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闲来一看      更新:2024-04-18 10:50      字数:4917
  本无法推卸责任。如此一来,这银票,岳家军是给、还是不给呢?
  若是袒护祝九、照付了银票,损失白花花的银子和上好马匹不说,亦会留了把柄在他刘廷手中——须知军中用度都要一一上报朝廷,若是瞒报虚报,最轻也是斩首之罪;若是不给,他正好借题发挥、以“女子难堪大任”之说辞将祝九打发到其他地方去,少了一个“眼线”在刘家,损失些马儿又算什么呢?
  可就没有料到,会有人暗中帮忙、将那些马儿一匹不差的都找了回来?据伪齐幸存的几名士兵所言,还好似是个江湖人士所为?
  怎么,他们岳家军何时开始与除留香之外的其他帮派有所往来了?
  本来这计策打了水漂、来日方长,于他倒是无碍,可千算万算,就没算到岳飞会命张宪上门提亲!
  这可是让他棋步全乱了,根本不知对方打得是什么主意!不仅如此,也更加不能再对祝九做任何动作了,否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眼下战事迭起,岳家军在朝野和江湖均是威名远扬,与岳家结亲对他刘家而言,无疑是锦上添花的好事。可这祝九来历不明,岳家贸然将这女子嫁了进来,对他而言,到底是福、是祸?
  可无论如何,他却只有答应的份。
  他的眉头蹙了蹙,收敛了思绪,又问:“查到那个将马送回军营之人了吗?”
  “……没有……但他应当还在这附近。”家行回道。
  “此人横出杀出,来路不明,又似不站在我们这边,真是个隐患。一日不除他、我一日难安心。好在金澜一不日就要启程回箣籁阁了,应当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你要抓紧去寻那人的行踪,寻到了,抓活的。”
  “是!”
  “还有一事,”他在房中踱了几步,斟酌了一番,道,“伪齐那边怎么说?”
  “劫马一事他们都以为是因了岳家军才会失败,更加愤愤了,眼下岳家军又要前往颍州,那边的镇汝军全都咬牙切齿的等着,薛亨更是扬言要取岳家两个儿子的脑袋。”
  “粮草可是备好了?”
  “已在路上了。”
  “是从颍州边界那处驿站送出?”
  “当然不是,”家行恭敬道,“乃托了一粮商、暗地运送。”
  “恩……”他听罢,点了点头,不禁低语道,“他岳家只说要将义女嫁进来,那义女名叫祝九,可谁又能说清这个祝九、到底是哪个?”
  说着,意味深长的望向家行。
  家行思付片刻,道:“只是这样一来,一旦揭穿,我们势必会与岳家结下梁子。若那祝九真是他们安插。进来的眼线,则此事更是瞒不住。”
  “哎……”刘廷摇了摇头,只觉更加烦闷,听到外面渐渐喧闹了起来,便转而道,“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别说其他无用的了,去准备吧。有什么事,容后再议。”
  “……恩。”家行点了点头,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其实这婚征之事,繁文缛节尤其多,若是照着礼俗进行,至少也要半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可眼下大战在即,双方又一个在军营、一个在驿站,故而便将所有能减的都减了,连先定下婚约、回去拜堂都等不及,便要在这驿站之中行大婚之礼了。
  祝九一大早就被人拖起来、从头到脚的开始折腾,又是开脸又是梳洗,光是那个头发就弄了约莫一个多时辰,脑袋上各种朱钗贴鬓,脸上则擦了蜜粉、胭脂、眉黛,一番下来,她早就困得哈欠连连了。此时下人们都忙得差不多了,陆续退了出去,剩下的两个将红盖头盖在了她的头上、扶着她端正坐好,而后也退了出去。
  有几缕阳光,淡淡的透出敞开的窗子、洒了进来。
  照在身上,有种闷热的感觉。
  才发现,已经六月底了,时间过得真快,眨眼之间,小半年就这么的逝走了。
  她坐在床上,感慨万千。
  不知此刻的岳云又在做些什么?从下人们的口中依稀得知,他们又要向东北方向行进了。他就要离开了吧?还能再见到他吗?他也快成婚了吧?
