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梦幻天书      更新:2024-04-18 10:54      字数:4841
  忍不住凑过去仔细端详,也不象标志,青黑色的线条勾出朵酷似百合花的图形,转来转去地看,倒像是几个变形的汉字扭曲在一起的样子。
  “画好啦”,彬麒凑过来,把速写本在我面前晃晃,随即下笔很重,“咚咚”地在画像锁骨部位签上自己名字:“你看看”。
  嗯,他的签名非常有意思,象朵倒扣过来的百合花。“这个娃娃……这里”,我指一下娃娃锁骨:“也是你的签名麽?”。
  “嗯……是刺青”,彬麒咬住下唇,垂著眼帘:“嗯……厂商可以做这些东西的”。
  我顿时觉得脖子有点痒,呃,这孩子的占有欲,还真是强啊。侧头看他脸庞,他长睫毛微微颤抖,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嗯,年轻的时候对某样东西一见锺情,就是会非常容易痴迷吧。何况少爷我这麽玉树临风,英俊聪明。
  想到这里我凑过去吻一下他额头:“嗯,你的签名很好看。”。
  “你以後不要乱动我的娃娃”,他任我吻,嘟著嘴。
  “切,你的娃娃,还不是按照我本人做的”,我非常不以为然,顺便双手下功夫,在娃娃头顶一边一手抓起一撮头发做羊角辫状:“这样其实更可爱”。
  “你!”,彬麒居然真的动了怒,扑过来掰我手指:“你不要乱动他!”。
  呃,嗯,好吧,小孩子就是这样,见他脸都浮起红晕,我又舍不得,当下松手讪讪将人偶递过去:“我不乱动你的”。
  彬麒也不接话,咬著下唇将娃娃抱过去在怀里理顺头发,又把脸贴在娃娃脸上,默默地闭上眼睛,神色复杂,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凄然。
  彬麒有些阅读障碍,学德语拼写速度非常的慢。然而听力极佳,记忆力也好得惊人,在电视上听到的一段四十个单词的新闻,居然能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连播音员的南部口音都学得惟妙惟肖。
  但这并不能说明彬麒就是某种“天才”,我之前曾在某些慈善机构见到过一些患自闭症的孩子,几乎个个都有他这些特征。
  说不定他对於这些人形玩偶固执的爱好,就是因为某些精神或者身体上的不足造成的。我其实应该好好尊重他,慢慢引导,让他能健康成长才对。
  想到这里就有点觉得自己跟彬麒的爱情之路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然而抬眼看到他粉白的面孔与小刷子一样黑密的睫毛,又立刻满心的勇气。他是这麽美好的一个孩子,那麽乖巧又那麽爱我,俗话说,有爱万事可为,我不能因为他某些缺陷就对我们的未来丧气哈。
  我暗地给自己打气,揉一下鼻子捡起彬麒为我画的头像。
  呃,其实……并不是很像我。画里的人物脸颊稍微瘦一些,鼻子与嘴唇的距离稍长,下巴也更圆润。如果说是我的画像,倒不如说是那只球形关节人偶的画像。那只人偶因为是比较漫画化的容貌所以不觉得,现在看了真的画像就有些违和感油然而生。
  彬麒见我握著画像不语,凑过来下巴搭在我肩膀:“嗯,你喜欢吗?”。
  “喜欢的”,我反手揉一下他头发:“你以後要多给我画像”。
  或许在别人眼里我的长相的确就是这样?很多心理学家都说每个人自己眼里的自己,与旁人眼里这个人的长相,是有非常大的区别的。也或许彬麒的笔法还未纯熟……或许是光线跟角度的缘故?
  彬麒仍然默默地,良久靠近了小猫一样用脸颊鼻子在我颈窝磨蹭:“青衡,我爱你”。
  “嗯,我也爱你”,我转头吻住他。
  两人在床上滚来滚去地细致爱抚,怎麽也亲吻揉捏不够的样子。半晌下了床,我趴在地毯上,双手抵住落地窗玻璃半跪著由少年从身後进入。
  天色已经大亮,我眯著眼睛看两条街外面在阳光中挂了霜的那幢大厦,也不知道其中那间自己曾住了十年的公寓,里面已经变成什麽样子。
  後面仍然非常地疼,但心里某些陌生的空洞,在彬麒滚烫的抽插下,渐渐被填满。所以那些潜在於精神层次的痛楚,似乎慢慢地就可以被忽略了。整整两天两夜,我总算可以合眼。最後几乎是边做爱边混混沈沈地趴在地毯上睡了过去。
  16,
  周一起床我忍不住哀鸣,郑泽跟我分手时说过他要离开魏氏,做专业作家的事情。这人一向说一不二……此刻辞呈想必都已经送到我哥案头了吧。
  想著大哥的雷霆式咆哮攻击我苦著脸去公司,彬麒见我闷闷不乐也不打扰,送他上课的路上小动物一样怯生生看我脸色,偶尔过来吻一下脸颊。
  唉,小爱人有小爱人美好的地方,然而现实生活就是这麽残酷,我只想做个二世祖跟彬麒天天窝在公寓亲嘴做爱;可真要甩手不管关了公司让上下几百号人明天就失业,我也实在是做不到。
  停好车在後视镜打量一下自己,我突然有些感慨地想,郑泽每天上班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很多类似的念头,比如说,不知道该在写作跟公司中间选择哪样比较好?
