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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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来一看 更新:2024-04-18 10:50 字数:4883
祝九点点头,又摇摇头,怔怔望着满桌菜肴,良久,轻声道: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说罢,莞尔又笑了笑,若无其事的继续吃东西。
唐君宝细细品味着这句“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吃了几口菜,开口道:
“稍晚些,我送祝姑娘回去吧。”
萧峒扬扬眉,点头:“送回去便好,我送还是你送,无关紧要。”
61。第二章 珠帘翠袖汀凝玉…第六十卷 雨夜回程
天色好似是一瞬间便全黑了下来,窗外的雨不仅不见小、反而愈发密集了,悉悉索索的,入耳碎碎柔柔,倒添了几分睡意。
“走吧。”唐君宝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拎起长剑,转头拿了一件雨簑给祝九,自己也披上一件。
萧峒自墙边木柜中拿出两支瓷瓶,递给祝九,道:“这是治外伤的药,早晚各涂一次便可。”
祝九忍着身上的伤痛穿好雨簑,道:“秦儿逃了,今后那个蒋翠洁就是老大,如果今后她还是来找我麻烦,你可要罩着我!”
萧峒无奈一笑,点头道:“好。”
“祝姑娘伤势尤重,沿途不宜颠簸,不如与我同坐一骑?”
“恩。”祝九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之前约定一同游玩,遂又转而问萧峒道:“那么,我们还去不去山林骑马野钓呢?”
萧峒微低着头,思付片刻,道:“暂时有变,恐难以成行,祝姑娘也趁此时候好好养伤,待过段时日再行商议罢。”
祝九点点头,略有失望,小声“哦”了一下。
三人出得屋来,唐君宝牵来一匹体型中等的枣色马儿,屋檐下挂着一盏油纸灯笼,在风雨中微微飘摇着,洒出蒙蒙昏黄光影。此处灯火阑珊,彼处幽黑深远,檐下几分暖意,林中万分清冷。
不知为何,祝九竟觉得落寞,幽幽叹息一声。唐君宝翻身上马,伸出手去拉她,身旁的萧峒扶着她的胳膊,二人一同将她扶上马。萧峒拿出一盏小小牛皮灯笼,点燃,递到祝九手中,道:“祝姑娘勿须担心,后会有期!”
一声轻喝,马儿颠颠小跑起来。
祝九转头回望,只见萧峒依旧伫立檐下,高大的身影蒙着一层金色水雾,只是这身影愈来愈渺小,不久,便被淹没在夜色中了。
“怎么,舍不得?”
身后的唐君宝低低开口道。
祝九回过头来,手中的巴掌大灯笼散出点点灯火,却又在黑夜中显得那么无力。兀自摇摇头,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舍不得这种踏实吧?如今,雨夜飘零,她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岳云呢?他又在哪里?已经几个月了,他成亲了吗?一入崎荀,再无战事的消息,这场仗他们又打得怎么样了?如果当初知道会如此放不下他,她又何必离开呢?可那个时候那种状况,她在绝境里,除了离开,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想罢,苦涩一笑。
“祝姑娘似是觉得冷?”隔了会,唐君宝又问道。
祝九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瑟瑟颤抖着。
唐君宝自她身后递过来一个酒壶,祝九接过,自语道:“说起来,倒真是好久没有喝过酒了。”
“唐某亦是许久未曾好好喝一番了。”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在下唐君宝,乃唐函表哥。”
“那我叫你君宝哥哥,好不好?”
唐君宝点点头,依旧淡漠如水,良久,低声道:
“两年前,也曾与她这般骑着马儿、一路走,一路喝酒。那夜,月如钩,那条山路仿似走也走不尽,可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
“哦,我知道了,你觉得我像她?”祝九打了个响指,笑道。
“呵,你倒是记住了?”
“你们每个人都惜字如金,话这么少,说了什么当然记得住。”
“不是很像,只有三五分。”
“三五分?那另外的三五分呢?”
