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
精灵王 更新:2024-04-18 10:51 字数:4846
你姐姐相当钟情于冷家的独子,冷傲辰。东方说。
真是惊讶。一向高傲美丽的美云姐姐,只听说过无数的男子拜倒在她的裙脚下俯首称臣,竟是怎样优秀的男人会掳取了她的芳心?
'姐姐喜欢他?真难想象是怎样的人。'
他是个天才,不过也是个奇怪的人。十九岁拿到学士学位,二十三岁带着医学博士学位留学归来。和我同龄,今天也是二十五岁。说起来我们倒是从小就认识的…他回国后不愿接手他父亲的公司却执意做一名医者,真是跌破所有人的眼镜。东方顿了一下。其实,我很羡慕他…
话到这里就停止了。我拉了拉东方的衣角,他看着我,有些落寞地笑。
青霜。他说。今天的舞会上,我看着那些香槟和玫瑰,看着那些道貌岸然衣着光鲜的绅士和淑女,我忽然想起你的阁楼。
我没能跟上他忽然跳转的思维,只有怔怔地看着他。
东方微笑着揉我的头发。我突然非常非常的想你,所以我丢下那一切来这里,找你。因为我突然非常的想你。
我在迷茫中睡去然后醒来。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三点。
我似乎做了一个梦。梦中东方神情寂廖絮絮说着一些我并不太能理解的话。
感到口渴,我端起水杯,看到里面的烟蒂。
原来,不是梦么?
我起身到楼下去倒水。嗓子干哑得厉害,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大脑里轰鸣而过简直呼之欲出,我却怎么也抓不住。
路过客厅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手中的杯子差点被失手打破。
美云姐姐坐在客厅的沙发,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几张塔罗牌。月光从落地窗倾泻而如,她的周身镀上一层诡异的幽蓝。
我走过去,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晃了晃。
美云姐姐抬头看我。
自从手术后美云姐姐恢复得一直很好。此刻的她脸色却是一片死灰色,空洞的眼神中透着一抹穷途末路的绝望,看得人心生不忍。
青霜。她看着我的眼,喃喃地开口。
我用眼神询问她发生什么事。
青霜!美云姐姐像回过神一样双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就像握住一根救命稻草。青霜,姐姐刚才占卜了好久,牌象都告诉我你会夺走一件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不会的,肯定有哪里出错了…青霜,你告诉姐姐你一定不会的对不对?姐姐一向最疼你的,青霜… )
我按住美云姐姐颤抖不已的肩膀。
很难想象,是什么让我一向淡定自若的姐姐这样的失去了方寸。
我拉起美云姐姐的手,在她的掌心一笔一画,坚定地写下:
姐姐,相信我。
美云姐姐的眼中有莹莹的水光,她看上去脆弱得不堪一击。我小心地抬起手抹掉她眼角不小心滴落的液体。那么温暖的眼泪。
亲爱的姐姐啊,我甚至为了你遗弃了自己的身体。
又怎么会,又怎么能,从你的身边夺走些什么呢?
五
四月的某一天我被东方拉到一个上流社会的舞会。
那个大少爷一脸“拉你去是你的荣幸,不要不知好歹”的表情拽着我的手不由分说一路横冲直撞地闯进会场。我看到许多人对他躬身问候,表情是恭敬与讨好。
你的交际圈太狭隘。东方说。这样下去以后怎么在社会上生存。
所以他一定要带我来这个地方吗?
舞会在城市里最豪华酒店的顶层举行。会场布置得极尽奢华,金色的幔帐繁冗纠结,明亮的水晶灯晶莹耀眼。穿着整齐的侍应步履匆匆来回穿梭。翩翩有礼的绅士胸口扎着白色的蔷薇,窈窕婀娜的淑女衣裾散发着媚人的幽香。如此的美丽,如此的骄傲。
我感觉自己肮脏的身世仿佛在这个光鲜亮丽的地方被无限度的放大。
羞耻的感觉让我难过得透不过气。我一个旋身躲进了暗红色的窗帘后。在那里我小心地隐藏了自己。我有种卑微的安全感。
东方到场没一会儿就被他的父亲叫走,毕竟以他大少爷的身份绝不会只有花瓶摆设这样无聊的任务。
我看到东方自在地周旋于各家名媛之中。偶尔与业界前辈碰杯交谈几句,对方流露出欣赏赞美的目光。他就是那样肆意散发着自身的魅力,张扬却不招摇。分寸不差,点到为止。真是个出色的家伙。
然后父亲、大妈、携着美云姐姐和明轩闯进我的视野。我一愣,连忙往窗帘后又缩了缩。
真是糟糕,竟忽略了如此重要的场合怎么会落下凤家的事实。若在这里相遇,情形该是如何的不堪。
美云姐姐今天打扮得如此美丽。宝石蓝色的修身长晚礼服衬出她白皙如雪的肌肤,一头柔顺的长发挽成高雅的发髻,水钻发饰闪烁着盈盈的光彩。眉脚清淡修长,眼神顾盼生姿,樱红色的嘴唇上噙着一抹醉人心魄的笑。倾国倾城,美丽不可方物。
不知何时东方已不着痕迹地移位到我的旁边。
'你都不提醒我家里的人也会来,多难堪'我不太高兴地瞪他。
本来你家的人不打算来的。迹部摊开手做出无奈的表情。后来听到风声说冷董事要携其妻儿一同前往,当然就要来咯!
