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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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来一看 更新:2024-04-18 10:50 字数:4891
“岳少将醒了,我去做些吃的,你们在这里守着,等吃过东西之后,就可以入城了。”
“是!”
“还有人也没吃东西吗?”
“……”
“那我就当你们都没吃、一人一份。”
“这恐怕……”有一个小兵迟疑道。
“没什么,顺手而已。对了,有没有需要准备的?如果有,你们做主吩咐下去,大家现在就可以准备了。”
“是!”
另一人听罢,忙应道。
外面,复又恢复了一片静寂。
有昏黄的灯影自屏风那边透了过来,有人掌灯进账了。
他觉得无比的欢畅,虽身上的伤口还在剧烈的疼痛着,可心中却似喝了蜜一般的,只觉得甜。
军册中记:六月二十四,岳家军于淮宁府城外十五里,击败金骑三千余人,岳云身负重伤,返。岳雷率兵复追击至城外几里处,大破翟将军所设列阵,攻城而入,金将王太保等人被俘。
岳云等人于二十五日破晓时分入城,城中百姓将主街巷挤得水泄不通,人人手持粮食家禽迎接,店铺里巷鞭炮声声、锣鼓阵阵,城中上下一片欢欣。
二十五日傍晚,捷报传来:韩常企图夺回颍昌府城,和女真邪也孛堇率六千余骑回攻踏白军和游奕军,被击败。
岳家军只在淮宁府稍作停留了几日,岳云伤势稍稍好转后,便又启程、直奔河南而去。
出发当日,军中再次传来捷报:准备将刘政在开封府中牟县夜袭漫独化的营寨,基本消灭了这股金军,夺得三百五十多匹战马。
208。作者的编后语。。。。…第206卷 日落斜晖,昭昭山河
愈是北上,愈是局势紧张。沿途所见,满目踉跄,百姓衣不裹体、尸横遍野,城池县镇败落不堪,田地荒芜,乱草丛生,山匪猖獗,豺狼遍地。
偶尔,还会于中途偶遇小部分金兵偷袭,但无一不是被岳家军三两下击败,溃散不堪、狼狈逃窜。
祝九沿途精心照顾岳云,半个来月之间,他的伤势倒是好了大半了。
这日,大军在距河南府六七十里处的地方驻扎了下来,众人刚刚在帐中安坐下来,便听帐外一声:
“报——”
紧接着,一名小卒一路小跑、手举军要入得帐内。
祝九依旧一袭士兵装扮,接过那军要,转到了岳云手中。
岳云打开信封,抽出信纸,目光匆匆扫过,而后便将信纸放下了。
祝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并不多言。
良久,他低低开口道:
“爹、张兄和韩大叔他们,要来同我军会合了。”
祝九听罢,挑高一道眉,问:“打赢了?”
他抬起手指,轻轻点了点那封信,转头望向她道:
“自是打赢了,书信所表,歼尽叛军,沿路北上又遇了些逃兵,早就不成气候,都打散了。”
“是么……”她犹疑了片刻,斟酌着什么,“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反叛?”
“战乱叠起,苛捐杂税,百姓们只是想过安宁日子而已,而地处南北交界大片山河,本应宁静安和,如今却豺狼遍地、官匪横行,百姓的日子没法过了,就反叛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打下去呢?”
“中原辽瞭疆土,长江两岸,本当便是我大宋领域,如今贼人来犯,杀我民,掠我物,毁我山河踏我仓谷,岂能任由蛮夷贼子胡作非为?!”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剑眉微蹙,神色坚毅而又决绝,目光中透着一股子恨意,虽只是那么一闪而过,却还是被祝九清清楚楚的捕捉到了。
“他们侵犯与否,苍生都是这样的,金兵远在北山之外的时候,官匪同僚欺压百姓,金兵携千军万马入主中原之后,官匪就退去了,而百姓们还是一样的,只不过欺压者不同了而已。可是连年的战乱却早就让人失去了信念和希望,早就厌倦了颠沛流离和骨肉不得聚。他们只是想过几年安稳的日子而已,只是想能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饭、聊着家常,哪怕吃也吃不饱,也比终年战马铁蹄刀戈之中来来去去的要好。”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场战打了这么久,大家都累了。其实主和未必就是错的,只不过是换一种方式、让大家都好过一些罢了。”
“九儿,你这是在为谁说话?”
