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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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来一看 更新:2024-04-18 10:50 字数:4936
祝九颔首,径自走进东房内室,见何秀兰依旧面目呆滞的仰身躺在床榻上。
“奴婢给夫人请安。”微微福身后,祝九行至床边,轻轻坐了下来。
何秀兰呆呆望着头顶的方向,干涩的嘴唇微微张着,一动不动。
祝九望着她半晌,才复又起身,刚刚背过身去,便听后面一个沙哑艰涩的声音传来道:
“……看了这些时日笑话,也该看够了……你还来做什么?难道……还不满意?”
祝九顿住,回头看到何秀兰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这些时日,何秀兰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清冷水润,眼前卧在塌上的,只是一个蓬头垢面、双颊深凹的病妇;她双眼之下有着深深地黑印,浅浅细纹爬到脸上,气若游丝,一双大眼睛早已变得黯淡无光、再也迸发不出异彩。
祝九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最后却发现竟然无从辩解,她不敢直视那双怨恨的眼神,只得淡淡笑着望向他处,道:“夫人渴了吧?奴婢为您倒些水来。”
说着,走向一旁的木桌,拎起水壶,却发现是空的。
“乾儿,”祝九转头冲屋外大声道。
“祝姐姐有何吩咐?”乾儿坤儿一起进来,也不福身,只是应着。
“去倒些温水过来。”
说着,用下巴努了努桌上的空瓶。
“是。”说着,二人端下茶具水杯,走了出去。
“你不用再装好人了……装得再像,亦藏不住内里一颗恶毒之心。”
冰冷的声音自她身后再次幽幽响起。
“夫人误会了,”祝九回望过去,直视那双眼睛,“奴婢并未想要装好心,夫人现在这般处境,装了好心也得不到好处,又是何苦?奴婢只是不想夫人太过难受而已。”
“呵……呵呵……”床上的何秀兰顿了一下,转而凄楚笑出声来,“那我求你,干脆让他杀了我。”
“杀了你?”祝九走近几步,又是疑惑、又是觉得无奈,问道,“想死都要他来成全吗?”
“我早就不想活了……可他,连让我死的机会……也不给我!”
说罢,呜呜哭泣了起来。
祝九摇摇头,满脸不解,忽然像会意了什么般,快步走至床头、抬起她的一条胳膊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只见胳膊关节连接之处、只剩了向外的一半,而另一半,则断裂着,此时望去、已有皮肉重又长好了,将这条胳膊放到床边、肘处无力向外弯折垂了下去。
“……他把你的胳膊……”祝九只觉一阵心惊肉跳,强烈的恶心感席卷而至,忍不住跑开几步干呕了几下。
乾儿端着茶水进来,放下后头也不回的又出去了。
祝九径自先倒了杯、一仰头喝下,平了平心绪,方又拿了一个新的杯子倒上茶,端回到何秀兰面前。
“你拿走,我是不会喝的。”
“不喝会死的。”
何秀兰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如果死了,就再也没办法报仇。”说着,祝九将杯子又向前递了递。
“倘若你是我,你还会活着?”说罢,她嘲讽的笑了笑。
祝九一怔,半晌,终于离开床前、将杯子复又放回了桌上。
临出门前,她背对着床的方向,喃喃道:“夫人放心,时候也该到了。您就在这里看着好戏、结果总会让您欣慰的。”
出得房来,祝九觉得心中堵得难受,锁骨处的两处伤口似乎更加疼痛了,又是一阵眩晕恶心,“哇——”的一声,一口黑色的血自口中喷了出来。
“呦,祝姐姐这是怎么了?”乾儿见状,忙上前问道。
祝九淡淡笑着,说:“或许是生了病,或许是中了毒,或许不久以后我就会死了吧?……又有什么关系?呵。”
说罢,扯了扯嘴角,转身微微摇晃着走远了。
99。第四章 征途踏尽戏裳红…第九十八卷 守宫之秘
傍晚,扬州城那处祝九险遭蹂躏的房中。
此刻,满地死尸,血流了一地,那些尸首一个个双目圆睁、面带惊恐,其中一个身形宽胖之人,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条女人的的亵(xie)裤。
一人几乎赤裸着站立于屋中,单手收剑背于身后,阴冷的扫视了一圈,浓郁妆容的脸上掩不住粗犷的气息。
王川怒极攻心,几下换好了男装、用茶水洗了脸上那些脂粉,转身跃窗而去。
“帮主?!”
