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节
作者:打倒一切      更新:2024-04-18 10:53      字数:5379
  “——可说到底,你又见过多少真的是“偷”东西的。我是说不拿著枪去抢、或者入室盗窃的。”海滨别墅里,Rene笑道。
  “所以我还是总会经常偷不到什麽,很多时间都在饿肚子。”Rene说。
  ——近两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Jimmy一点点绝望。
  他的精神和肉体一起虚弱下去。生命像风中的芦苇,脆弱易断。
  他早已忘记自尊。有一天连狗都不如的时候你又如何珍惜颜面与尊严。
  他像是看著自己一点点沈向水底,却没有挣扎上岸的能力,只能让水从头顶淹没。
  “我总是觉得,我迟早或者跟他们一样的结果,或者更糟,或者坐牢。”他很清楚这一点。
  当然,还有一条路,就是去pub。
  Jimmy知道那一带的俱乐部和酒吧。
  “很多人让我去那几个酒吧。”
  城市的那一带,白天很安静,到了夜晚,就会显现出一片寻欢作乐场所,异性恋的、同性恋的、满足人们各种隐秘的趣味。但是Jimmy清楚,出卖自己同样也是一条不归路。
  “我甚至在那门前转过几圈儿,但我知道,我不能去。”
  ——终於到了那个初春。
  Jimmy又被赶到了街上,已经三天没有正经吃过东西。
  饥饿迫使他再次转到了那条酒吧街上——寻欢作乐的人是最好下手的目标之一:他们身上揣著现金,有时喝得太多,甚至察觉不出丢了东西;有时,那些白天正襟危坐的中年人,背著家人到这里偷偷发泄,於是发觉了却不敢声张。
  ——那是Jimmy得手机会最多的一带。
  在街口边,Jimmy盯上了一个。
  那是个单身客,戴了个眼镜,有些谢顶,穿了件格子外套,样子像政府或是写字楼的办事员,举止却很傲慢,付出租车钱时,忙著骂司机绕路,却让Jimmy窥见了他钱包里的现金。
  Jimmy悄悄地跟著他。
  拐过弯,那家俱乐部门前,灯光闪烁音乐喧闹。
  黑洞洞地大门,像一张噬人的大嘴,无声地发著吸力。
  门边立著两个东张西望的保安。
  Jimmy颤抖著,抱著肩膀远远打量著对面的人群:有从车上成群下来的、有徒步走来的、有带著保镖的、吆三喝四的、有单薄的舞男……
  他打量著人们的穿著、神态、手上的戒指、脚上的鞋,没有去注意人群头顶,闪烁的大霓虹灯招牌上俱乐部的名字。
  人群里,他瞄著那人走进了那家pub。
  Jimmy犹豫了一下,随即也躬身跟了进去——走进去,迎接他即将到来的,21岁成人礼。
  那一刻,Jimmy拾阶而上,就在他头顶,高高的半空里,大霓虹灯招牌上——“港口”两个大字,正在苍茫的夜色里,迎风闪烁!
  “就那样……我认识了Alex,再後来……”再後来,一切就都不由他控制了。
  ◆·◆
  遇到Sam时,Jimmy知道,那是有人想要他最後一点东西。
  Jimmy早已不再相信感情。
  他已经深深体会,这世界上,没有任何感情不可动摇——这体会曾让他刻骨铭心。
  没有人比Jimmy自己更清楚,Sam向他要的,不是别的,是他的性命!
  选择被人彻底占据再离弃,丢下一具空壳时,他一定什麽都不会有了,就像寒风中,最後一点火花被彻底消耗殆尽,生命的灰烬哪里还能再燃?!
