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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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来一看 更新:2024-04-18 10:50 字数:4935
说罢,转头回了房屋。
祝九的全身早已被汗水和血水浸透,两个丫鬟脸中惊恐加剧,松了绳子将她放了下来。
祝九单手刚一撑到地面、锁骨处立刻传来了更加剧烈的疼痛,一声低呼,忙勉强坐起来,却又觉锁链冰冷沉重、拖得她腰不能直,一旦直起腰身,便又是一阵疼痛。
坤儿不知从哪里取来一条软巾,蹲下递给她,轻声道:“擦擦吧……”
祝九接过,不擦身上,却转而放进嘴里,咬紧方巾,十指深深陷入泥土中,喉咙里发出阵阵呻吟、眼泪再次不停的滚落了下来。
已是十一月之末,真正的冬天开始了。
往年的南方,冬天都十分难捱,湿冷阴霾的天气,湿冷阴霾的房间,连心都是这般的。
而今,则更加的冷入骨髓了。
祝九推开房门,直接走进内室,床上的何秀兰依旧一脸木然的睁大双眼望着头顶。
有尘埃在洒进来的淡淡阳光中飞舞,几缕照在她的身上,几缕洒在床边。吩咐下人们拿了热水和软巾,轻轻撩开被子、为何秀兰轻轻地擦拭身体。
“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好人?”
一直沉默着的何秀兰,忽然张开口,声音嘶哑似鬼魅般冷然道。
祝九被这忽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一哆嗦,见是何秀兰开口说话,便恢复了平静,沉默良久,忽然放下软巾,伸出双手一扯自己的衣领,两条黑色的冰冷铁链拴着锁骨、赫然入目。
何秀兰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转而又恢复了冷漠,道:“果然是报应。”
祝九听罢,低低笑了出来,眼眶一度变得模糊,喃喃似在自语道:
“是啊,是报应;这下,你终于痛快些了?”
何秀兰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给她擦洗完毕后,祝九转身,临出门前淡淡道:
“夫人还是不明白。其实,我比你更加恨他。”
说罢,缓缓走了出去。
书房内。
何大旺负手站于窗前,望着满院落叶纷纷,低低叹了一声,道:“事情都办好了?”
萧峒悠然自得的坐在侧座,道:“若不办妥,怎敢回来见你?”
“不会再有何麻烦?”
“不会。我亲自把蒋翠洁送了回去。”
“她这般暴烈性子,也只你可以收得了她。可惜你我之间有约定,你又不得见他人,否则将她许配给你,倒省得我两下为难。”
“这般悍妇我可是消受不起。”说罢,玩味的笑了笑,起身,又问,“上次那个丫头如何了?”
“你倒是挺关心她?不用担心,我将她调到了川儿身旁。”
“哦……。那么,若无他事,我便回了。”
“恩,去吧。”何大旺略带疲惫的开口。
萧峒出得书房,一个翻身、瞬间不见了踪影。
90。第四章 征途踏尽戏裳红…第八十九卷 萧峒归来
连唐函都顾不上见,匆匆去了瑛岫院,还未到达,远远便见祝九站在一处偏僻院子里,望着假山下的池塘发呆。
“丫头,”萧峒浅笑着几步上前,“近来可还安好?”
祝九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中一震,转头,望见了萧峒那张久违的面孔。
复杂的情绪在心底翻滚,一时觉得暖暖的,一时又无端想起王川,最后,想到自己所遭遇的这些,竟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冷冷道:
“我好不好、和你有什么相关?”
笑容凝在脸上,萧峒静静看了看她,道:“你这是怎么了?”
祝九别过脸去,不理他。
几步走上前,正欲拉着她的胳膊、却被她一个闪身躲开,同时淡淡道:
“那天走的那么干脆,如今开心了又回来找我?我可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萧峒听罢,再次笑出来,笑罢,又极轻的叹了口气,低声道:
“上次是萧某之错,一时琐事缠身、忘了顾及朋友的感受,你当不会为了这些气到今日吧?”