唐君宝沉默下来,握着缰绳的手缓缓垂下,本就溜得不快的马儿这会则变成了走。
祝九的心思其实也不在这里,脑子里想的全是回到崎荀庄园后的事情。该如何应对芯儿她们?该如何应对何锦?蒋翠洁会不会就此放过她……
乱糟糟一片,却总也觉得劳心费力、终不得解。
“两年前的她,脾气秉性与你有几分相像,”过了会,唐君宝打破了寂静,淡淡开口道,“两年不太久,却也是可以改变很多的;如今,她倒是娇媚多了,可当初的纯真,也越来越少。此次我暗中前去某地,其实也是想去看看她……以前总想等她,等她厌了倦了,盼着能与她一起退出江湖,这次一行却终于知道,自己永远都不可能等到那一天了。”
言罢,略带沙哑的摇摇头:“如今的她,早已变了,我们离得越来越远,永远不可能再有交集了。”
“那么,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呢?”她问道。
唐君宝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
祝九侧耳倾听着,转过脸歪着脑袋看了看他,在暗色雨夜中,身后这张面孔五官轮廓俊朗有型,却又淡漠得如水一般沉静,深深的眼眸幽幽望着远处,荧荧闪着一点光芒。
不知为何,她忽然就想起了那时候在驿站中偶遇的那个女子——金澜一。
其实唐君宝说的女子本就是金澜一,可他未点破,她自然不知。
她转头,喝下两口清酒,顿觉口中喉咙全都火辣辣的,紧接着,一股暖流自胃中蔓延至全身,果然觉得不这么冷了。
唐君宝接回酒壶,也喝了几大口,沉沉一笑。
祝九幽幽开口道:
“知己就像这壶酒,越喝越暖;爱人就像那杯茶,越品越凉。”
唐君宝听罢,收起了笑,恢复了淡漠的神情,不置可否。
“那么,以后你有什么打算?”祝九好奇,又问道。
“无甚打算,待函儿入了崎荀,我便一路南下,沿途赏赏山景、打打野味,乱世之中独享一份清闲。”
“你哪有这么多银子?”
“银子倒是有一些的。”
祝九点点头,说:“什么都没有银子靠得住。”
“祝姑娘倒是快人快语,不知在崎荀时、是否亦是如此?”
“当然不会,”祝九立刻微微坐正,纠正道,“你们不会害我,当然有什么说什么。”
“你又怎知我们不会害你?”
“这个……”一句话倒是把她问住了,思量良久,说,“害我对你们又不会有什么好处……”
唐君宝扬了扬嘴角,想到了萧峒将她带回来,心中一阵异样,遂沉默了下来,不再说什么。
62。第二章 珠帘翠袖汀凝玉…第六十一卷 奸情
回到崎荀庄园后,不知为何,芯儿与周妈都没有问及她这两天一夜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反倒是如常般与她应对,除了将她调到柴火房、将苗叶调到茶点房和辅配房之外,也没什么其他异样了。祝九将前前后后的事情联想一番,也不难猜出大抵是何老爷或明或暗的交待了这些下人们,虽然这样猜测,可表面却也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倒是提心吊胆的一直都担心何锦会像当初的蒋翠洁一般、过来寻她、找她麻烦,可一连几日过去了,还都是风平浪静的。
一段时间没在后厨院,芯儿自己也如鱼得水,如今再回来,苗叶等人全都紧靠在她周围,前呼后拥,表面一片祥和,倒是把祝九孤立了。
现在不同往日,朵朵死了,苗叶“招安”了,她祝九便再没了利用价值,芯儿又好似一直忌惮她、堤防她,只怕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
白天的一幕,又在她眼前浮过。苗叶神气活现的站在她面前,道:
“如今砍柴烧火都是你来做,可要小心那些斧头木柴、莫要伤了这双娇嫩的手!”
她知道,当日的种种,他们一直记恨着。
既然如此,这场“持久战”想必是要继续下去了。
其实她不想这么的与人争斗,可自从进了崎荀,周围人们对她所做的种种,她根本无力选择;不知不觉中,一步步将她逼到了绝境,就如当初在驿站所遭遇的那些一样。境地如此,若是还不奋起反击,那就只能惨死这里。
朵朵的死,给了她太多触动,虽然如今那些关于这个女子的噩梦渐渐少了起来,可却依然让她每次想起、都心悸万分。
这里就像岳云的战场一样,若不能置对方于死地,那么就只能换来自己身首异处。这里不能有任何仁慈和同情,若不心狠手辣,就只能落败。
想罢,祝九心生一计,冷笑了一声,转身走出了房屋。
院子里寂静漆黑一片,乌云遮月,夏风习习。她蹑手蹑脚的走出下人院,绕过小花园走向后厨院的石径上,却忽然听到东侧一个荒废院落里、隐隐传来声响。
这么晚了,那个院子的拱门又一直用木栏栅围着锁起,怎么会有声响呢?
