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得好些了？”他坐到床边，眼神温柔的瞧着她。她被看得不好意思，偏过头去。他低声道：“真是芙蓉春睡醒，满面春意。”说着拈起她睡散的一丝发丝送到鼻边笑道：“真香。”她羞得垂下头不敢看他，却觉得他的手指从她耳边一直轻触到散开的领口，不由颤了一下，气息一窒，整个人已被他推倒在床上，他炙热的唇在她耳边轻啄了几下，转而覆盖住她微张的唇，她瞬时只觉得头脑发晕，彷佛连呼吸的空气都被他吞噬了，他的唇辗转反复的贴着她的，时而轻咬着她的嘴唇，她双手推拒在他的胸口，却没有丝毫力气。许久他才松开她，深吸一口气，笑道：“睡觉吧。”
  她惊惶的瞧着他，睡觉？什么意思。他低声道：“别再这么看着我，明早还要早起，我可没精神。”她原本就红透的脸上立时又加了一把火，“你睡哪？”话问出口才觉得傻。他不答她，走开把两根蜡烛都吹熄了，帐子里一时暗了下来，她听着他的脚步声到床边和外衣落地的声音，快要晕了过去。“闭上眼睡吧。”他躺下揽住她在胸前，下颚搁在她头顶上。
  这么睡得着才怪，她浑身发烫，又不敢动，只好一只一只数绵羊。
  数了约莫两三千只绵羊，她终于又困倦不堪睡了过去，醒来时早已天透亮，他自然不在身边。她收拾好衣服头发，在帐里转了两圈发现，完全无处可去，白天出帐无异自投罗网，只好等到晚上再说罢。一天里也没有人进过帐，除了昨晚那个小太监又来送过饭，照例是目不斜视只当她是空气，想必是他吩咐的。她只好翻翻他带来的书看，那些折子她是不敢动的，连好奇都省略掉。
  等到他回来时又已经是深夜，他瞧见她略带戒备的眼光不禁一笑：“可是你自己要来的。”她羞恼的抿住嘴，可不是她自己送上门的么，怎么能拿他当作怀不乱的柳下惠，不过若他是柳下惠，难道她就高兴么。他道：“这两天你也没法走，正为十八弟生病闹得乱，等后天送太医走的时候你也跟去就是了。”
  还得两天，她垮下了脸，这么闷在帐里可不好玩。他看了看她道：“难道你不愿意多陪陪我？在京城里也没有空来见你，你大哥又管得紧。”她瞥他一眼，道：“我为什么要陪你呢，又不欠你什么。”他笑道：“都拿了我的扇子，可不是我的人了？”她啐一口道：“四爷真是胡说，那把扇子就想诓人。”“嫌扇子不好？那给你这个。”他说着解下身边的玉佩递给她。
  她轻哼一声道：“我可不敢收四爷的东西了，一把扇子就要算四爷的人，若是收了这个，可不知道要赔上什么呢。”他把玉佩塞进她手里，笑道：“已经收了扇子，就由不得你了，你这辈子都是我的。”又道，“这次不好，等将来空了，我带你一个人来这打猎玩。对了，昨天有侍卫打了几只活兔子，明天我叫人拿一只来你玩。也省得你闷。”
  她点点头，把玩着手上的玉佩，眼前却突然一黑，抬起头却发现他早早吹熄了帐内的蜡烛。她心里象是知道了什么，却又不肯去想，只站那不动颤声说：“四爷怎么今天不看折子了？我瞧桌上还好多呢。”他悄没声走到她身边，打横抱起她，贴她耳边轻笑道：“春宵一夜值千金，这我总是知道的。那些折子明天看也成。”
  “四爷。”她轻声叫道，欲要抗拒却又不知道如何去抗拒，心里也不知道自己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不等她想明白，他已经吻住她的唇，她只觉得他的双手和自己的身体一样滚烫，他在她耳边呢喃：“小丫头，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我的。”她嘤咛一声，终是彻底沦陷，就是他就是他罢，生也好死也好，前世也好今生也好，就是他罢。
  外篇　番外二　人生若只如初见（7）
  第二天一早醒来，才睁开眼就瞧见他坐桌前正批阅折子，她倏的涨红了脸想起昨晚来，羞涩半晌见他没注意自己，于是摸索着衣服要穿起来，却忍不住轻吸一口气，他停下笔回头，笑笑问：“怎么，还疼？”她羞得恨不得把头钻回被子里，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侠女也是会疼的。好容易穿戴整齐，她梳着头却有些发愁，按理她该上头了，可是她也不会梳那些，眼珠一转，从小几的案盘里拿根银筷子插起发髻来，就着架子上盆里的温水洗漱打扮完了，她才站他身后道：“四爷。”