漆黑的一处密林中,数十名黑衣人对着一男子躬身而立,借着朦胧月光,依次得见此男子脸戴一银色面具,身着一件极不合身的藏青色长衫。
“明晚丑时,待瑛岫院起火便开始行动!”
“是!”
一行人得令、忙匆匆各自退去。
一绿衣女子自一棵百年古树下走出来,道:“你来得可真是‘早’。”
不说此话还好,一说此话,面具男子立刻喝道:“闭嘴!”
女子一个哆嗦,忙微低下头、不再说话。
“你以为你的郎君还在为你坐立不安?现下他和祝九那个贱人可是好得很!”
女子听罢,顿时眉眼变得锐利起来,恨恨道:“都是那个贱人、坏了我们的好事,你为何还要留她到现在?”
“此事你也有脸在本座面前提及?若不是你上次算计她不成、反被她将了一军,如今,说不定那大少奶奶的位置是你的!想当日还是我故意放你逃脱,否则你早就成了刀下亡魂!”
“是我一时失算、低看了她!”说着,她狠狠咬住了下唇。
“你若有她一半的城府、本座也不会落得这般……”说到一半,他忽然一顿,沉默了下来。
“明晚这个贱人就交给我来解决,看我不将她千刀万剐?”
“这个奴才,我们都低估了她!……”说着,男子踱了两步,双手倒背于身后,仰头望向半空,“那几个小帮派处理得如何了?”
“干净利落、一个不留。”女子恢复如常,浅浅笑道。
“那你便下去做事吧。”
“好不容易见着一次,还要看着一副冰冷的面具……”
说着,女子几步上前,伸手欲碰触他的脸。
男子自行缓缓摘下面具,面具之后的一张脸颧骨微凸、棱角分明,薄唇微微抿着,冷笑道:“秦儿,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双眼眸寒得刺骨,望着她的时候,杀气隐隐透了出来,竟让她瞬间脊背发凉!
秦儿一个趔趄、连连后退了几步,不再说什么、转头翻身而去。
王川冷冷望着她离去的那个方向,脸色更加凛历。
“祝九……”咬牙切齿的迸出这两个名字,“待我王川大业得成那一天、定让你生不如死!”
崎荀庄园内,一切如常,有雾淡淡的笼罩了下来,整个园内一片寂静,两个月前高高悬挂着的那些双喜字大红灯笼、如今早已换做了普通的红灯笼,也没有那时的繁多热闹、仅是依稀着星星点点在瓦檐下面悬着,随风微摆。
祝九坐在房中,隐隐总觉得害怕,一时怕王川会忽然从某个角落如厉鬼般冒出来、再次折磨凌辱她,一时又怕萧峒会与他正面冲突;时时的还伴随着眩晕恶心,不断的缠着她、让她不得安宁。
“九儿……”窗外,忽然响起一声低低的呼唤。
是萧峒?!
祝九心中暗喜,忙几步走去、将房门打开,见萧峒此刻正着一袭黑衣、单手持剑,半倚在门框边淡淡笑着望向她。
月色洒下,朦朦水雾笼罩在俊冷的身形周围,一双眸子犹如暗夜星辰般幽远深暗,见到祝九,也不见外,径自走进了房中。
“深更半夜的,你怎么又跑来了?”
祝九为他倒上一杯茶,递到他面前。
萧峒悠闲的坐下,放下长剑,道:“一个人闷得发慌,便过来找你喝喝酒。”
“王川似是没有回来。”祝九坐到他对面,略有担忧的开口道。
“城里传来消息,说是老张他们均已毙命。看来,真的是狗急跳墙了。”
“老爷那边什么意思?还不想动手吗?”