祝九冷冷瞥了他一眼,依旧不说话。
“这次南下,特意捎了样东西给你,”说着,他自怀中拿出一枝檀黑色木雕小兔子,这兔子呈蹲卧状,约有龙眼大小,全身圆滚滚、煞是可爱,身体处镂空雕刻祥云花朵,内里一颗翠白色的玉珠晃来荡去,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泽。
祝九一时忘了那些凌辱和折磨,不自觉的走近几步,接过小兔子细细端详起来,只见这只小兔子一双眼睛镶着暗红色琉璃,连瞳孔都清晰可见,做工之精细,直让人啧啧称绝。
萧峒见她如此,复又笑得深了些,道:“就知你会欢喜,如此,可不要再气了?”
祝九听罢,轻轻抚着小兔子,微低着头,良久,低低道:
“我讨厌你,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即使找我,我也不会再理你的。”
说罢,拿着兔子转身走远了。
萧峒站在她的身后,笑容渐渐淡去,望着她微微弯曲的脊背,隐隐觉出什么不妥,想了想,翻身转而去寻唐函了。
“你说祝姑娘似有什么不对?”偏殿花园里,唐函望着萧峒,反问道。
“希望是萧某多心了……。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唐函复又想起了那些不堪入耳的淫秽传言,摇摇头,道:“自然是没什么事发生。”
萧峒依旧疑惑,道:“你再好好想一番,是否遗漏了某些细节?”
唐函想起前不久祝九交给他一包药渣,托他去查查这药渣都是什么,只是他一直忙于事务、未能得空,想罢,老实道:
“前些日子,她倒是拿了些药渣来给我。”
“药渣?”萧峒重复道。
“正是,只是近日我忙得脱不开身,故而未能前去打听。”
“那药渣现在何处?”
唐函自怀中拿出一支小瓶子,递给萧峒道:“我装了些在这里。”
萧峒接过,打开闻了闻,蹙眉道:“这是何药?味道怎么如此怪异?”
唐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萧峒将瓶子收入怀中,道:“近些日子有劳你了,改日若得空,还可去我那间木屋吃吃酒。”
“吃酒倒是好事,只是表哥一直杳无音讯,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他最大的牵挂便是你,如今你在崎荀一切妥顺,他也自会放心去做自己的事。”
唐函点点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沉默了下来。
要说什么呢?
难道说自己现在处于夹缝、这边王川压制着、那边何锦利用着?
只得罢了。
二人又说了些家常,萧峒便转身告辞了,冷风中,唐函微微蹙眉,落寞的转身也向远处而去。
祝九趴在床上,紧紧握着黑檀木的镂空雕刻兔子,眼泪止不住的流淌着,身体因为抽泣而微微抖动,锁骨也再一次的疼痛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春欲发作,越来越频繁的失去意识、只剩燥烈,胸口的那种剧痛也越来越深了。
不知,是否就会这么的死去?
即使死了也没什么的吧?可为何想起刚刚萧峒的淡淡笑容,心就这般的痛?!
这一切,都是王川一手造成!
“我要报仇……”良久,祝九仰起脸,睁大盛满泪水的双眼,冷然且坚定的低语道。
说罢,自床上起身,忽然双手一扬、将木桌掀倒在地,同时再次大声道:
“我要报仇!”
她愤恨的说着,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唐函站在一片落樱之下,隔着一片桃林远远凝望着那个熟悉的、让他朝暮相思的院子,夕阳西下,又是一天,可为何来到这里时间越久、就越觉离她更加遥远?
“奴婢给唐公子请安。”
唐函一惊,忙回头,却见祝九淡淡笑着站在身后望着她。
想得太入神,竟然连身后站了一人都未曾发觉?
想到此,他微微蹙眉,淡淡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唐公子还是念念不忘何姑娘?”
祝九望着他轮廓清晰的侧脸,轻声道。
“唐某只是无聊来此赏赏秋景,你不要乱说。”
“说不说出来无关紧张,只是自己的心自己清楚、骗不了别人。”
唐函双眉蹙得更深了些,碍于萧峒的面子,只得不耐烦道:“若无他事,唐某告辞了。”
“唐公子请留步,”祝九说着,几步走近了些,问,“上次给你的那些药渣,可是查到了什么线索没有?”
