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朝令夕改      更新:2024-04-18 10:55      字数:5083
  人的思想总会有极端,苏馥想归想,却是很清楚自己身上的责任。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一只竹篙插死……
  不知她死了之后,老爸会不会有天突然苏醒过来,苏蓝安分守己的读完大学,找份好工作谈个男朋友结婚生仔,老妈身体安康,骆家得到该有的报应,至于何立凡……希望下辈子再也不要认识他……
  不甘,真的挺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只怕是死不瞑目了。
  飞来横祸,躲不开的苏馥,认命的闭上眼睛……
  腰身突然一紧,被硬物紧紧箍住,苏馥的身体重重往旁边摔去,她被推出几丈远,身体磕在坑坑洼洼的粗地上,剧烈的疼痛蔓延开……
  “砰”一声巨响,竹篙撞在地上,斜斜倾倒下来,“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出事了,出事了……”竹架上方传来带着外省口音的工人惊慌而失措的声音。
  苏馥顾不得撕心的疼痛,她用手肘撑在地上,眼睛望向自己刚才站的地方。一道颀长的身体背对着她而站,他左手紧紧捂住右胳膊,鲜血迅速浸染着浅色有衣服。
  “云总……”苏馥吃力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向云景。
  竹稿横在两人之间,她从来没有想过,云景会在她命悬一线的危急时刻,出手相救。他的胳膊被从天而降的竹篙撒裂出一道口子,肉被生生剜去一块,血如泉涌般喷了出来。
  她奔向前,赶紧用双手覆在他捂住伤口的手背,手叠着手止血。惊悚的红色黏稠液体从苏馥的指腹间渗了出来,“啪嗒啪嗒”的滴溅在地上。
  第九十四章 流产
  事故发生的太过突然,苏馥一时间六神无主。云景咬牙忍住痛,“别慌,我左手口袋时有条手帕,帮我掏出来扎紧胳膊,我只怕是伤到血管了。”
  带血的手哆嗦的在他口袋里掏了数下,洁净的裤子上染了几个血手印。
  冷汗直冒的苏馥扯出手帕,将云景的胳膊扎紧,血流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腹部抽痛得厉害,苏馥抬手擦拭额上豆大的冷汗,手上的血染在额头,随着汗珠扩散开。
  大楼内的工人一窝蜂地跑了出来,慌张无措的围了上来。云景弯腰捡起地上的车钥匙,忍住受伤引起的剧痛及失血带来的眩晕,“大家不要慌张,谁会开车,送我跟苏小姐去医院。”
  “我我……我会。”工程主管从扒开人群挤了进来,颤栗着接过的车钥匙,他扶住云景往车上走去。
  云景止住步子,回头对苏馥道:“你有没有受伤,跟我一块去医院检查……”他的目光,在苏馥身上打量,愕然的落在她的小腿上,“你……”
  苏馥循着他的目光低头,只见有股红色的液体顺着小腿往下流。她愕然,忤忤的缓不过神来,忙检查着自己的身体,身上虽然疼却并没有外伤出血。
  莫非……摔了一跤将自己的经血给摔了出来?
  苏馥的经期向来不准,有时会提前有时会推后,但总来说前后日期不会差的太远。这段时间在骆氏上班,压力比以往大了些,经期推后了几天也算正常。不过她猜算着也是这几天的事,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往包着放了护垫跟日用装,以免姨妈突然造访。
  肚子一阵阵的绞痛,似尖刀扎进腹内拼命绞动。之前顾着云景受伤的事,只是意识到自己身体剧烈疼痛,并没有多想……
  被云景一提醒,苏馥才觉得腹部抽痛的无法忍受,她捂住肚子紧紧咬牙,膝盖一软“啪”一声跪在地上。
  “快,快送她去医院。”不妙的预感涌向心头,云景急步走向苏馥,他拽住她的胳膊扯了起来,“苏馥,你怎么样?”