  不知为何,心里觉得酸酸的,有些失落,有些不舍,更多的,则是茫然和无措。
  “吱呀——”房门被轻轻的打开了。
  一双穿着翠色绣花鞋的小脚出现在了祝九面前。
  她将红盖头掀起,望见了一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孔。
  是她。
  “来了?”
  女子点了点头,有些犹疑的四下看了看,怯声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来都来了,还想这么多?快点和我换衣服吧!”祝九边说、边将红盖头扯下,而后将门反锁上,把所有窗子都关严,快速的将红衣裙脱了下来。
  “银子拿了吗?”她一边脱着、一边问道,顺手把头上的那些花里胡哨的钗簪也都卸了下来。
  女子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包裹,道:“衣裳鞋子还有碎银,都在这里,这可都是我平日攒下来的嫁妆!”
  “行了,你这点嫁妆能嫁的好到哪里去?现在我们交换,你是稳赚不赔,这买卖拿到全天下去说也是合算的很!”
  她几下将衣裙扔到软榻上,而后打开包裹,换上里面的那一身淡蓝色粗布衣衫和湛蓝色鞋子。
  女子将自己的衣裳脱下、换上了本是穿在祝九身上的那袭红衣裙。
  祝九拉着她坐到椅子上,而后将红盖头递给她,道:
  “你就在这里老老实实的等着,无论什么事都不要揭开盖头,知道吗?”
  “我自然是知道的。”
  女子点了点头。
  祝九望了望依旧人来人往的前院,郁闷道:
  “这么多人,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出去呢?”
  “不如你就在这房中找个地方藏一藏,等到天黑透了,大家都忙着去吃喜宴,你再走也不迟。”
  祝九想了想,点头道:“那我就……我就藏到这个软榻下面……你可要看好了,千万不要让人翻开这些缎子。”
  “丫鬟们只是将我扶出去,谁没事会翻那个?”女子不屑的笑了笑。
  祝九将门栓打开,而后抱着包裹、一骨碌爬到了软榻的下面。
  女子的唇边浮现了一抹冷笑,径自将盖头盖上,端正坐好。
  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22。第一章 金戈铁马会烟波…第二十一卷 偷梁换柱(二)
  张宪勒了马,冲身后的几名随从道:
  “将那些酒都搬进去,小心点,可别笨手笨脚的碰坏了!”
  “张副将来了?快快请进!”家行身着一袭红袍,自驿站内神采奕奕的迎了出来。
  “岳元帅近日事务繁忙、脱不开身,特命我跑这一趟。刘兄,这边可是一切顺当?”
  “那是自然,晚些到了时辰、便可拜堂了。那批粮草明日便可抵达大营,相信不会误了大军的行进。”
  “恩,能明日到达那是最好!”张宪点了点头,边说着,边和刘家行大步行进了院中。
  她……就要嫁给他了?
  一名身着普通粗布衣衫的男子望着那并不宽敞的内院,怔怔微愣了片刻,而后摇了摇头,去与其他人一起忙去了。
  他本是不该来的,可却总是放心不下,于是便略作安排、佯装成张宪的随从,一路跟了过来。连张宪都不知,此刻岳云也在驿站之中。
  她毕竟是他救回来的,他定要看她欢欢喜喜的和那刘家行拜了堂,才能安心。
  只是,真的会安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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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想必会热闹非凡吧?
  呵。
  萧峒自后园一棵高树上落下,轻盈得连一丝微风都没有。他望着前方那条回廊,嘴角微微上扬着,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哎……”祝九趴在软榻之下,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唉声叹气了。
  早知还要等这么久,她就不这么早钻下来了,在这坚硬的地上趴了一整天,此刻浑身酸疼,腰都快断了。
  “今日是我拜堂成亲,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女子的声音淡淡传了过来。
  祝九翻了个白眼,极低声的回道:“我当然要急,我等着逃跑好不好……”
  “已经傍晚了,应当不会太久了吧?……对了,逃出去之后,你有何打算呢?”