  他搁下笔转身笑道：“娘子，起来了？”
  她斜侧着头瞧他，道：“四爷不要混叫了。”
  他笑道：“我行四你也行四，四娘可不就是我四爷的娘子？”说着向她招手，要她来书桌边。
  她问，“四爷怎么今天没事？”
  “上午下了半场雨，皇阿玛没了兴致，在自己帐里歇息。”他一面说一面抽出张玉笺版暗夔纹的纸来，瞧了瞧她，取笔蘸了墨在纸上写道：花明月暗飞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晌隈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她一向爱他的字，只是见他如今写的是极旎逦的李后主写小周后的词，暗指她独自来猎场，不禁晕红双颊，抽走他笔下的纸做势要扔，终归舍不得，折了几折藏在衣襟里。他挑眉笑看她，眼里满是得意，欢喜。他随手又抽出一张纸，刚提笔写了几个字，帐外就有人求见，他快步走出去，不多会就蹙着眉回来换衣裳。
  “听张喑达说皇阿玛为了太子在生气，招我们几个去，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你在帐里呆着。”他顺手一指帐边一只笼子，“送你玩的。”说着人已经出了帐子。
  她呆立半晌，这两天只顾着自己脸红发烧，都没注意已经是九月了，八月行围，九月十六废太子，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太子不顾忌十八的病情又窥视皇帐，种种事如今都在逐渐发生，今天大约还只是前奏，随后的波涛汹涌还不是她所能想象的，他也是要逐步卷入去，开始他的权力追逐，而她又该如何自处？帐边笼子里是雪白的一只小兔，他昨晚答应给她的，他心里是有她的，只是将来……这一切她向来一直在逃避，如今依然是一头乱絮，历史与现实是一张纷乱的网，她找不出头绪。
  他回来时又是深夜，且不着急换衣裳，只是在书桌边沉思，神色淡然瞧不出端倪，帐中只闻他手指叩着书桌的声音，许久他方抬头看她，见她张大眼睛看他，微笑道：“若我能如你般没有心事就好了。”她低头抚摸手中的小兔，谁说她就没有心事呢，她的心事固然不及他的涉及牵连广大，可是也是她心头缠绕挥之不去的麻烦，她轻声道：“世上除了黄口小儿，还有谁能没心事，我虽然没有四爷那样的烦难，可是也不是没有心事。”
  他一愣，随即起身过来拥住她，笑道：“你且不用担心，我已经想过了，回去就和你大哥说，让你们家脱汉入旗，娶你做我的侧福晋。”她也一怔，知道他是误会了，可是心里却甜，于他来说，吕四娘这样的姑娘并不能给他前途带来多少益处，可是他还是愿意为她打算，风光娶过门去。只是，历史上从来不曾有这么的说法，他的侧福晋里从来没有她的一份，她抿抿嘴，向来都想着小心翼翼的维护历史，可是如今，她是这么盼望，亲手去改变什么。
  “我看你在这里也不好久呆，明天冯太医就回京城去，我替你准备了，你也跟着走罢，久留必然生事，早晚也要被人知道，这里最近也不太平，你早些回京城我也放心。”他抚着她的头发道。她点点头。他的手触到银筷，一停，随即笑道：“盘起头发来更有风致了，不似以前那么俏皮相。”说着将银筷一抽，她满头乌发倾洒下来，直泻到腰，他慢慢埋下头去到她颈侧，低声道：“回去等着我，等我围猎回来。”
  第二日一早她梳洗打扮好，早早坐进他准备的马车挂在太医一行的最后，他又亲自送冯太医到营外，自然也无人敢来检查，到镇子上换马休憩时她自离开，冯太医与随从也只做没看见。到京城时已是九月初十，吕葆中见到她又是一阵埋怨，原来师傅在她走后也传书给吕葆中，他只道她不多日回京，怎么料想她又耽搁了，她只是笑着不回嘴，叫吕葆中也没法生气。
  九月十六废了太子九月十七消息就到了京城，满城的惊讶，她却只是算着他究竟什么时候才得回来。吕葆中背地里说：“满清皇朝为储位如此相争，气数怕是长不了。我大明复国或许可待。”她听了也是微微一惊，一向谨慎小心的大哥怎么心里也是存着这样的念头。
