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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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再讲 更新:2024-04-18 10:47 字数:4865
我是一个敬业如同爱家的人,这使我无法原谅导致公司衰竭的庸人们。我怀着满腔悲愤闯入总裁室,把辞呈和帐目清单丢给他,然后乘车去了机场。
我要去哈尔滨过冬,摆脱这一年北京带给我的绝望。
座机终于起飞了,我望着圆窗外聚然远逝的麦田和沟渠,心情却不因远离失败而轻松,反而因升空压力的剧增而格外沉重。空气压迫着我的心,一股泪水不禁涌入心田。我告别的是有一万条理由可成功的事业!那些性情温柔的推销伙伴,那些亲切的机器,熟悉的办公室,那些不曾播发的广告,以及400多个劳苦的日日夜夜,所有这一切永远淹没在废墟之中。
我不停地回望被烟尘封锁的北京城。当飞机仰飞到它的飞行高度时,北京已化做一团雾影,我刚刚还在悲叹的往事——企业的惨败、整个夏季抑郁的社会气氛、爱我却嫁给别人的女孩子——这时都已浓缩在那团小小的烟雾之中。
这是架小型飞机,飞行高度不过9000米,恰在万里云层之下,大地毫无遮拦地展现在舷窗之外。我这才发现,华北大地上所有的高山,宽广的枯河,几处一望无边的水库,那条绵延的长城,都已变成无比纤细的饰物。这片土地是我熟知的,学生时代我曾一次次只身穿行于山间,我知道其中的山村包藏着多少生活的艰辛,静寂的峰顶和荒凉的河床是我冥思的地方,我在清澈的水库荡桨、打靶,在破损的长城一连行走数日。那些寸草不生的右灰地、干旱的农田、随处可见的粪便、寒冬酷暑和每一个黄土飞扬的日子,以及年轻人进城闯荡却失望而归后流下的眼泪,这一切今天仍历历在目。难道此时,随着我的视点升入云端,所有巨大、生生不息、波澜壮阔的艰难世事都在状如馒头大小的土包之间消失了吗?
从前曾挡住我去路的雄峰险崖,竟是一只只温柔的小拳头,它们毫无力气地向我伸展,却像是呼唤我去渺视它们。我忽然浩大起来,仿佛将军睨视着他的军事模拟地形图。这是一种多么奇怪的心理变化!近看是苦难的东西,远望却是奇观,缺陷淡化为小小的局部,壮美覆盖了全局。这绝不是自欺欺人,我知道苦难和失败依然存在,只是由于居高临下的视野,苦难已变得渺小和微不足道。
等到飞机在哈尔滨机场徐徐降落时,我的灵魂已因高飞而变得欢乐,它仍然头顶浮云,使失望沉于脚下。
二
没有一种飞鸟能够高于云朵,所以人类是最高的生物。如果人人都能头顶浮云,一边飞翔一边思索,那该是多么浪漫的人生意境,人们将视苦难为纤尘,发现生活是美丽的。
“这真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吗?”我忽而反躬自问,想起一次由南昌回北京的飞行,那是架大型客机,在云层上航行。由于江西连日大雨,我在南昌机场等候三天,飞机才在大雷雨间歇中冲入阴云。刹那间的云中盲行之后,飞机便穿过云雾,来到另一个世界:窗下舒展着无边无际的浓云,云上阳光万丈。我简直无法相信,此时的人间却风雨如晦。
无疑,云下的飞翔会被云彩隔断阳光、遮住星月,而且时常为乌云所笼罩,让雨淋湿翅膀。而唯有在云上飞行,才能超乎风暴之外,不受纷乱的纠缠;只有居于云上,才能远离人世烟尘的包围,日夜与金色的阳光和晶亮的星月为伴。
可“居于云上”就一定是最高境界吗?不是,正如居于深山的尼姑、和尚、陶潜从来不是最高境界一样。与世隔绝,得到的是死水的宁静,那样将失去咖啡般苦中带甜的爱情,失去生育的阵痛和看到孩长成长的欢欣,失去熙熙攘攘的大众生活。
飞机终于跃过了连绵不断的浓云,我开始在流云的缝隙间看到青翠的平原、蜿蜒的河流。我爱这样的时刻,时而看见大地,时而被白云包裹。我曾想到,如果我是巨人,我就能头脑高过云端,身在世间行走,让白云在肩头飘荡。
对─云在肩头!当云层只有肩头那么高时,你的头脑便望远在日月星辰的朗照之下。
三
在哈尔滨,我买了当夜的火车票,立即返回北京。
这一夜我变成了巨人。我的梦在铁轨上奔驰,在梦想里,我飞得更高。我的视点突破云端,镶嵌在月球上。你能相信吗?我看到的是一个多么脆弱的地球。我一向尊崇的大地竟是一颗无所依托的悬浮物,它被断断续续的白云围绕,寂静得如同一颗深海中的明珠。
我想起在深夜里反复看过的录像带,那是1968年圣诞之夜,当时全世界的电视都在播放一个新闻——哥伦布号宇航船绕月飞行时的情景。船上的摄像机拍下了令人难忘的一幕:蔚蓝色的地球缓缓地从月平线上冉冉升起,直达空中。
那就是我们60亿人寄居的家园吗?