  “这个……”
  此话一出,祝九顿时犯了难。
  有何打算?
  她怎么会知道?
  军营是肯定不能再回了,要是再让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岳飞见到她,不说是她,连岳云的命恐怕都保不住了。可是又能去哪呢?她打开包裹,数了数里面加一起也不过十两的碎银,就算连之前岳云给她的那些算在一块,也才二十两不到。这么点银子,能做什么呢?
  当然,南宋的物价还是很便宜的,那天她和张宪在镇上又买包子又买酒菜,满载而归才不过花了一两银子。金瓶梅里的武大郎用十两银子就能支个烧饼摊,十五两银子就能买个永久产权的跃层叠拼别墅,还是县城中心的临街地段,可是她只有不到二十两,能做什么呢?是买个叠拼别墅呢,还是支个烧饼摊?还是用这些银子去找个好工作?
  正纠结着,忽听门外一阵喧哗,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噼噼啪啪的传来,霎时,一股硫磺的味道飘了进来。
  有人打开房门,而后是下人们叽叽喳喳的贺喜声,还有撒果子的声音、管乐吹奏的声音,祝九透过从软榻上垂下的那层缎子,依稀看到好几只脚走进来,扶起了那女子,而后拥拥簇簇着行了出去。
  房门被轻轻的关上了。
  又等了半晌,祝九终于从软塌下探头探脑的钻了出来,极其痛苦的起身伸了个懒腰,自语道:
  “可算是走了,累死我了!”
  说着,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和脖子。
  透过窗格的缝隙,可以看到浓浓的炮竹烟尘中、一抹鲜艳的红色款款行至后院。院子正中间和回廊里都铺了红地毯,大红灯笼在暮色之中闪着微弱的光芒。
  她坐到桌前,随手抓了一把瓜果吃了起来。还要再等好一会儿呢,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恩哼……”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祝九吓得一个激灵,一把瓜果全都洒到了地上,猛地回头一看,却是一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此刻正含着笑意望着她。
  这人正是萧峒。
  “……你……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吗?”他走上前两步,凑近了她。
  祝九借着外面朦胧的烛火,方才看清,这人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上次林中,你的马被人劫了……”
  “哦!……”祝九忙连连点头,想了起来,笑道,“是你?”
  话落,不觉也走上前两步、凑近了他,道:“上次真是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早就遭不测了……”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他淡淡笑了笑,“只是,今日本该是你去拜堂,怎么却又在这里?”
  “啊?你怎么知道?……对了,那夜把马儿都送回来的那个人,也是你吗?”
  萧峒笑得更深,不置可否。
  “你是军营里的人么?……”祝九疑惑道。
  “不。”他摇了摇头,“我一向独来独往,对行军打仗无甚兴趣。看姑娘这打扮,似是准备离开?”
  说着,他用下巴指了指她身旁的包裹。
  祝九收起了笑,警惕的看了看他,反问:“是又怎么样?”
  “呵,若是想要离开,或许我可以捎你一段。”
  “哦?”她听罢,转头望了望外面,问,“那么,你要去哪里?”
  “扬州。”
  “扬州?在哪里?离这里远吗?”
  萧峒听罢,一双眸子微微眯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随后却又恢复如常,道:“说远也不算远,行个半月左右便可抵达了。”
  “这还不算远?”祝九听罢,惊讶道,“……不过,反正我去哪里都是一样的……不如,就和你一起去扬州吧?你到了扬州,又要做什么呢?”
  “不做什么,”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收起了笑,“时候不早了,若是愿与我同行,那便出发吧。”
  “哦……哎,对了,我想去看一个朋友……”
  “是他吗?”
  “……谁啊?……”
  “那夜与你在一个帐子中的那位。”
  “……。是啊……”她尴尬的笑了笑。
  萧峒点了点头,道:“我倒是无妨,只怕你现下若是去了,稍后想再脱身就不这么容易了。”
  “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那女子就这么简单、替你嫁了过去便无事了?”
  她听罢,想了想,反问:“当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