  十月会试，月半就发了榜，吕葆中中了进士，阖家都十分欢喜，吕毅中也信到说不过七八天就可到京城。这七八天里只是人来人往的道贺，她躲在后屋却有些心焦，他早该回到京城，怎么还不来呢，难道吕四娘日后是因爱成的恨，所以要取他项上人头？她笑了一下，难为她自己这么着还有闲心想这些个。
  七日后吕毅中也到了，一家人坐下吃饭闲话十分的热闹，只是这话题总是会绕回她的身上，大嫂李氏和二嫂王氏戚戚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二哥已经道：“论年纪，四妹也不小了，大哥可有替她留意？”吕葆中笑道：“姑娘大了不由人，她自己且有主意。”她别过脸去装着没听见，吕毅中又道：“那四妹中意的又是哪家的？我们四妹人既美功夫又高，想来寻常人也不入眼。”吕葆中只是笑笑，倒也不说什么。李氏笑了，道：“姑娘心里的人是极好的，模样人品都是极好……”她忙拉了李氏一下，李氏笑道：“姑娘该恼了，我不说了。”吕毅中却还要问，王氏却拉着他低声说了什么，吕毅中于是也笑笑不再说什么。她却坐不住了，恼道：“嫂子哥哥们都拿我开玩笑呢。”几人都忙笑道：“怎么会，可别恼了，吃果子罢。”她瞧着此刻欢笑快活的一家人，却不知道怎么想到几十年后那凄凉的结局，一时竟然觉得心酸。李氏见了拉了拉她道：“姑娘可别真恼了，姐妹们玩笑呢。”她点头，勉强笑了笑。
  又过了几日，李氏和王氏邀了她上街，她虽然没心思也只得陪着，浮光掠影的看了几家铺子就说累了，王氏笑道：“咱们家姑娘倒不喜欢这些，真是稀奇。”李氏道：“姑娘是半个江湖中人，自然不同的，既是累了，那就回吧，这些铺子，几时来逛都成。”三人说笑着走回客栈，才到门口，却见客栈里的人都垂着手站两边，一动也不敢动，门口停着一台八人大轿，正奇怪着，里面却怒气冲冲走出一人，不是他却是谁，两人碰面都是一怔，他仍旧是怒色满面，冷冷瞥了她一眼就上了轿。李氏瞧着不对，忙拉了她进客栈，才到屋口，只听里面乒乓声不绝，推开门却是一地的碎瓷片，吕葆中正坐在桌边发喘，吕毅中却是抓着什么都在往地上扔。
  李氏王氏忙上前拉住吕毅中，一叠声的问：“这是怎么了？出门时还好好的。”吕毅中一眼瞧见她，立刻过来拉住她，挥手便是一个耳刮子，她愣了，李氏王氏也都愣了。吕毅中一手指着她喊：“你自己说，你做的什么好事？！你还是不是我们吕家的女儿？！”她略明白，总是因为他来了这遭的缘故，只是不明白兄长为何如此气恼，只是捂着脸不知道如何是好。王氏上前拉住吕毅中道：“姑娘便有什么不是你也该说明白，究竟是怎么了？”
  吕毅中抖着手指指着她怒道：“你们问她自己！做的什么好事！”
  王氏道：“姑娘同我们出去，她怎么知道什么，究竟怎么回事你也要说清楚才是，姑娘也好辨白。”
  吕毅中对着她怒道：“我们吕家何时出过这样不孝的儿女，父亲一向讲究华夷之防，我们堂堂汉人，为什么和满人搅在一块？！你倒好，倒去结交这个清廷皇四子！还让人家上门要讨你做妾！要我们吕家脱汉入旗！吕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李氏一愣，回眼看她，眼里尽是疑问，她只垂下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知道一切不会顺遂，却不料兄长居然如此激怒。
  “四妹，你开始就不该瞒我们，这罗四爷竟然是清廷皇四子啊。”吕葆中突然颤颤插话，“你知道父亲心系大明，才将你送与师太抚养，指望你也明白事理，你一个姑娘家，我也难说什么，可是，你不该和清廷皇子搅和一起！你若入他家门，又叫我和你二哥将来有何面目于地下去见父亲。一向尊敬我们吕氏清白的江浙文人又该怎么说。”吕葆中叹口气，竟流下了泪。
  “四妹，我谅你也是年轻不懂事，才上此大当，你快与他一刀两断，我们吕氏不要他们这个恩典！我们回浙江去！”吕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