东方冲我眨眼。青霜,你今天就能看到未来的姐夫了。
'你父亲这么轻易放过你?'毕竟两家合作是个很难得的机遇。
你太看不起我们东方财团,我们可不是缺了谁的合作就踽踽难行。东方笑得狂傲。况且,本大爷不愿意的事情,谁能勉强?
舞会的气氛奢糜热络,空气燥热。我难耐地喝下一杯又一杯冰水,胃里空空却完全不想吃东西。那种感觉相当难受。在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觥筹交错间析出一身细密的汗水。
东方端来一个餐盘给我。
我摇头。'我不想吃'
不行,必须吃。东方的态度很强硬。周助,你瘦得太厉害,脸色也总是苍白得吓人,看上去就像营养不良发育糟糕的小孩。
我默默垂首接过盘子。
东方的父亲在会场那边叫他的名字。迹部伸手捏我的脸颊:青霜,我过去一会儿马上回来。回来的时候我要看到你把这里面的东西吃光。否则我会生气,你知道了吗?
其实东方为我挑选的食物都是很考究的。搭配得相当合理并且看上去就赏心悦目。可惜的是我不争气的身体却无福消受。
我抚摸着肝脏的位置心念道宝贝你千万不要太不争气。然后拈起一片生菜放进嘴里嚼嚼咽下去。无不良反应,很好。再来是培根。我用叉子叉起一块在眼前晃了几下,闭上眼一狠心塞进嘴。
很难形容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进盥洗室,然后脸埋在洗手池里无力地呕吐。
腿脚酸软。我将全身重量倚靠手支在洗手台上支持,用力地将肚子顶在洗手台突出的地方。
其实胃里除了满满的冰水一无所有,我挣扎了很久也只能呕出酸涩的透明液体。他们顺着食管喷涌而上,想止也止不住。
我发现我流泪了。生理性的泪水,蹒跚地布满我的脸颊。
有些哽咽。然后感觉到有人轻拍我的后背。
慌乱地擦去了眼泪,我扭头想表示感谢。却在看清对方面容的刹那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竟然,是他…
对方看到我似乎也是怔了怔。这让我有点小小的欣慰——看来他对我还是有些印象的。我们,原来并不算完全的陌生人呐!
你还好吧。他说,声音低沉。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真不想让他看到我如此狼狈的样子。
他还想说话,盥洗室的门却被轰然推开。我听到东方焦急的声音。
青霜你怎么了?我看到你…他的声音停顿一下。冷傲辰?
