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节
作者:
竹水冷 更新:2024-04-18 10:55 字数:4881
董庆莲怪异的看着她,突然厉声的哀嚎出声。她的手指攀抓着铁制的栏杆;每一根手指的末稍;指甲都被咬的破碎不堪。
锦瑟的心低升起一股寒意;迅速的窜遍四肢白骸,浑身猛的一个颤动。
太子突然从身后将锦瑟圈进怀里,在她耳边轻轻的笑着,难得的温柔。
第九十五话物是人非(三)
第九十五话 物是人非(三)
惊诧中,锦瑟狠狠的推开了他,“你做了什么?她被关在这里好像有不少时日了……”
“我想,那晚,你和你的这位姐姐在牢房中见过面后,你的这位姐姐就开始不正常了。随后,他们就和四皇子的人做了一连串的有趣的事。本殿下便叫了宫中的几位太医来给这位美丽的妇人做了一些检查,接过发现她的精神状况已经不是很好了,确切的说是很糟糕。她疯了,怎么样,这份礼物怎么样?”
“我没有疯!我没有疯!!!没有疯……你们才疯了,我真傻,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她的眼中早已没有了冰一般的神采,混混沌沌的。
过去的时光,恍若隔世。
锦瑟还记得她在阳光中放肆的笑容。
在这一时,这一地;回想过去的点滴,锦瑟竟然有种全身无力的感觉。
锦瑟不知不觉中已经泪眼模糊,她不禁怀疑是不是面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她就又回到那在记忆中的董府。
董庆莲总是有意的为难她,她生日的时候,为了吃上一碗长寿面,青儿去厨房偷着煮面,被董庆莲发现,竟然动用了家法,打得青儿皮开肉绽。
“我以为,看见这份礼物你会很高兴,可是看来我错了,虽然气氛有些沉闷,但是我还是要说。”
锦瑟回头看着太子,阴暗不明中,锦瑟怎么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久久等不到锦瑟的回话,他突然伸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
激烈又钝重的疼痛让她的理智全都回来了,以一种抽离一般的冷静,她冷冷的看着太子。
“留在宫中,答应我,留在宫中,这样才能保证你的安全。”他温柔的喃喃,却在眼角处现出了最深的犀利。
锦瑟注视着他乌黑的发,英俊的面孔,乌黑明亮的眼。
那是空茫的绝望的双眼,然后流露的是一种悲哀的*****,那种*****淹没一切,包括权利与爱情。
爱的极致和恨的极致几乎无法分辨的,掠夺与被掠夺、征服与被征服。
“怎么样,你应该感谢我吧。是不是这份礼物还让你犹豫要不要跟我鱼死网破的话,还不能让你答应我的请求?那边关?那能不能让你答应我?”
锦瑟微微的吸气,嘴角抽搐了一下。“边关?那是你的十万大军啊!”
“可那也有一只虎。”他冷酷的掀起嘴角,“放虎归山的后果有可能比那十万大军更可怕。而且我也不可以不拿我的十万大军做筹码。”
“我以为,太子不会这么快堆我下手,看来还是我太天真了。”
“留下来。”
“你就不怕把我留在身边是一个祸害?”
