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青词      更新:2024-04-18 10:46      字数:4769
  歌细黛依旧伏跪在地,一双手将她搀扶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景玄默温柔的眼神。
  伴在君侧,他们都该知进知退。
  歌细黛微微笑了笑,轻轻的吐了口气,挑眉道:“我的好日子要来了。”
  景玄默跟着笑笑,垂目看了一眼她衣裳上的泥尘,抚袖便要为她弹去。
  歌细黛向后退了两步,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又看了看马车。他收到暗示,便独自朝马车而去,跃进了马车。
  歌细黛闲适的拍落着泥尘,嘴角露出自得其乐的笑意,绽放在别人的视野里。‘准驸马’该有的愉快与惊喜,她丝毫也不掩饰。
  熙华惹出这场惊心的局面,景玄默自是要与他沟通一番。歌细黛缓步走到马车旁,静立的等着,放眼眺望着山野秋色,心中升起一腔零零碎碎的怅然。
  也不知皇帝老子对她突起的杀意,是否能消褪。歌细黛自知该慎之又慎。
  他们深谈了一会,熙华下了马车,见到旁边的歌细黛,歉意的叹道:“对不起,是我没有处理好,牵连了你。”
  歌细黛瞧了瞧手里的玉佩与丝绦,恍然想起初次见熙华时,他就佩戴着这块玉佩,想必玉佩是他送给佳琳公主的,或者是被佳琳公主要去的。而佳琳公主生气的将玉佩随意处置,熙华心中不悦。
  同盟毕竟是同盟,事情还需要一起去面对,一起去解决的。她笑了笑,为打消他的自责,用开玩笑的口吻低声吃吃笑道:“迎娶你的女人,该是我过意不去啊。”
  熙华也笑了,笑得有些无奈。
  队伍继续向祈山前行。
  歌细黛乘上了马车,景玄默将她揽坐在他怀里,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纱布包,打开,是许多清洗干净的葡萄粒,他捏起一粒剥开了,喂给她吃。
  “好甜。”歌细黛津津赞道。
  “多吃。”景玄默轻笑着继续剥葡萄喂她。他知道此地山野里的葡萄很好吃,当他在皇帝老子宣见后,便迅速的赶往远处的山野,摘了一些葡萄,并洗干净,只为讨她的喜欢。却是差一点使她一人面对险境,不禁心有余悸。他要保护她。
  她吃着,吃得很享受,有一滴葡萄汁沾在她的唇角,他凑过去,用唇轻轻的拭去,顺势,缓缓的覆在了她柔软笑意的唇瓣,探入更深的去品味她的迷人甘甜。
  他们默契的沉溺在每一个难得的宁静时刻,醉心于两人间的温柔相待,有种情意无需言明,即是闭口不谈也绵长深邃。
  ☆、第49章 《荣华无量》0049
  夕阳刚刚隐入峰峦间,御驾已到了祈山行宫。
  祈山行宫依山垒砌,与独秀的山势浑然一体,围绕行宫蜿蜒起伏的宫墙长达六十里。湖泊碧波荡漾,古木枝茂参天,山麓处泉水露头,动物繁衍不息。
  景盛帝每年都会来祈山狩猎,享自然野趣,兼处理政务。
  歌细黛静静的眺望嵯峨的楼宇,往事在心中翻滚叫嚣,那十日十夜的杀戮都还历历在目。
  上一世,歌细黛说服了阵守边疆的魏王,借用他的兵力围攻祈山行宫。血染苍山,火烧宫殿,尸骨遍地,整整十日十夜炼狱般的破釜沉舟,两败俱伤牺牲惨烈的逼近了龙榻前,无所不用其极的迫使景盛帝写诏书禅位于景世开。
  皇权龙位,万人之上,唯有血与泪是真的。亲情与爱情不过是垫脚石。
  歌细黛的眸色凉了几分,不禁轻叹了口气。于险象迭生里,她倾向于顺从自我的内心,去纵情的活一回,保持着随时能急流勇退的清醒,永远对自己最好,不委屈自己。
  “怎么?行宫有血光之灾?”景玄默低声悄问。他总能这般直接的看穿人心。
  “猎物的地狱之门。”歌细黛只是一笑,收回视线,迈进了东阳殿。
  大仪殿是景盛帝及其嫔妃的居所,东阳殿是太子殿下景玄默及其随从的居所。
  “嗯?”景玄默将侍从捧来的清凉泉水递给了歌细黛,让她先喝。
  “猎物何错之有,不曾伤人骗人欺人害人,却没有那些伤人骗人害人欺人的人活得逍遥自在。每年深秋狩猎,不知有多少觅食的动物惨遭横祸,不知有多少幼崽孤独无依。”歌细黛并不客气,接过瓷杯便饮了一口,祈山的泉水甘甜一绝。