我呆愣片刻。直起身体注视迹部,然后又转头看向那个每天都会在电车上相遇的男人。有一些冰凉顺着脚下的地板入侵我的身体。那种刺骨的冷沿着血管的分布短暂的时间内融遍了全身。
男人扶了扶眼镜,他说好久不见,东方景。
东方扶住我说我带你去休息。
我点头,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然后我看向冷傲辰,对他虚弱地
翻山倒海的恶心感像血气上涌般汹涌地扑向口鼻。我手捂着嘴快步走
笑笑。我想我的笑容一定是很难看的,否则为什么他的眉宇间会出现不明显的皱痕?我没有力气多想,左手握拳曲起拇指冲着他弯曲两次。
他说谢谢你。这是东方的声音。
不用客气。冷傲辰说。
我被东方安置在休息室。他出去拿毛巾和水。
躺在沙发上我感觉大脑是真空的。冷傲辰和凤美云两个名字在脑海里纠缠反复,最后拧成一股细细的丝绳攫住我的心脏。呼吸有些不顺畅。
门外传来热烈的掌声,我小心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隙。
我看到美云姐姐蓝色的长裙旋转旋转,犹如绽开一朵美丽的冰蓝玫瑰;我看到冷傲辰挽着她纤细的腰肢,动作温和而坚定。
我有一种恍然的错觉。
这多像童话故事的结局,公主与骑士在辉煌的城堡翩跹着起舞,来宾们微笑着奉献上最真挚的祝福。那是如此神圣的画面,不容侵犯。
我看到美云姐姐微红着脸厐,矜持地微笑着曲膝行礼;我看到冷傲辰淡然着表情,庄重地一手按在身前躬身致谢。
掌声响起,轰华到刺耳。
我终于明白。我印象中那个似青色冰石一般的男子,其实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从未存在过,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一直以来站在那里的,是手冢国光。高高在上的、帝王一般的,我的姐姐所深爱的人,冷傲辰。
那本浅绿色的笔记本被我带到废弃的工厂烧掉,即使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看着那些洁白的纸页被火光吞噬然后变成黑色的片状物体。一阵风吹过后它们消失得干净就像从未存在过。
我告诉自己我对冷傲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只是在烧掉笔记的时候胸口有细小的疼痛。
我再没有乘坐清晨的第一班电车。
六
这一季的雨水格外的多。仿佛从未间断的雨水连着下了七天。
七天了,我没有再见到手冢国光。每天清晨强迫自己去乘新干线上学,拥挤的车厢泛着男人汗臭与女人香水混杂的味道,逼得人一阵阵反胃。放学后我在街上游荡打发时间,直到行人寥寥的时候搭最后一班电车回家。
通常电车上只有我一个乘客。我坐在左侧第三排靠窗的座位上,总觉得那样的话好像就能靠他近一点。
我想我是有些想念他的。不…也许是非常想念他的。
想念那个叫冷傲辰的男人,用一种我自己都不能理解的执着。
我就是放学后在街道上闲逛时遇见了雨天里的流浪猫。
雨天里的流浪猫。很诗意的名字。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下了很大的雨,所以我这样叫它。简称是雨天。
它是只漂亮的猫,纯黑色的毛皮,一双金色的大眼睛。雨天总是在下雨的时候定定地站在路边咖啡馆的挡雨棚下,用冷漠嘲讽的表情看神色匆忙的行人。我知道用这样的动词去描述一只猫有点不可理解,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身体上的原因使我经常对从福利社买来的午餐束手无策,索性就带去给雨天。它会在吃饱后满足地舔舔我的手指。那短暂的温馨会让我开心不已,感觉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着什么是需要我的。哪怕只是一只小猫,也好。
第八天的傍晚,我撑着伞蹲在咖啡馆的花坛旁,将袋子里的鱼肉汉堡掰成小块喂给雨天。自从有了大部分午餐都要献给雨天这个认识后,我在挑选午餐时都会尽量选猫咪比较喜欢的口味。
雨天眯着眼一副乐在其中的享受模样。我伸手挠挠它下巴上柔软的地方,小东西昂起脑袋喵呜呜地叫起来。真是可爱的小家伙。
一双皮鞋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我抬头,眼光顺着笔直的西裤、干净的白衬衫一路上行。然后看清他的脸。
男人走近。
凤青霜,你玩失踪吗?他说。你最好给本大爷一个解释。
我被东方拉到装修华丽的咖啡厅。他自己点了拿铁却只给我叫了热牛奶。然后就双手环胸坐在对面一脸冰霜地看着我。
'很抱歉…'自知理亏,先道歉总是没有错的。
本大爷不是要听你说对不起。东方有些粗暴地打断我,表情从愤怒变得担忧。青霜,你到底发生什么事?我晚上去找你可你都不在。我是问了夏川才知道你每天都凌晨才回家。有什么问题难道不能告诉我?
我难堪地扭开头。东方,我怎么对你说?这种事让我怎样启齿?难道说是因为对姐姐所钟情的人抱有特殊的感情,为了躲避那个人才夜夜晚归?
这样不齿的真相,这样不齿的我,怎么敢告诉你?
我听到东方的叹息,他伸长了手臂隔着桌子捏我的脸颊。他说青霜你要记得,我无论什么时候都站在你这边的。
眼睛有些发胀发热,我连忙低下头偷偷抹去眼角的湿热。
'放心,我没事。就是不太想回家所以在街上闲晃。'我对着东方努力微笑。
哎,拿你没办法。东方忧虑地按着额头。算了,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走,我送你回去吧。
明明才几天而已,感觉却像很久没这么早回'家'了。
'家'么?感觉这是个有点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