  工程主管忙让两工人挽扶苏馥上车,他开着车急急往医院赶。
  苏馥见他满脸担忧的望着自己,她打起精神露了个苍白的笑容,“没事,你别担心,我只是姨妈来了。”只是这次的姨妈比起往常很是厉害,肚子抽痛得跟打饺子馅似的。
  “姨妈?”云景愕然,难道不是……
  “姨妈”是广大女性同胞给月经起的隐讳名字,苏馥想着云景自幼在美国长大,自是不懂它的含义。她忍痛吸了口气,强打起精神解释道:“月经。”
  “可是……”云景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跟Alisa在一块多年,女孩子的身体构造他很清楚,她的情况似乎并不是来月经这么简单,而是更似……
  或许真是他瞎想,毕竟她的身体情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下班高峰期,路上的车流堵的厉害,幸好工程主管整天在工地里混,对这一带的路况非常熟悉,他打转方向盘,调头走小道抄近路。
  布加迪一路疯狂的开进医院,苏馥的意识开始模糊,她隐约感觉不妙,两腿间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的涌出来,似乎有生命在抽离她的身体。
  云景被苏馥分别被送进急救室,医生将剪开他胳膊四处的布料,打了麻醉想要清洗伤口再进行缝合,不料一护士从隔壁的急救室冲了进来,工程主管紧随其后。
  “你是苏馥的家属?”护士急急的发问。
  云景问道:“怎么了?”
  “她流产了,必须马上进行手术。”
  流产?云景愕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那一推,竟然导致她流产了。
  “你是她的家属吗?”护士着急的再问了一次。
  来不及多要想,云景点了点头。
  护士在手术协议递了过去,“快签字。”
  “不是,护士,我……”手术得家属签字,可他并不是苏馥的家属。
  “没时间,快点签。”护士催促道。
  人命关天,云景来不及多想,直接在手术协议上签字,心有不安的问道:“护士,孩子能保住吗?”
  “她的伤很严重,能保住大人就不错了。”护士抢过他手上的手术协议,火急火燎的冲了出去。
  云景整个人都懵了,他没有想到一个施工安全措施的疏忽,会引发一场连环意外。
  一间高级病房,两张病床,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苏馥静静地躺在床上,苍白的脸色失去了往昔的生命力。
  胳膊缠着厚厚纱布的云景坐在另一张病床上,望着苏馥怔然失神。脑海中闪过鲜血淋淋的一幕,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可往昔的记忆开了道闸门,如洪水猛兽般漫开袭来。
  “砰”一声巨响,刺红的血莲在他眼前肆意的绽放,漫天的血腥向他涌来。
  “Alisa……”脑袋疼得尖锐,云景的太阳穴抽痛。
  “云总。”办完手续的工程主管推开门走了进来。
  深深一口吸气,云景将自己的思绪自失控的记忆中强行抽离。他望向工程主管,神情严肃道:“医生怎么说?”
  工程主管低头,内疚道:“孩子没保住,苏馥的盆腔受到撞击,内有淤血,需要留院作观察。”
  云景凌厉的责问道:“工地上安全第一,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意外?”
  “云总,是我疏忽大意了。大楼外部已施工完全,工人打算拆竹架,怕发生意外我特意派了个人在楼下站岗,提醒来往的行人或施工人员注意安全,没想到那个工人玩忽职守,云总跟苏助理出来的时候,他竟然在打电话,没有看到你们出来……”
  “马上通知工地的工人,公司会对事故做统一处理,没有允许不准私下宣传。至上失职的员工,按公司相关程序处理。”
  “是,我马上通知他们。”
  云景嘱咐道:“苏馥流产的事先别对他人说,公司的人若是问起,你说她受了外伤。”
  “好的。”
  夕阳西沉,暮色霭霭。
  苏馥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睑的是明晃扎眼的天花板,身体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轻飘飘的似在云端起伏。
  脑海失了短暂的记忆,她只记得竹篙从楼顶砸了下来,云景为了将救她,将她推到一旁,自己却受伤了。
  “你醒了?”