  也罢,本来就是我自己的责任,逃避了十年不可能逃避一辈子。至少现在这样,能让郑泽随心所欲去做他的专业作家……我将来每年能多几部卫丁则的巨著拜读,其实也不算牺牲了哈。
  这麽悲壮地暗地鼓励自己,在秘书“少爷您怎麽有空光临”的惊讶目光里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我不由自主愣住。
  大班椅上坐著的男人侧著身子,正专注地签署某些文件。他有些少白头,晨光中两鬓银白地微微反光,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眉毛黑挺,下面是一管那麽笔直的鼻梁。
  我勉强按耐住心跳,吞一口唾沫搭讪:“郑泽,早”。
  “呵”,他也不抬头,保持姿势,低低应一声:“你坐”。
  呃,这明明是魏家的产业好不好……什麽时候姓魏的要姓郑的招呼才敢落座了?
  我有点不服气,似乎这样就能少一点内怯。一步迈到他对面的沙发大喇喇坐下,顺便招呼秘书:“焦糖马其朵……啊,不,黑咖啡好了”。今天起我就得好好打理公司,要做出成熟稳重的生意人样子了,啧,……唉。
  郑泽听到我叹气,稍稍侧头跟我笑一下:“马上就好了”。
  我看著他嘴角划起的弧度有点失神,嗯,情不自禁就心跳漏了一个节拍。
  郑泽动作潇洒,签署完最後一篇文件挥手理齐,按了铃唤人进来取,随即转一下椅子,两手在膝盖上交叠,眯眼笑道:“你今天倒是早,没去图书馆吗?”。
  我被他干净英挺的样子吸引,看得出神,猛然被问询就有点愣,想了一下才回答:“你说要离开公司的哈……我肯定得来看看……不是吗?”。
  男人一梗,侧头上下打量我一番,笑著答非所问:“你穿Dior不很合适,换Dolce&Gabanna的OFFICE line或许好一点”。
  呃,不必你来对少爷我的衣著品味指手画脚哈。我脸上挂不住,面红耳赤之外又有点心酸,这些年衣食住行,从开的车子到内裤袜子,都是郑泽一手为我打点……可是也不必这样幸灾乐祸,做出一副“老子离开你你就活不下去”的姿态早早地跑来讽刺我吧?郑泽这样的人,被甩了也会如此没风度的麽?
  当下我也很没好气,假笑著刺他:“你说的对,下午我跟周彬麒会去国王大道看看,那孩子学画的,品味跟一般人比还是要好一些哈。”。
  “……”,郑泽闻言脸色沈郁,刚好秘书进来奉上咖啡,男人侧头接过来,握在手里半晌不语,倒像是在跟那杯巴西黑咖啡商量接下来要说什麽一样。
  沈默著就有点尴尬,我在自己的咖啡里加上四块黄糖,搅得杯子当当地响:“你什麽时候去外面采风?”。
  “……我会从现在起,每周来公司两天,与你做交接工作。”,郑泽揉一下脸,似乎非常疲倦:“你在这段时间可以缓冲一下,把你图书馆的事情安排好”。
  “啊,好,嗯”,我有点愣,还以为他会报复性地甩手走人,没想到还是这麽细致体贴地为我安排好一切路子,忍不住就非常感动:“其实你不必为了我留在德国,我如果做不好我大哥也会派人来帮我”。
  “我心里有数”,郑泽一手放下咖啡另一手打开本文件夹:“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不留你多坐了”。
  呃,这间办公室虽说是我魏家产业,但我坐在里面的确不像主人。
  当下被郑泽下逐客令,我也没啥好说的,讪讪起身,啧,Dior这种紧得勒死人的裤裆设计……何况前天才被周彬麒好好地弄了一场,我立刻鼻歪嘴斜,疼得非常尴尬。
  “你跟周彬麒那间公寓,卧室最好加上窗帘”,郑泽头也不抬:“那间公寓是老式玻璃窗,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在做什麽”。
  我脸立刻红到耳根:“你什麽意思?”