祝九心下一紧,胆怯的四下看了看,静悄悄的院子里空无一人,连老鼠都没有一只。
可这样的寂静、却更加清晰得映出了那个院子里的动静。
似是低低呻吟,又似喃喃轻吼。
几步走向那里,倚在拱门旁的墙边,侧耳倾听,还是听不真切。
正低头思索该如何是好,却一眼望见木栏栅上的铁链子只是绕了几圈、锁头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若不是走得这么近、即使在白天也是不会发现的。
难道,这里面有人?
这么晚了,这声音又这么怪异。她只是想出来做些小动作,可不想管这么多闲事。想罢,决定转身走人。
却在这时,那声音停了下来,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阵低低女声,隐约道:
“……还是你的主意好使……祝九……”
祝九身子一顿,忙又将头抵在墙边,继续听去,这女声这般熟悉,细细一听,竟然是芯儿?!
极轻又极快的伸手绕开铁链、打开木栏栅,又轻轻走进了院子,院子在黑得无底的夜色中、隐隐显出颓乱的轮廓,那声音自角落处一间漆黑房内传来。
走至离那房屋几步远之处,祝九停了下来,靠在回廊柱子后面,只听芯儿的声音继续传来,道:
“如今我身子不便,这事,瞒不了多久……可怎么是好?……”
紧接着,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道:“……不可能留他,吃付药做掉好了……”
这……
祝九心下百转千回,忽听里面有了脚步声,忙转身快速走了回来、复又掩好木栏栅、绕好铁链,转身又走回了下人院。
这一夜未能成眠,脑海里全是刚刚在那个荒弃小院里听来的那些声音。
很显然,芯儿和另一个人提起了她,只是……她又想对她做些什么呢?是否又要谋算于她?还有那句“身子不便……”,为何那人让她吃付药做掉?难道……是她与人苟且、并怀有身孕了?!
天将明未明之时,她索性和衣而起、直接去下人院准备木柴了。
小心翼翼的查看了斧头与那些堆在一起的木柴,并无异样,这才放心的拿着斧头劈砍起来。若说之前茶点屋的工务还算得心应手,那如今这砍柴烧火之事却真的是让她觉得力不从心了。看着满是水泡的双手,她喃喃自语道:
祝九,你还记得在驿站时对岳云说过的那些话吗?现在,再对自己说一遍吧——无论如何,都要忍耐的,只有忍耐,才能去改变,对不对?
言罢,眸中闪过了一股坚毅之色,用力的举起斧头、向下劈去。
晨曦普照大地之时,祝九随着一众下人前去给芯儿请安。苗叶端上粥点时,她细细观察了芯儿的反应,只见她单手掩着嘴,看都不看那些粥点一眼,反而有些不适的懒懒开口道:
“无甚特别之事、便都下去吧。”
众人忙恭敬作答、躬身退了出去。
这分明是害喜的反应,然而这件事,看来是谁都不知道的——包括苗叶。
若是在现在,未婚先孕最多是不小心中招的一桩小事;可若是在宋代,这却是一项万恶不赦的罪名。她还清晰的记得,当初朵朵栽赃别人时,用的就是以莫须有的“与男子苟且”之名这种招数。与男子苟且尚还如此,那么未婚而孕必然更加……
心下权衡一番,觉得若要闹、那便闹到最大,否则万一不了了之,以后查到她这里,则会更加难过。
如果有手机,那该多好,叫萧峒过来商议一番、帮个小忙,总好过她自己在这里干着急。
一个上午平静的过去了,午后,祝九揉揉酸疼的肩膀,一个人跑到小花园休息,正坐在回廊横木上发呆,便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走来。
正是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