那就是我们为了扩充自己的疆界在它的周身投下数不胜数的炸弹的世界吗?
我们的桌椅在那里,我们的办公室在那里,我们的公司在那里,我们的城市也在那里。我们的祖国,我们的人间,我们所有人的子孙都在那里。
从那遥远的星际回望,我相信,在这颗脆弱的星球上,相亲相爱大于一切。而一切的愤懑、报复、争斗,都是尘埃。
我同时知道,基于人与人之间的恐怖产生了墙,为了缓解人与人的关系产生了爱。如果斗争从人间彻底地消失,世界会像蛆虫一样过着懒散、无意义的生活,那将是一幅乏味的图片。想到此,我在梦醒前毅然飞回地球,去拥抱生活中相互激励的两个方面:幸福和不幸。
只是,我的肉体在纷争中,灵魂却在白云深处,万里云层在我的肩头日夜流过。
Number : 5575
Title :汉族人的长相
Author :文龙
Issue : 总第 169期
Provenance :中外书摘
Date :1994。6
Nation :
Translator :
历史上的中国,虽然有很多次民族的大混合,其间中国人的形象也应该发生过不少混合,其间中国人的形象也应该发生过不少变化。不过,根据专家们的意见,从新石器时代中期以后,中国人的体质特征就一直延续到现代。
哈佛大学霍顿教授和科恩教授曾提出现代蒙古种的主要体质特征,也正是中国人的基本形象。这些特征有八个较明显的特点和四个较次要的特点:
头发——直而质地较粗,横切面呈圆形。
发色——黑。
肤色——黄或黄褐。
眼形——杏仁眼,两眼分开较远,即我们常说的“凤眼”。眼睑较厚,通常具有蒙古褶。所谓蒙古褶,是指上眼睑有明显的眼褶,甚至掩盖上眼睫(因此造成所谓的单眼皮)。
眼色——黑褐色。
鼻形——鼻根较低扁。
脸形——颧骨较突,面形扁平。
体毛——体毛和胡须较少。
其他四个次要特征是:
体形——宽肩,躯干长,四肢较短。
体高——平均在1。67米以上。
牙齿——常有箕形门齿。
蒙古斑——即我们所谓的“胎记”,在婴儿期至5岁时常出现。
从这12点特征来看,现代中国人的体质特点不仅可以追溯到殷商之际,而且可以远溯至新石器时代,甚至一直到北京人的远古时期。
Number : 5576
Title :我的情感独白
Author :潘虹
Issue : 总第 169期
Provenance :文汇报
Date :1995。4。4
Nation :
Translator :
一
阳光下的我,是别人眼中灿烂的辉煌,一个23岁就出名,27岁得全国大奖,29岁得国际大奖,32岁获“世界十大影星”称号的命运的宠儿。
月色中的我,是自己心里空洞的失落。一个从小遭人白眼的右派的女儿,一个10岁父亲就自杀的小姑娘,一个24岁结婚、32岁离婚的独身女子。
这样的命运,这样的生活。
所有的人都以为,我的两手里,握着无限的幸福。只有我知道,那里面一无所有,连最起码该拥有的也没有。
还有什么样的误会比这样的错觉更叫人黯然神伤?