他的眉蹙得更紧了些,转头问道。
祝九轻叹了一声,笑了,道:
“如果不爱听,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好了。”
他的神色渐渐缓和了下来,攥紧的拳头也松弛开来,低低开口道:
“你这是怎么了?……从前,你是从不会说起这些的。”
“你整天战场上奔来跑去的,好不容易可以卸下盔甲了,就不想随便说些什么吗?”
“……”他张了张嘴,不说话。
这些日子,祝九日夜陪伴他,许是没了之前的那些暗影浮动,也或许不再想要得到什么,所以她倒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下来,和他说的话渐渐多了,也不再言辞斟酌,一颗戒备着的心、慢慢敞了开。
可见他如此,却好像并不喜欢听这些。
祝九沉默下来,怔怔望着他轮廓分明的面孔,许久,自一旁水盆上拿了条干净毛巾,转身走回到他面前,递过去道:
“擦擦汗吧。”
岳云接过,寥寥抹了几下,心思却依然不在这里。
她大抵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但却不再问,返身将毛巾在盆中浸了浸、拧得半干,而后又回来,抬起手轻轻地擦拭着他的脸颊。
他的手覆了上来,抬头望向她,无端由地说道:
“我想去一个山清水秀之所在,你可愿陪我?”
祝九望着他一脸认真的神情,不知为何,心中的那种酸涩再次袭来。她轻轻抚着他的唇角,茫然道:
“那么……那将是个什么时候呢?”
此话一出,岳云也一并茫然起来了,他摇了摇头,嘲讽似地冷笑了一声,点头:
“是啊,那又要是个什么时候呢?……”
说着,用力握紧了她的手。
她的手总是没什么温度,柔柔的,小小的,从前的时候,他明明握着,却又觉得她根本从未在身旁过。
只有这段时间,她在军营中,她的身后没有了那些势力和陷阱,她的脸上没有了那些虚伪的笑魇,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语,都不再带有任何目的了,甚至连对他说谎的兴致,都没有了。
这发现让他心里越来越踏实,也越来越不安。愈是北上,军营之中就越是危险,况且如今岳飞大获全胜、来与他会合,这军中就更不是她久留之地。他本该是就这样让她离开、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去的,然而如今,他这么的握着她的手,静静的,紧紧的,却又不想放开了。
祝九见他许久不语,便问道:
“这几个月仗打得这么辛苦,报上去的功劳却好多都是挂在了你爹头上,其他的也分给了别人,只字不提你自己。本来这是没什么的,可你似乎不太开心?”
“没什么?”他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反问,“你当真觉得这些是没什么的吗?”
“是啊,我是这么觉得的。你很在意这些?”
“……在意与否,又能如何?”他摇了摇头,冷哼了一声。
祝九单手搭上他的肩,索性坐到他身旁,轻轻依靠着他,道:
“站得越高,摔得越狠,反倒是庸庸碌碌的,更加安稳些。或许,这也是一种对你的保护罢?”
“我岳云自十余岁便随父行军,征戈沙场,才不在乎那些名利功劳。我自幼不在爹娘身边,颠沛流离,看尽了世人战乱之苦。自从穿上盔甲那一刻起,这条命便早已不是自己的了,不将金贼赶出中原,怎对的起天下苍生?那些区区浮名浅誉,怎堪一提?”
说着,低低叹了一声,道:
“原来,你竟也是如此看我的……”
“我……”祝九顿觉语塞,想了想,道,“我只是觉得,你似乎不太在意他。”
“他是我爹,我怎会不在意他?”
“是么?”她抬头,打量着他,见他一直望着前方,结合这段时日看到的、听来的那些细枝末节,心下渐渐有了分寸,于是试探道:
“你是在怪他的那些罚太狠了,还是在怨他对叛军之事瞒而不报,亦或是在……怨他不是你的亲爹?”
岳云猛地转头,神色复杂的望着她,半晌,嘴角抽搐了一下,从齿间蹦出了几个字:
“你知道了?”
