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嫂子要嫁进来之前，她父母其实是有些担心的。
  嫂子说，她父母都很喜欢她大哥，因为他老实，性子也好，根本没得挑剔，但是她家离这里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有点远。
  她父母原本是希望她能嫁得近一些的，最好是那种左邻右里的。
  只是，感情这事不能勉强，嫂子爱上大哥，也就没办法了。
  嫂子家中的弟弟妹妹也都舍不得她，在嫂子嫁进来的那一两年，他们还经常劝着嫂子回去，结果她就免费欣赏了几出舅舅大战姐夫的好戏。
  嫂子的家境跟她家的差不多，当年也是过得挺苦。
  从嫂子很小的时候，家里的衣服都是她一个在洗，她既勤劳又顾家，在她家乡那边是个难得多得的好女人。
  阿妈见过嫂子第一面后，就悄悄告诉她：“这女孩好，眼睛很活，是个机灵的丫头。”
  能让阿妈夸奖的人不多，这事大概就这么定了。
  嫂子嫁过来后，她两个弟弟有时候会打电话让嫂子给他们买衣服。
  嫂子说，平时都是她给买的，他们不会看。神情间满是宠溺。
  她那时就想，大哥身边有这么一个贤内助，这辈子也算值了。
  陪嫂子说了一会话后，她便看到大哥朝她挤眼色。
  “你大哥似乎有话想跟你说，”嫂子一脸黑线地看着大哥，说：“他还能再明显点。”
  “习惯了就好，更傻的还没出来呢。”她拍拍嫂子的手，便站起身走到书房。
  “大哥，你这么鬼鬼祟祟的打算干嘛？”她看着大哥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便好笑地问。
  “汐芷啊，那程修诺真的只是你同学的表哥吗？”大哥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唉，她大哥就会在某些方面特别敏感。
  “是啊。”她只笑，“我跟他不熟的，以前都没见过。要不是我同学不敢一个人睡酒店，我还不会见到他呢。”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大哥松了口气，“你也知道……”
  她当然知道，知道大哥在担心什么。
  程家那个门槛太难跨，她不会自不量力。
  大哥只是怕她跟程修诺真有什么牵扯，到最后会落得一身伤。
  只是，大哥真有些多虑了。
  就算她现在跟程修诺在一起，将来也不会走下去的。
  在跟聂佐帆分手后，她就没打算再付出真感情。而她心知程修诺只是图个新鲜，现在对她那么体贴，也只是新鲜感还没褪去而已。
  她等着被他厌倦的那一天。
  到时候，两人不会再有瓜葛。
  她将来只想找一个像她大哥这样，老老实实的，安安分分的男人过一辈子。
  “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今后反正都不会再见他了。”她安慰着大哥，只希望别让他挂心太多。
  “嗯，我知道你懂事。”大哥摸摸她的头，却又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一并说了吧。”她挑眉。
  “其实，我想问问……”大哥踌躇着，“我今晚穿什么好？”
  “……”她抽抽嘴角，“谁管你！”
  “不是，聂佐帆今晚请我们出去吃饭，你大哥总得穿得体面一些。”大哥忙解释道：“难得他知道舞琦跟我在一起了，还那么大度地请我们出去聚餐，我总得拿出点成熟的态度。”
  “……等等！”她听出了一些不对劲，“你跟嫂子已经正式交往了？”
  “是啊。”大哥一脸天然呆地点头，“他跟你一起回来的前几天就知道了。”
  这就说得通了！难怪他对她那么特别……
  可是，为什么一切都提前发生了？
  “你也一起去吧，他还特地问你有没有空呢。”大哥又说。
  “……好。”她迟疑地应下。
  这事若真躲不过……她就不躲了。
  人生总有那么一两件事要积极面对的。
  到了晚上六点多，他们就到了约好的餐厅。
  聂佐帆穿着一件灰色格子衬衫，看到他们走进门时，他浅笑着扬了扬手。
  她顿时只觉得他的一举一动中透露着某种成熟气息，如大哥所说的，大度。
  “聂学长。”她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汐芷。”他朝他勾勾嘴角，帮她拉开了椅子。
  这感觉有些尴尬。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他。