太子轻轻一笑,略略转身,面容就露在了光线处,他嘴唇弯成一个柔和悲哀的弧度,双眸温柔又悲伤的看着锦瑟,再次用低沉的声线轻柔开口。“留下来。”
“我给了我一个别无选择的选择。”那样的太子,让锦瑟即觉得可怕,又在心里软软的塌下了一角。
“我最的最后悔的事,就是接受了你的交易,放弃了你。我现在才知道,得到一些宝贝是喜事,可最珍贵的,不是宝贝,而是源源不断的能生产宝贝的宝藏。我以为得到另一个同样的美人儿,能填补一些遗憾。看是,我还是发疯的想得到你,就算不能,我也要把你困在身边。”
锦瑟静静的看着他,面对着这个有着天下自尊权利的男子,她再也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手段摆脱他。
她和轩辕恪帮着他对付一切强敌,让他稳坐皇位,可现在他终于将手伸向了他们。
他们养的虎终于要吞噬她和轩辕恪了。
锦瑟什么也没说,她慢慢的转身,看向那个和她流着同样的血的姐姐。
“再见,姐姐。”穿过铁栏,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握住她的手。
被个笼子里的女子是她的姐姐。
可是现在却被当做牲口一样的圈了起来……
第九十六话利
第九十六话 利
“王妃,我们真的要留在宫中?”可儿忧心又小心翼翼的问。
锦瑟点头,不愿言语。
精致的康慈宫内,硕大的夜明珠照得周遭如白昼。窗前垂了大理国做工最精致的蝉翼青纱幔,光和影徘徊在其上,阴郁而暧昧地潋滟似的漾开来。
太子连夜调了一批侍女过来,那些美丽的女子似全无精神的木偶,噤声不语木然站立在各个角落。
留下,未必是坏事。
锦瑟已经命人回府报平安。
连日来,锦瑟关注最多的就是前方战事。每每入睡,常常看到的就是轩辕恪浴血战场,异或战士们如饿殍,挣扎在一望无际的山脉中。
王府中能应付的东西早已兑换成米粮送往前方,皇上病重,早已不顾任何事物,偏偏太子不为所动,长此以往,不光王府就此败落,就连前线的轩辕恪只怕也撑不下去了。
留在王府坐等消息,不如留在留朝政最近的地方,也许能帮助轩辕恪一二。
忘了谁说的,好运就像蘑菇,在暴风雨后的清晨悄悄冒头。然而暴风雨那么长,何时才能过去……
次日。
天空似水洗般澄净。
锦瑟与太子双双轻衣简驾,出宫而去。
行驶过喧闹的集市上,锦瑟与太子默默相对,锦瑟看太子的表情一目了然,可太子看锦瑟却恍恍惚惚。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女子为何一大早就来请他和她一起出宫。在看她这一幅奇怪的打扮后,就禁不住心中的好奇了,丢下了一堆得奏章,和他一起发疯偷偷出宫来。
直到车驾越走越远,进入一大片的矮房子时,太子下了车,四下打量了一下,谨慎问道:“这是哪?”
“太子殿下既然来了,就陪我进去看看吧。”看着熟悉的景象,她微眯的眼睛,嘴唇牵起,笑意飘忽,只是被脸上的纱巾遮得严严实实。
本来想说些什么,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太子将话压了下去。
连续拐了几个弯后,锦瑟在一处矮房子前停了下来。
低矮的房门,就连锦瑟进去的时候夜微微的低下了头。
站在门前的太子不禁有些迟疑。
“怎么?”锦瑟回头,笑得了然。
太子一咬牙,这才俯身走进了房门。
房间了一种浓浓的药味刹那冲进鼻端,小小的窗户像是黑洞里唯一能透进光的地方。好一阵适应后,他才看到狭窄的床铺边正站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此时正温和的笑着。
“阿婆。”锦瑟柔和的笑了,上前拉住老妇人的手。
“小姐,你来了?”妇人怜爱的拍着她的手。
“阿婆,我娘没事吧?”
“没事,还是老样子。”老妇人轻声细语道。
锦瑟从袖中取出一锭金子递到老妇人的手中,“阿婆,我娘暂时还要托你照顾了。”
“这,这多了。”老妇人连忙推迟。
“阿婆,我事多,再来看她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你就收下吧。”
老妇人这才满面笑容的接了下来,殷勤的问:“小姐,你的脸被毁了,好了没有?”