  “……做爱的时候用安全套是很好的,但是每次高潮之间,要记得提醒做TOP的那人换新的”,他仍然低著头,笔尖将纸张划得“刷刷”响。
  我再也无法忍耐,几乎是暴跳如雷地恼羞成怒指著他:“屁!那间公寓是顶楼,你住在两条街外面能看到?你,你又不是蝙蝠侠!”。
  “……我不是蝙蝠侠,倒是你那天趴在窗户上被小孩子弄的那个姿势,跟蜘蛛侠一个样哈”,郑泽猛地抬头,眼眸漆黑,有点恶狠狠地讽刺我。
  “你……”,我怒极反笑:“你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麽?分手了就跟踪偷窥我麽?”,狠狠心恶意伤害他:“你……你这麽小心眼,就算周彬麒不出现总有一天我也会离开你”。
  “……”,男人立刻沈默,他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半晌一手捂住眼睛靠在椅背上扬起头去:“的确,几乎每年你都有出轨的可能,过去每年每一天我都过得心惊胆寒”。
  “胡说,明明可能出轨的是你才对吧……上次在巴西圣保罗,跟那个Salvador,要不是我动作快,你早跟他上床了吧?”,我冷笑,见他沈默便收不住嘴:“我的确是为了你才变成gay,的确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被我爹送到德国,说不定这时候孩子都有了。可是我从不後悔……倒是你自己摸摸胸口说,你是爱我才跟我在一起,还是因为对我始终有愧疚?”
  郑泽猛地咬住下唇,胸膛起伏,我知道自己已经刺伤他,然而话已经出了口无法收回:“周彬麒孤零零一个人被发配到德国,比之我当年更惨。他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他一个人活不下去。我就算不跟他做爱也要好好照顾他,无论如何……”,我喘口气,太多话要解释,反而不知从何说起:“我不是个孩子了,郑泽,你不要一直当我十八岁”。
  “……”,他仍然沈默,除了呼吸急促,姿势僵硬好似石像,良久沙哑道:“你在公司的时候,我会回避。有事情,请你发email给我,我会尽量处理”。男人转身看著窗外,反手伸到身後跟我摆一摆:“你请回吧,我有点累,不多留你坐了”。
  我抿紧嘴唇出门去,回到图书馆觉得浑身失力,瘫在沙发上非常颓丧。
  我居然那样去伤害郑泽。多少男人在一起因为世俗压力不得善终,我与郑泽为了相爱不知费多少力气隐居在德国,花十年功夫获得大家的承认。然而最後分手却不是因为没有爱情的空间……甚至我觉得,或许是因为……我们相爱的空间,实在太大了。
  过去两年几乎每天从起床到睡觉,我都不住提醒自己,郑泽对我一心一意,郑泽照顾我疼我爱我,我是喜欢郑泽的我真的很喜欢他。可是郑泽到底怎麽想我无从得知,是不是每天他也二十四小时提醒自己要照顾我疼我爱我,要好好补偿我为了他变成gay?
  我觉得我从未了解过郑泽,而他也似乎始终把我当成那个十八岁的任性孩子。我们在一起做了十年模范同志爱侣,结果到了最後一刻却发现彼此其实根本没认识过对方。
  我想我真的是个非常差劲的分手者,明明不是郑泽或者任何人的错,我却无法让他开心地离去。有些话,说出口之後我自己心里都疼成那个样子,又何况是郑泽。
  17;
  在沙发上翻来翻去,将头埋在臂弯,直到彬麒下课来找我吃饭,才猛然醒过来。揽住他肩膀把信用卡递过去:“我想换个形象,你有空去帮我置办些衣物吧。”。这孩子喜欢打扮人形玩偶,让他来为我治装,他满足游戏欲,我改头换面,一举两得。
  彬麒点头接过卡,把玩一会又嘟著嘴:“我的漫画稿子做好了,但是我……嗯,我不知道怎样加入台词。”。
  呃,果然还是因为阅读障碍的缘故吗?我心疼他,将少年搂进怀里:“把你想要说的话,嗯,就是台词,都说一遍录下来,然後我找个人帮你打字填进去,好不好?”。
  “嗯……我不要陌生人看我的原稿。”,他还是闷闷不乐,头在我肩窝靠著,轻轻吹我额头垂下来的头发,气息清新可爱:“不过你要是没空,我可以去找信任的人来做”。
  “嗯,那你都信任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