“还要再等等。”
“没让你去偷偷杀了他?”说着,祝九仰起脸,凑近他,疑惑的开口道。
萧峒望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俊不禁,笑道:
“若是杀得,便早让我去杀了,又岂会留到现在、这般麻烦?”
祝九更加糊涂,不解道:“那么,为什么不能杀呢?”
“你这丫头,真不知是聪明还是糊涂……两方打仗,擒了王真就能大获全胜?若有如此好事,自古至今也不会徒增这些多的战乱了。”
祝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思绪恍惚了一下,忙又回过神来,道:
“那先前你还说要杀了他?”
“若是为你,杀了便也杀了。”
祝九听罢,心下立刻觉得暖暖的,漾着说不出的感动,道:
“幸亏我拦着,否则还不知惹出什么乱子来……”
“那又如何?大不了一命抵一命,我让何大旺再杀了我……”
“不许说了!”祝九伸出手、覆在他的唇上,蹙眉道,“他那条贱命,根本不配跟你来换!”
萧峒扬起嘴角笑了笑,点头:“好,不说了。其实若要杀他,简直易如反掌,只是要看时机。”
“那么,什么时机才是好时机?”
“明日便是好时机。”
“明天?”
萧峒点头,坚定的看了看她。
祝九刚要问“为什么”,萧峒便开口道:
“有些消息传了过来,说他明晚会有所行动。若是在入夜前杀了他,或可免去崎荀一场内讧。”
“……”
“何锦与唐函已经暗下部署了,相信明日白天便会有个结果,”说着,他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祝九,道,“拿着这个,找准机会放到他吃的喝的里面。”
祝九接过,问:“这是什么?他可是餐餐试毒、连漱口水都不放过。”
“放心,这不是毒。”
“是迷药?”
“也不是。”
萧峒一副卖关子的表情,始终深深地望着祝九。
祝九不耐烦了,道:“那到底是什么?”
“呵,是守宫交尾之阳精。”
“什么?……什么?”
祝九睁大双眼,心下又重复了几遍,依旧不得其解。
萧峒摇摇头,略有无奈,伸手轻轻覆在了她的手上,叮嘱道:“你不必知道太详细,只是切记,看着他吃下此物,而后务必让他碰到水。”
祝九拧开木塞,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却是什么味道也没闻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
萧峒扬了扬眉,问:“想知道?”
祝九猛点头。
“夜冷,萧某这会忽觉得寒意重了些。”
说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祝九忙挪至他身旁的凳子上,抱着他的胳膊、将头倚在了他的肩上,笑道:
“这次可以说了吧?”
萧峒心下一紧,身子微微颤了颤,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直到嗅到她发间的清香,方才觉得略略安心,缓缓道:
“守宫虽长年饲于阴暗翁中,然也可交尾,其……”
“等等,”祝九抬头打断了他,“这个……守宫是什么?”
萧峒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她,见她的疑惑不像是装出来的,只得耐心道:“入宫女子点在臂上的守宫砂,便是用此物、经繁杂工序而炼出,其……”
“这物就是守宫?守宫有毒?既然有毒、为什么还要点在胳膊上?那宫女岂不是都被毒死了?”
萧峒顿感一个头两个大,觉得为她解释这些简直犯了天大的错误,良久,方才继续道:
“此物小有毒,然瓶中之物若是单服,却不会致人死地。”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守宫到底是什么?”
“此事待日后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可好?”
祝九一副失望的样子,见萧峒微微困倦的神色,只好道:
“好吧……夜深了,你也快点回去休息吧?”
萧峒笑了笑,忽然起身,拉着祝九的手道:“看你睡了我再回去。”
祝九将瓷瓶小心翼翼的收好,也站起来,笑道:“我又不是小孩,才不用你看着我睡。”
萧峒一直怜惜的看着她,目光一刻也不舍得自她身上离开。他不理祝九,揽着她、将她扶至床前,按着她坐下,而后蹲下、轻轻脱去她的鞋子。
“……”她一片哑然,愣愣的望着他极其温柔的为自己做着这些从未有人做过的事,心中竟是一片酸楚。
鞋子脱下了,宽袍褪下了,被子铺了开,慢慢扶着她躺下,又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眼睛一酸,祝九忙咳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