  在漂浮的意识间行走,一道低沉而清脆的声音穿过重重迷雾,传进她的耳朵,将她溃散的记忆拉了回来。
  病床的苏馥微侧头,只见对面床穿着病服的男子站了起来,朝她走来。
  “云总……”苏馥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乏软无力,连呼吸都感觉到困难。
  云景在她病床坐下,怔怔地望了她良久才道:“苏馥,对不起。”
  他的道歉过于突然,苏馥一脸茫然,“怎么了?”明明是他救了她,为什么要道歉?是因为他推了她,她站稳跌了一跤。
  他给了她一次生命,她该向他道谢。建筑大楼前的路面坑洼不平,而她穿高跟鞋行走,被他一推自是没法站稳,意外受伤也不是大家愿意见到的。
  受伤总比好过死亡。
  “医生说孩子没保住。”云景思量便刻,向她道出沉重的事实。
  苏馥愕然,半天才摇头,“不可能。”孩子?她怀孕了?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怀孕,明明事后她都会吃药的。
  望着苏馥吃惊诧异的神态,云景更是自责,“你盆腔受了伤,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苏馥摇头,连连不断的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怀孕,怎么可能流产……
  她的语气激动,云景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对不起,是我疏忽了,如果当时再小心一点,或许就不会有这个意外。”
  苏馥的世界坍塌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怀上骆秦天的孩子,他跟她,终究是两条平行线的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永不可能有交集的一天。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居然怀孕了。在她毫不知情的下,那个生命又突然消失了。
  她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她不知,该伤心,该哭泣,还是庆幸,亦是惋惜……
  没了……她怔怔的摸向腹部,骆秦天的孩子,曾经在这里孕育过,在她不知情的时候……
  女人是种矛盾的动物。苏馥很清楚自己的答案,如果没有这次的意外,她得知怀孕的事,也会选择拿掉。可孩子选择这种方式离开,她的心……会痛,会惋惜,会遗憾……哪怕最终的结果,跟没发生意外的结果,不会有偏差。
  或许,她有机会向它告别,便不会留下这么多的……难受……
  “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眼泪在苏馥的眼眶打转,她躺在床上仰起头,渐渐隐去眼泪,“谢谢你救了我。”
  云景百感交集,却是无言以对,只能化作一声低低的感叹。
  命运,总是造化弄人,让人一脚踏进天堂,另一只却陷在黑暗的地狱拔不出来。
  苏馥稳了稳情绪,吃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云景忙扶住她,“你要去哪里?”
  “晚了,我要回家。”苏馥弯腰穿鞋,腹部异常难受,胃部一阵痉挛,晕晕作呕。
  云胃忙拦住她,“你受伤不轻,得留院观察。”
  苏馥推开他,“晚了,我得回家,要不然家人会担心的。”
  云景一听,缓缓松了手,没再阻止。苏馥未婚,怀孕、流产,自是有很多难言之隐。
  “你不能临时有事,需要到朋友家过夜?”她的情况非常糟糕,整个人轻飘的跟张蜡纸似的,明眼人岂会看不出来有事?
  苏馥的笑容僵白,“我家家教很严。”
  云景起身,有些沉重,“我送你回去吧。”
  苏馥看着他受伤的胳膊,摇头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好好养伤吧。”
  “我没事,只是胳膊上少了块肉而已。”他说这话,跟云淡风似的。
  苏馥实在是没办气跟他争辩,他带她去办了出院手续。她在医院门口拦了车,“你回去吧,车直接到我家门,没几步路的。你若送我回去,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医院,咱俩别送来送去了。”
  云景拗不过苏馥,点了点头,不记嘱咐道:“准你几天假,好好在家休息,准时来医院复查。”
  见他神情严峻,苏馥扯了扯僵硬的嘴巴,“算不算带薪工伤?”
  “算,工资公司付,医药费由我出。”
  苏馥犹豫了半晌,“我流产的事,能不能替我保密?”
  云景点头,“我不会说出去的。你自己要想开点,以后还有大把的美好日子。”
  满街的霓虹灯,喧哗着夜的非凡热闹,苏馥静静地倒在车后座,任由司机将自己带往未知的前方。她搂紧肩膀,却止不住寒冷一点点入侵身体。
  无助,像一只黑色的魔爪,箍住她的心脏一寸寸收紧,撕心裂肺的疼,却喊不出来。
  的士在楼下停下,苏馥提着灌铅的腿,僵硬的一步步往前行。抬头仰望高楼,窗户透出熟悉的灯光,骆秦天已经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