  最后这顿晚餐还是吃得很愉快，聂佐帆像真的释怀了一样，跟大哥说话的时候竟让她有几分“相谈甚欢”感觉———即使她知道，真实情况不一定是这样。
  但他的确变了很多，因为他使得餐桌上的气氛很轻松，似乎就是几个老朋友聚会一般。
  实话说，如果不是当年那件事，她大哥跟聂佐帆真的很谈得来。
  席间她去上了个厕所，出来时便看见他在门外等着。
  “汐芷，我有话要跟你说……”他走近她，又有些顾虑地看了看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跟我来。”
  他拉住她的手腕，带她出了后门。
  “你……”
  “聂学长，你先听我说。”在他还没开口之前，她先打断了他，“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自作多情了，但我还是想说，我有男朋友了。”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那表情不是失望，而是难过，甚至有些痛楚。
  “谁？”半响后，他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那个人是谁？”
  她现在有些看不懂他了，但再疑惑，她也不想重蹈覆辙。
  “是程修诺。”
  不用解释他是谁，这名字就跟一个驰名商标一样。
  “程修诺？”他的脸色变得怪异，“汐芷，你不要跟他在一起，谁都行，就不能是他！”
  “聂学长，这不是你能管的事。”她语气重了起来，“或许你觉得，我不能成为你报复我大哥的工具，有些可惜了？”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再次出乎她意料的，那眼神不是惊讶，也不是被揭穿的难堪，而是欣喜。
  “你……你知道？”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你是不是……是不是……”
  铃———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她的手机便忽然响了起来。
  她翻开一看，见是程修诺，便抬头道：“你不介意我……”
  “当然，接吧。”他退后几步，给她留了个私人空间。
  她朝他点了点头，后才转身按下接听键：“喂。”
  “骗子！说了电话联系的，你一个电话都没打来！”手机那头的人一股脑地抱怨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男朋友被抽得多惨？！”
  “我现在不方便跟你说，回去打给你好不好？”她先软下了口气安抚他，可谁知那边的男人更来劲了，无赖地嚷着：“为什么？你是不是瞒着我跟哪个男人……”
  “程修诺！”她连名带姓地吼了他一句，“我回去再打给你。”
  “或许她今晚不会有空了。”聂佐帆忽然抽走了她的手机，对着那一头的男人如此说道。
  “聂……”她正惊讶着，便见他挂了电话，顺手还关了机。
  “林汐芷，不要跟他在一起。”他用前所未有的，认真的眼光看着她。
  她却只觉得有些恼火，“你凭什么……”
  “就凭我知道你八年后会因为接他的电话从阳台上摔下去！”他紧紧抓住她的肩膀，神情激动了起来。
  她一下子就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你不可能……”
  他不可能跟她一样死后重生———他不可能死。
  “我就知道，你也是重活一次的。”他忽然笑了，带着一丝释然，又说：“是因为车祸，酒后驾车。”
  她心下一惊，知道他是在解释他的死因。
  “你不了解，我那八年过得有多行尸走肉，心里总是有一个地方空着，每日每夜都觉得难受。”他缓缓抱住她，“你不了解，每次看见书包上那只筷子，我的心有多疼，疼到我把它扔了，却又发了疯似的把它找回来。你也不了解，当我终于想起你，却得知你的死讯时，我有多难受。”难受得好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自己也想放弃自己了。
  “佐帆……”她回抱住他，听他说的话，心脏部位好像被紧紧揪住了一样，“你……你……”
  你为什么要记起我？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我忘了？
  ……她要说什么呢。他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了，这才是事实。
  ☆、020　往事前篇