  ——到那时,他只有死亡。
  也许,比他这样混下去,更快。
  给或者不给,Jimmy想了很久。
  他知道那人喜欢他。
  最终Jimmy想明白:如果他心里尚且还有那麽一点余温,恰好是那个男人想要的,那麽都拿去好了。也许,恰得其所,那就是它的归宿。
  ——他以为他能给的就这麽多了。
  但是他错了。
  ——於是那个下午,Jimmy去找Sam了。
  那间餐厅里,灯火流转。
  他坐在椅子上,打量著那个男人,走到面前。
  他们就那样对视著,一个黑帮头子俯瞰著一个“港口”里的年轻侍者。
  於是,周围西装挺括的高大绅士们,看见面前那小侍者露出了一个轻扬的笑容。
  他们不会看见更多了。
  於是,那个夜晚,卧室里飘满玫瑰的花香……
  後来的日子里,Jimmy默默地注视著那个男人,默默地计数著日子。
  床上,当那个人看著他,关切地问出那句话时——那一刹那,Jimmy终於无法抗拒。他心软了,忍不住吐露了那一句实话。
  於是,那成了Sam最忌惮的死穴。
  那个黑帮老大以为他故作纯真来欺骗感情、欺骗一切。
  却不知道,周围所有人盯著的那男人的一切:权利、欲望、财富,却是那个“港口”里来的男孩儿悲伤的眼里不曾看见的——那些对他,并不比夏日的晨风朝露和傍晚的秋风暮霭更为真切。
  当感情变成如此残忍的一场游戏,以後的日子便触目惊心!
  每一步都像锋刃上的舞蹈。
  Jimmy是预备看著自己的血涂满刀尖,干涸流尽的。
  有时他在那扇大玻璃墙後静静地弹著钢琴练习曲。
  越发清楚地知道:他谁也不是。过去必须忘记。明天不知道去向何方。
  他只是风里的一只影子。
  是毒品里残喘的一只走兽,是看不见光的房间里行将丢弃的废物。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还有最後利用的价值。
  ◆·◆
  再後来,Jimmy没有从想过自己会遇见那个人,他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闪光的奇迹。
  最後的那一餐,像是一场梦。突然之间,他就出了那魔鬼的宫殿——穿著衣服,什麽枷锁都没有。
  然後莱恩来了。离开之後竟然重新回来找他。
  “——从那时候起,我就感激命运对我实在太好。”海滨别墅里,Rene笑了起来
  “在Sam那儿,最後一个晚上,我本来该死。但是被我听到了那些话。”
  “後来在希金斯那儿,我又该死了,但是碰到Lorry。”
  “再後来,我又没有死!”
  “——我忽然觉得我不会那麽容易死。”
  “我觉得我做什麽都无法回报。”
  “我生在一个很爱我的家庭里,在我生命的头十几年,没有接触到很多的黑暗与威胁,有爱了我十几年的父母,我很知足了。”
  “我没什麽用,是个废物,但是我还能活到今天,命运已经给了我太的垂青。可是我还什麽都没做,我什麽都没做。”Rene笑著两手一摊。
  “所以,是我亏欠命运太多。”
  “Jimmy,”Anton注视著他,想要提醒他。
  但是Jimmy摇摇头没有让他讲出来,“你不会明白的,”
  “没有我的父母给我那十几年的生活,今天,你一定不会在这里再看到我。”二十年後的今天,Jimmy在海滨别墅里说。
  “有时候一觉醒来,在床上,”Jimmy笑起来,“我觉得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周围变了、环境变了,我的样子也变了,但是我还是那个小孩子……没有变过。”
  “我甚至会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年纪。但我想,应该,这个梦不会醒,我就死了。”
  “是,你还是那个年纪。”Anton看了他一眼,忽然说道。
  或许从出事儿的那天起,那男孩心里的某一部分就再没生长过,一直苦苦依恋著内心深处的某个老地方。
  那一刻,Anotn忽然明白,Jimmy永远是他自己记忆深处的那一个孩子。
  ——他从来就没长大过。
  ◆·◆
  窗外,早春的寒风中,传来海岸巨大的涛声。
  房间里渐渐沈默下来。
  他们整整说了三天。
  ◆·◆
  “这麽说,你是在澳大利亚时开始练枪和打拳的吗?”Anton随意地问著Rene。
  “当然不是……”Rene陷在角落的沙发里,摇头叹息。
  “其实,最初,是因为……Eliza。”Rene犹豫了一下,“……以前,有一次,我跟Eliza在欧洲出了点意外……那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
  Rene转头看向窗外,同样的蓝天下,他记起世界另一端那片更加湛蓝的大海。
  闭上眼睛,他仿佛依稀还能看见那座桥,船、爆炸、飞驰的汽艇,一群群穿著深色西装的男人。
  ——欧洲,天空澄澈,湛蓝的海面上,一片枪声,数辆汽艇在海上紧紧追逐。
  前面一辆白色的游艇上,Jimmy再次从揽著他的Raymond身上探出身体。
  “妈妈!”他大喊著回头看去,“我妈妈!”