第九十七话利(二)
第九十七话 利(二)
太子一愣,随即明白,锦瑟一定每次来都覆着面容,并告之他人,自己已被毁容的谎言。
“阿婆,我已经没事了。我有事要对她说……”
“好,我知道了。”老妇人转身向外走去,奇怪的目光在太子身上转了一圈后,体贴的带上了门。
久久沉默,沉默得令人近乎窒息。
锦瑟疲乏地开口,“小时候我就在这长大,直到十三岁那年,董家来带走了我,是我苦苦哀求,她才能苟延残喘。”
躺在病床上貌似沉睡的女人容颜安详,微微泛白的枯干脸上,似乎还带着浅淡恬静的笑容,只是那张脸只见端正,并不十分美丽。
“她是你娘?”太子微微动容。
锦瑟轻描淡写的一笑:“是,是她。很丑是吧,我长得很像她。”她微微一顿,补充说:“曾经。我的父亲……都看不起我,他们说我的母亲卑贱,即使我是董家的女儿,依然脱不了这身贱婢的影子。”
太子同她一起打量着病床上的女人,眉头微微皱成不着痕迹的弧度。却没有打断她倾诉的欲……望……(这两字打不出来,加上省略号试试)
“小的时候,她还没成这样,可也只是每天坐在门前肮脏的地上发呆。来往的人都笑话她,她从来没有为我做过任何事。我的衣服是周围的穷孩子穿不了的,周围人见我可怜,总丢一些过来,大多数时候吃的都是捡来的。记得有一次,我和一只狗抢半拉馒头,狗咬了我的手,她依然坐在门边傻笑。那时候,我恶毒的想,她怎么不死,她要是死了,我就不用那么痛苦,至少不会被人笑话……”
“她是一个愚蠢而又麻烦的女人。”她伸手,放在女人的手腕上,而后,缓缓摩挲。房间内隐藏在刺鼻味道下的,是要仔细分辨才能感觉到的一丝细微的生命在**的味道。
她冰冷的容颜,因为陷在回忆中更显得灰白,甚至少了生命的气息。
“一切都过去了。”太子被动的随着她的感受而压抑的想冲上前去摇醒她。
“你知道受穷,卑贱的滋味吗?”她抬头笑了一下,“你是尊贵的太子,怎么会知道呢?她后来清醒了一次,她看着我,就去了董家。可是,我亲眼看着董家的家奴劈头盖脸的打她,骂她,问她要不要脸。最后那高大的门就在我们面前关上了。她抱着我哭,她对我说,瑟儿,将来一定不要做奴婢,就是做猪做狗,也不要受穷。”
修长的手指将女人的手翻转过来,太子陡然一惊,那上面清晰遍布着十数条狰狞的刀疤,并且都是纵向割成的。
他几乎能想象,这个女人当时坚定的死意。
锦瑟的手指缓缓收紧,慢慢白皙的手背浮现出一条条隐约筋脉的痕迹。
一种冰冷的寒意瞬间湮没他。
第九十八话利(三)
第九十八话 利(三)
太子的嘴唇颤抖两下,还没开口,锦瑟却已经慢慢放松手指,然后若有还无地轻抚着床上人的伤疤,再自然不过地笑了起来。
“你看,她现在终于不傻笑了,她什么也做不了了。”锦瑟俨然一脸的愉悦。“可是她昂贵的医药费却成了难题。如果那时候有银子,她就不会成这样。有次,我去偷药材,回来的时候,却赶上下雨,又怕又饿中,饿晕在街头。被不远处的李员外看到了,他的下人把我拖到了屋檐下,在被灌下一些凉水醒来后,他对我说,你陪我睡一觉,我就给你吃的。见我不搭理他,他接着说,你陪我睡一觉,我带你回去做丫鬟,你就不愁吃穿了。我几乎就想答应了,只差一点。”她的唇是弯着的,眼是弯着的,连语气都是没有一丝波澜的平静,仿佛回忆中的只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董家来接我的时候,我两天只吃了一个早已干硬的馒头。我毫不犹豫的进了董家,因为我不甘心,论聪慧,我不必任何人差,为什么我就要低人一等,任由别人踩在我的头上。我接受了董家,是因为我知道当人穷的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时,是找不出什么自尊和骄傲的。”
“为什么?”
锦瑟毫无起伏的话语一句接一句,一点都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仿佛是毒流入肺腑,蚀心腐骨。
他承认,锦瑟也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可为何她的话让他的手指一阵抽搐,只得用力握拳,不让人看出自己在发抖。
难道帝王家的人真的就是高高在上的吗?
甚至看不到人间百态,看不到人间疾苦。
更有甚者,卑贱的利用一个饱受痛苦的女子。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没什么,我撑不下去了。太子,你有这天下至尊的权利,你若想揭穿锦瑟的身份太容易了。可是,今时今日,我帮你拿下了段天。若再没了王府的庇护,我什么都不是。得到这张面皮不是我的意愿,可从拥有它的时候,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可我遇到了轩辕恪,我真的爱他,我不想再对不起他,可若我不再是郡主了,我……我也不能再照顾她了。所以……”
她露出了比哭还苦涩的笑容。
锦瑟那么靠近他,那样哀伤的语调,甚至她冰凉的发丝已经触及他的面颊。细微的触觉徘徊在他的面上,竟产生了刀割似的痛楚,他竟然产生了一种锦瑟已经没有任何支撑的错觉。
“让她和我都解脱吧!”
她转过身,昏暗的眸子沉下去,睫毛压下一层浅淡的阴影。
极轻地露出一丝笑容,淡淡地,静静地,带着细微的哀伤。
然后她缓缓闭上了眼,俯下身,贴近那个躺在床上毫无知觉的女人,双手像触摸一种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