我不能解释,我无从开口。没有一个人愿意倾听,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只好转开头,把我的倾诉藏在我悲伤的微笑后。
我这个活在银幕上的女人,已经在角色里经历了太多的人生。在我为我能比别人多活几十倍地而感到庆幸感到满足时,我也为我比别人多几十倍地触摸着人生的无奈和伤痛而倍感凄凉。
二
曾经渴望能有一个男人的肩膀,让我靠着憩息。我得到过。
曾经期盼能有一方自己的屋顶,让我避过风雨。我拥有过。
可是,这世间总有那么多的不被预料的安排,还有那么多的琐碎的错误,命运,终于又将我们隔开。
这个世界是属于男人的。
只是作为女人的我,在这个男人的社会里,无法忍受丧失独立的依附,也无意丢失属于女人的本质。我从没有想过,要超出一个女人的范围去和天下的男人一争高低。
做一个女强人,不是我的梦想。从来不是。我只是非常由衷地想做男人后面的那一个女人。可生活由不得我们。当命运一再地把我们单独推到了社会的前沿,为了站稳,为了能纯粹女人样地生存,我们只有顽强。
三毛说,如果能让她再选择一次人生,她想去做一个平常的女子,生一大堆的孩子,并和他们做朋友。
我的要求比她更微小。我本来就是一个平常的女子,我只想做一次母亲,只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又是月半,又到中秋。
虽然古往今来,这都是一个团圆的日子,但每年的这轮圆月,又照亮过人世间多少已经发生过和正在发生着的悲欢离合?!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每年,这句话都会在邮局被陌生人的手“哒哒”地拍在电报纸上,送到我的手里。
这是我和米家山的约定。
从婚后的第一年起,每年的这一天,我们都会如期收到一份来自对方的电报。电报上,就是这一句亘古不变的祝愿。
对于我们,中秋还不单是中秋。这个日子曾是我们一个特别的节日,结婚纪念日。多年前的那一天,我们踏上了婚姻的红地毯。在那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在那一轮圆月下,我们曾经相对微笑过。
为了这样一个特别的理由,我们把这样的一个约定一直持续到今天,持续到我们离婚六年后的今天,让它成了一份特殊的纪念。毕竟,我们曾经是彼此生命里最亲近的人。我们有理由确信,不管我们在昨天有过怎样的伤痛,我们在明天还会有怎样的疏离,今天的我们拥有的已是一段亲情。
三
能有机会与好导演合作是演员的荣幸,有的人一辈子也难得遇到,这不由又使我想起戈达尔,想起嘉宝,想起这件擦肩而过的憾事。
《末代皇后》在叙利亚大马士革国际电影节获最佳女主角奖后,它在法国开始了商业性的公映,不夸张地说,它开了中国电影不再以观摩参展形式出现,而是进行商业公映之先河,为了使这次公映得到比预期更好的效果,法国高蒙公司特别认真地制作了大型海报,这张大海报上赫然地只有我的一双眼睛,醒目异常。当这张海报贴在巴黎的香榭丽大街后,被法国著名导演戈达尔一眼看中:“这就是我要的嘉宝。”
那时戈达尔正在为长达140多集的世界电影史的明星系列传记片而积极筹措和挑选演员“让东方人来演西方人”是戈达尔又一大胆设想。
“你有种冷艳的美。”戈达尔是这样告诉我的。
我不承认,尽管我认为他所说“冷”并不是贬义词,但我实在不敢把冷与自己划上等号。很多年过去,与米家山分手后,在无助无靠中做了六年单身女人,沸沸扬扬的舆论创造着我的故事,而我依旧生活在自己划定的圈子里。我能明白导演所赋予我“冷”的全部含义,我的性格也许只能这样诠释,也许这就是我不幸的根源,只是当时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而已。
我是多么希望能与这位艺术大师合作,完成嘉宝一生的创造,然而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因为《最后的贵族》要到美国实景拍摄,而到美国的签证却延误了三个月,当我登上去美国的飞机时,怀里揣着的是戈达尔给我寄来的去法国的机票和签证。当戈达尔怀着极大的耐心再次等我的时候,又出现了新的情况。
机会就这样阴错阳差,也许我失去了一个走向世界,同时让世界了解我的机会。然而我一直在想,当时《最后的贵族》拍戏合同的时间早已超过,如果我一定要离开剧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我为什么最终还是没有放弃《最后的贵族》呢?
成功和失败,你所要的和你所不要的,其实都很难讲清楚,谢晋亦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