经变成繁华又冰冷的一座沉寂了的府邸,眼前兵甲林立,腐朽腥烈之气飘散其中。
锦瑟冷冷一笑,径直走进府门。
“哈啊……”子涵一见到锦瑟就从座椅上跳了起来。
锦瑟这才见一众侍女举了黄罗宝盖、龙旌风麾,流苏五辂,依次而列。
“王府遭禁,皇上要亲自来坐阵吗?”她望住眼前金玉缠身,却又没长足身量的皇上,平静得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子涵有些负气的重又躺在椅上,略扁着嘴道:“朕可是来王府迎接你回来。”
“是吗?”听到子涵话,锦瑟眯起了眼睛,淡淡的问:“接我这样一个罪妇,不怕有失皇上的身份吗?”
“是啊,我以为你会回来的更早呢。我想也是哪个奴才办事不力,没将朕的话放进你的耳朵里。”子涵语气极软,微仰起的脸象个孩子般,眸光却转向了夏戈尔,夏戈尔的身子晃了晃,坦然的迎视着子涵的目光。
“这事你不能怪我,都是那个老匹夫的主意。”子涵手一指,锦瑟这才见,原来太尉也在。
锦瑟眼睑一跳,静静的没有说话。
“那老匹夫不是很听武王的话吗?你自己家的奴才可怨不着我。”子涵一派闲暇。
“皇上!”何智一惊,没有想到子涵会这么说,而跪倒在地。
“行了,别再哭嚎了,下去吧。”子涵极是不耐,复对锦瑟又笑语恹恹,“朕差点忘记告诉你了,这次倒有个意外收获,武王就要回来了。”
锦瑟毫不动容,意料中的结果,看得见的人,看不见的刀,局中局,胜,负,成,败,可以是一场倾尽毕生的角逐,也可以只是一刹那的天地倒悬。
只是为何,夏戈尔也一点没有惧色?!
第二六八话 心忧之
作者:妖精媚儿
锦瑟看着太尉何智渐行渐远的身影,淡淡叹了一口气。
何智对女儿何紫燕的喜欢是人人皆知,何夫人早逝,直到他身居太尉后,才有几房侍妾,虽有子,但不如这个女儿来得上心。几乎可以想见,两人一起,一步步走来,悉心的教导,才有了何紫燕现在的才华,再闪亮的星只可惜也只是一闪而落。
锦瑟满目复杂神色,眼前的这个小皇上要比子诺更加决绝。
子涵,他能拿得起,放得下,为了皇位,谁都丝毫不手软。
“紫春,我们回房。”锦瑟唤了紫春。
子涵微抬首时,只见她裙裾委地,款款自眼前而过,他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