  大队保镖的船涌上了上来,在海上驱逐著摩托艇上的杀手,也把母子的汽艇分隔了开来。
  海上,枪声震彻天空。
  许久,他们终於靠岸了。
  “妈妈!”孩子下了游艇,挣脱Raymond的手臂,焦急地跑向人群,他眼前,黑压压全是深色西装的高大男人。
  一个动人的女人穿著白色的长裙,分开人墙快步走了上来。
  “妈妈!”孩子大叫著跑去,抱住妈妈大哭起来。
  “别怕,别怕。”一个穿著紫红长袍的老人在他们身边轻声说道,“吓到他了吧?”
  周围,所有人都以为小孩子受到了惊吓,默默地注视著人群中的母子,不敢言语。
  “没事。”妈妈摸了摸孩子的头,抱起了小儿子。
  阳光落在深金色头发女人美丽的脸上,海风吹起男孩翻飞的黑发。
  “Raymond,教我练枪吧。”5天後,清晨,MacLaren老宅後的花园里。
  “我不要妈妈跟我在一起时有事。”Jimmy站在Raymond身边,严肃地说,“我必须能保护她。”
  那一年,他5岁。
  “我该像你一样,不要妈妈离开我的视线,对吗?”
  “那我怎麽可以把枪夺过来呢?”9岁,Jimmy问保镖。
  “我什麽时候可以学开车?”他11岁。
  “——我跟Raymond和家里的其他保镖学了一点。”海滨别墅里,Rene说,“再後来,还有一次,是我十几岁的时候在佐治亚,参加学校活动那个夏天。”
  “当时我跟一个练跆拳道的当地学生打了一架。他在他们学校提出了正式邀约。”
  “我就在那时突击练习了一个月。不过,我碰到一个好教练。”Jimmy忽然低头看著自己的脚,“不,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人是谁……那是个东方人,是当时我们住的地方,佐治亚理工的一个清洁工。我记得很清楚,我们纽约来参加活动的学生都住在一起,他刚好负责那栋楼的保洁。我跟他认识非常偶然……”
  “他当时已经很大年纪,给我讲了很多东西,但是我那时完全听不懂,每天他一讲完,我就赶紧记在一个本子上。基本上就是那样的。”Jimmy再次忧郁下来,“奇怪的是,这个人,在我打赢那天,就走了。我再也没见过。”
  “那时,东方人,给我最大的感觉就是……”
  “每个人,都可能是个迷。”Jimmy轻声说,“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藏著别人无法涉足的……神秘,或者力量……”
  ◆·◆
  “对了……”Anton忽然想起,“第一次,特勤处里,Harvy他们那个毒品案子——就是说,二十年前,你在溜冰场跟他们家打完架,那时就很清楚唐纳利家的事情了?”
  Jimmy愣了一下,“不,不是。是後来,很久以後。我跟Thomas在一起时。我们去了趟南美。”
  他们去了很多地方。
  哥伦比亚、秘鲁、玻利维亚。
  十几年後,在弗吉尼亚海边那座猎鹰基地里,已经叫做Rene的Jimmy,知道了那里有另一个名字:银三角。
  一个地区经济的振兴,有很多办法。有时,这些办法里,有些是饮鸩止渴,结果饲饱了蛀虫,养肥了毒瘤。
  这就是南美。
  百年以来殖民地和军政府在这些发展中国家身上留下了丑陋的痼疾,混乱,动荡与创痛,少年的Jimmy深深地看见了这点。
  而在这世界另外的一些地方,那里华厦林立、灯火闪亮、人流匆匆,有一些利益,曾经或者现在,却站在这创痛之上。
  Jimmy就在那时开始相信,所有的命运,都是人自己的命运。
  所有的祸患与不平衡,像头顶悬挂的利剑,终究要落在人类自己的头上。
  这些和後来的旅行,影响了他後来会议上的观点。
  homas面前,总有很多的人。
  “那几个城市是唐纳利家祖父当年打通的势力,他们家在那些地方有大量种植园,和加工厂。”有时父亲却会突然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