唐函听罢,摇摇头,略有些尴尬的开口道:“唐某一直事务缠身,故而……”
“这样啊?……”祝九低低叹了一声,似不经心的道,“我们每天疲于奔波,到死也未必就能得到心中所想,到底是为了什么?”
“此话不尽然,事在人为,不做怎知不可?”
“很多事情,连我的主子王侍持都不敢奢望,其他人又怎么能去奢望?”
唐函一怔,立刻明白了她是在指何安,微低下头,沉默不语。
祝九见他如此,忙又打趣道:
“蔟锦圆那边有个美妇倒是时时叨念起你,能有个人夜夜想着,也算是种福气了。”
“你……祝姑娘岂可乱开玩笑?”唐函一张脸更加苍白,冰冷的眸中闪出一抹怒火。
祝九忙转而言其他,道:“不过她似乎也不太喜欢王侍持,今日白天问我兵器的事,还嘲讽王侍持怎么这般愚笨、若是少爷,恐怕早就办妥了。”
唐函眼中一亮,问:“兵器一事难道尚未有进展?”
祝九轻咬着下唇,沉思了片刻,说:“我也不知算不算有进展……”
91。第四章 征途踏尽戏裳红…第九十卷 煽动
“这是何意?”
“这……”她装作迟疑的样子,顿了顿,道,“我本来是什么都不知道,可那天无意跟少爷提起少奶奶关心此事,少爷却告诉我,待少奶奶今后再问起此事,我要这么说——”
说着,踮起脚尖、附在唐函耳边,将何锦吩咐给她的那番说辞极低声的说给他听。
唐函听罢,面露疑惑,重复道:“州作坊的老张收了五百两白银、已要点头?”
祝九点点头,同时冲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这是何意?”
祝九忙又摇摇头,无奈道:“我怎么知道?”
“那你便说给她听了?”
他指元笑笑。
祝九复又点头,笑道:“当然,他毕竟是少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了,至于为何这样,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太明白。”
唐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若有若无的温雅将那双冷眸映得分外突兀。祝九随着他沉默了一会,道:“那么,唐公子早些回去歇息吧,奴婢也告退了。”
唐函点头,说:“去吧。”
祝九转身,抬脚的同时,轻声笑道:
“某些人,若他能得到的,便早去要了;若他都不敢要的,唐公子也便不要痴心妄想了,况且他处处大你一等,想要超越更是难如登天;如此徒增烦恼,只会让自己难过。”
说罢,缓缓走远了。
唐函站在原地,回味着她的那番话,伸手接住了一片白色的花瓣,而后用力攥紧在手中,良久,也转身离去了。
又何曾注意到转身离去的祝九,脸上划过了一抹狡黠的冷笑?
这话,分明是在激他,何安是崎荀的千金小姐,可连王川堂堂侍持都不敢作非分之想,他唐函一个初来乍到的,又怎么可能如愿以偿?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兵器一事王川操办的显然并不好,而他唐函此时又别无选择,若想抱得美人归,只能奋力超越王川,想要超越他,现下的兵器一事,则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这么明显的暗示,唐函自然也是懂的了。
王川坐在圆桌前,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闷酒。窗外弯月高悬,院内寂静如斯,祝九侧立身后、不断为他满杯。
白天的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
“……属下刚刚得到消息,前些日子,天音派那边派了人也去找老张,说是给了一千两……”
一个手下心腹站在他身旁,低声道。
“什么?”
“不仅如此,此事不知如何又被少爷知晓,今早书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在老爷面前告了状……”
“啪——”的一声,王川怒极,狠狠拍了下桌子,桌上所有杯盘碗筷皆被其内力尽数震碎、劈了啪啦陆续散了一地。
那个心腹低下头,不再说话。
“去叫人备上两千两银子,现在就给老张送去。”
“是!”那人听罢忙要拔腿而去。
“回来,”王川低声喝住他,“另外两个管事,每人再送五百两。”
“是,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