  从医院回来后，他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
  一个人待着时，他会时不时地翻开手机，查看新短信和未接电话，有时翻到一个，他心里便有些惊喜，可那号码和联系人都不是他等待的那个。
  奇怪？他在等谁呢？
  邱舞琦？不，知道她跟林洛言交往后，他竟没有想象中伤心，现在见到她，他甚至没有了当初的心动。
  在他心里，好像有一个地方空着，那里原本住着一个人，但她现在不见了。
  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但每次认真想起来，他的脑子就疼得好像快裂开了一样。
  医生说这是车祸的后遗症，劝他最好不要太努力地想事情，让脑袋放松。
  据舞琦所说，他是喝多了酒才出的车祸。可是，他为什么喝酒？因为她跟林洛言交往这件事？不可能。
  他下意识地觉得不可能。
  慢慢地，一年过去了，他还是患得患失，有时他甚至觉得，被他忘记的那个女生，是因为他的病情才离开他的。
  他想，若是能见上她一面，他就算再疼，他也会忍下来。
  可是他无从找起，他不知道那个女生是谁。
  那天，他提前回了家，发现家里帮忙的阿姨正在整理他高中时期的东西，他心下一动，便走了过去。
  阿姨似乎担心着什么，老是劝着他上客厅。
  他当时就觉得，那些东西里肯定有什么，和那个女生有关的。
  于是他坚持要自己整理，让阿姨离开了。
  只是，他翻找了半天，都是大学时期的书籍和一些杂物，没什么特别的。若真要说的话，就是几本跟数学有关的书被划了很多次，似乎他用自己的课本教过谁。
  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就在他决定放弃的时候，眼角忽然看到柜子下一个纸箱———那应该是阿姨整理好的东西。
  他当下又燃起了希望，着了魔似的把那个纸箱拉出来。
  里面还是一些杂物，但是，书包上有一个装饰品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只筷子，上面刻着“聂佐帆”三个字。
  他的脑袋忽然又疼了起来。
  “光棍节快乐！”
  “啊！我是说……别！别挠我！生日快乐啦生日快乐！”
  有一个女生，他记得的，这是那个女生送的。
  “哟，做成吊饰啦？聂佐帆啊聂佐帆，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艺术细胞的。”
  “诶！怎么又挠我！别以为我怕痒就是疼老公的，我告诉你，等我将来不怕痒了……不要！我错了我错了！”
  他的心顿时像被什么撞了一般，一阵阵的疼。待手指被透明的液体沾湿，他才发觉，自己的眼泪止不住地掉。
  为什么？为什么他想不起她？她究竟在哪里？
  又是一年冬天。
  他撑着伞走在A市街上，今年的冬天比往年的冷，阴雨不断，让人的心情也跟着不好。
  路过一间店的橱窗时，他看见了一件女式灰色外套。
  猛地，他脑海中又出现了她的声音。
  “看看，别人的女朋友都穿得那么显瘦，就我穿得跟颗肉圆一样，你们男生不都是喜欢自己的女朋友给你们挣面子么？我这样怎么给你挣啊？”
  “油嘴滑舌！说你占有欲强就好了，找个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干嘛？”
  还没等他抓住一丝头绪，那些记忆又消失了。
  他当下就进了那家店，想在里面寻找跟多线索。
  “聂先生，您又来给您女朋友买衣服了？”那柜台的专员一看见他，便笑着迎上来，他听到这句话，心里当下有些急切，忙问：“我以前经常来？”
  “那是！”那专员随手就拿了两件外套，说：“这一款情侣装您就拿过。”
  他看着上面熟悉的样式，脑中又有了一些记忆。
  “世风日下啊，人心不古啊，谁家的男朋友像你一样那么肉麻啊……”
  “怎么这衣服又是显胖的！”
  他忍不住笑出声，抬眼见那专员疑惑的模样，便说：“给我再拿两件吧。”
  “是是。”那专员笑着点头，便将两件外套都包装好，给他装进纸袋里。
  “我有没有说过一些关于……我女朋友的事？”他抱着试探的心态问了一句。
  “有啊。”那专员却是立马就肯定了，“您每次看完衣服，都会叨念着，等会得给她买吃的之类的。”
  他心下一动，忙问：“我有说要买什么吗？”
  “就前面那家泡芙店，”那专员伸手指指马路对面，“您每次都一定要买一袋回去的。”
  他循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