祝九耸了耸肩膀,佯装无所谓的样子,笑道:
“只是随便乱猜的。”
他颓然的别过头去,紧紧握着她的那只手、渐渐抽离了开来。
她反手覆了上去,摩挲着那双粗糙的、遍布伤痕和厚茧的大手,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着他的下巴,轻声道:
“你不用担心,我只是这段日子在营里呆得太久了,所以闷得无聊,才会和你聊这些……想说就说了,也不去管你是否喜欢听……不过还有好处的——你爹歼灭了叛军、要同你们会合了,也就是说,我可以离开了。”
说罢,努力地扯出了一抹无谓的轻笑。
他再次转过头来,重复道:
“是,他回来了,你便该离开了。”
她忽然伤感起来,笑也黯淡下去,呢喃着:“不知这样的离开后,将来是否还能有再见的机会……”
“你说什么?”
“呵,没什么……”她摇了摇头,恢复了常日的那种漠然的神情。
岳云起身,忽然拉起了她的手,笑道:
“既然闷得发慌,不如随我出去走走!”
“哎,你的伤才刚刚愈合,怎么能骑马呢?”
“管它呢,来!”
说着,拉起她的手、大步行了出去。
依旧一匹马、两个人,风声疾驰,二人在平原上策马狂奔着。祝九肆意的让猛烈的风吹在自己的脸上,所有的不甘和悲痛都离自己远去了,她仿佛被抛到了云端,在芸芸众生之上俯瞰世间!放眼望去,夕阳旖旎,霞云连绵,群山此起彼伏,竟如仙境一般的美!
马儿自平原跑出好远,踏上了一条山路,一路崎岖向上奔去。祝九只觉那些溪流巨石都渐渐在脚下成了一个个的黑点,自己则离着那些浮云越来越近。
“吁!”
岳云勒住马儿,翻身下来,而后拉着祝九的手,带她一步一步向上攀爬,直至攀到山顶之上的悬崖边上。日落斜晖,霞彩映红了碧空,远处昭昭山河,银锻江海,滔滔滚滚,奔流不息。祝九觉得那些云彩都被她踩在了脚下,向东边望去,那些营帐全都隐没在了绿葱葱之中,成了无数的犹如蝼蚁一般的渺小。岳云在她身旁,抬手指向那一片绚烂,一字一顿道:
“你看,我大宋疆土,辽阔无边,江河两岸,脉脉苍生;百姓安居,耕种四季,往来商贩,尽是锦华……而如今,这一切尽毁于金贼铁蹄之下。他们害的辽辽中原,风雨飘摇,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早晚有一天,我岳云定要披盔挥擂、杀尽金兵,将那些蛮夷之狗赶出中原,复我大宋威仪。”
祝九怔怔望着他年轻着的面孔,那一刻,夕阳将他的侧脸染上了一层金灿,他的下巴坚毅的微微扬起着,眼中满是自负。
竟是让她望得痴了。
直到许多年后,时间的沙湮灭了太多太多的往昔,可这一个傍晚的情景、却让她永难忘怀。
209。作者的编后语。。。。…第207卷 想念成为一种习惯
又攻城了。
千军万马,势如洪雷,大地在震撼,喊杀声此起彼伏。祝九站在岗哨之上,放眼望去,城墙上下满是黑压压的士兵,忽然,又一阵箭雨直冲宋军而来,虽然她远在大营之中,但此刻眼见那上万只箭齐刷刷向自己的方向射过来,还是忍不住胆战心惊,下意识的向木梁之后躲去!
一阵疾驰呼啸的风声后,竟有一些箭是直直射到大营中来了!
那灰色的城墙离她那么远,那残酷的战场离她那么远。可她却能清晰的嗅到空气中鲜血和汗水的味道,能清楚的感觉到整个天地弥漫着的暴戻和肃杀的气息。
“……我方探军来报,郑州早便接到消息,于城前遍布地涩,楼墙备了强弩、飞钩、檑木及狼牙拍,此外还有千余弓箭手,此仗我方万万不可大意!……”
“……金贼完备齐全,尤其深夜更会加强警戒。此次我们便由三千弓弩、配以行天桥,自末时起进攻,前队除涩、后队射弩,先强而后假败。我则亲率三千名轻骑兵、自城西攻入。届时金贼疏忽大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