  她刚要拭去唇角的水渍,景玄默已凑过来,用舌尖轻快的舔了去。
  她拧眉,接着说:“每每提及‘善良’一词,都是用来形容人,着实幽默。”
  景玄默清声道:“世间万物,各有各命。”
  “是啊,各有各命。”歌细黛将脸上的表情换了去,一副轻松泰然样,提醒道:“昭月殿设宴,太子殿下该入席了。”
  “我们去换身衣裳,你的妆容再理一理,要瞒得过他们的眼睛。”景玄默牵住了转身要走的她。
  “哦对,我现在是准驸马,也该出席。”歌细黛笑笑,显然很享受这种身份。
  入了寝宫,景玄默在屏风后换起了衣裳,歌细黛于铜琴前由丫环补妆,此丫环的易容之术手艺高超,单瞧面容,万人中不过只有一人能识出她是女子。再经丫环搭配服饰,翩翩公子形象跃然于世。
  一片薄刀被置放进衣袖间。起初,便就是这名丫环在为她穿衣时,歌细黛无意的一触,碰到了丫环袖间的薄刀,她心生灵感,向丫环要了一片薄刀,也放在袖间,以备不时之需。只是想不到,薄刀的第一次倒是沾了景玄默的血。
  歌细黛在铜镜前左顾右盼,打量着周身,忽地想到一件事,便俯耳向丫环说了句什么。丫环应是。不多时,丫环便将歌细黛所要之物呈上。
  “你倒真是有需就有。”歌细黛笑了笑,接过丫环掌中的一粒药匿在袖里。
  “也不全有。”丫环服侍了歌细黛数月,初次开口说话。
  歌细黛一听,不由一怔,诧异的看向丫环。
  “奴婢已二十八岁。”丫环坦言道。
  歌细黛恍然颌首,怪不得此丫环模样长得似十余岁,怎么声音却似妇人般。也对,此丫环会易容术,应是将自己的容貌也变了样。
  “她名唤青曼,”景玄默自屏风后走出,“她先前服侍我的生母天圣皇后,她本已过平凡生活,是我将她寻来照顾你。”
  歌细黛微微一笑,对青曼道:“皇室荣辱风谲云诡,能过得了平凡日子实属安稳,你若有心,大可离去。”
  丫环青曼神色宁静,语气沉缓,“奴婢要亲眼看着害死天圣皇后的众人,是怎么死的。”
  众人?是谁们害死了天圣皇后?歌细黛话到嘴边也没有问出,事情知道的越少,能有的选择就越多。
  景玄默眸中冷凝一闪而过,岔开了话题,揽着歌细黛临镜而照,抿嘴笑问:“我与你,谁更俊?”
  丫环青曼欠身告退。
  歌细黛望向景玄默,他的姿容真是令人心颤不敢直视,轻轻一看,只觉浊世之眼会污了那清雅尊贵的华美,想必他的母后更有倾天下之貌。她眨眨眼,他的姿色很让女子羡慕,自是无人能有他俊。
  景玄默眉飞毛舞,轻笑道:“我母后很美,我们的女儿们也会很美。”
  女儿的容貌似父亲,男儿的容貌似母亲,他们的女儿们会很美绝对是毋庸置疑的。歌细黛听罢,很不感兴趣似的赶紧扭头就往外走,面颊红似樱桃。
  此时,天已漆黑一片。
  仰天望向夜空,辽阔而遥远,方知何为繁星璀璨。
  设宴的昭月殿建在一处平坦宽广的悬崖上,邀对百丈峭壁,纵观山林翠叠,于月色中听风声呼啸,别有一番韵味。
  殿内殿外高挂着许多八方宫灯,灯光明亮,灯罩精致雍容。人在灯下,赏心悦目。
  秋风阵阵,吹得宫灯摇曳,光影飘来飘去,恍若于旷朗的云端。
  歌细黛与景玄默一行刚到殿外,佳琳公主便突地跳了出来,扬着下巴哼哼的笑,目光在随行的侍从里寻来寻去的。也不知道她寻找什么,亦不知道寻没寻到,只是当她的视线重新落在歌细黛的脸上时,已收起了笑,板着脸,哼道:“本公主等你很久了,你知不知道。”
  说罢,佳琳公主嘴一扁,哼的一声,背着手独自进了殿。
  景玄默与歌细黛对视了一眼,便是一笑。熙华有事要忙,还未到,想必是让佳琳公主久等了,惹得佳琳公主满心的不悦。
  他们双双入席,景玄默坐在次位,歌细黛坐在景玄默斜对面,与景世开相邻,与佳琳公主相对。
  景盛帝还未到,尚不能开席,紫檀木矮案上摆着酒壶器皿。
  歌细黛刚一落坐,四面的目光便包围了过来。太子府的司议郎荣为佳琳公主的驸马一事,已传得沸沸扬扬,这源于佳琳公主的奔走相告,唯恐这件大喜事传不到熙华的耳朵里。
  景世开好奇的瞧了又瞧,此少年的容貌倒算是俊逸,为何能如此迅速的颇得佳琳的好感与倾慕?此人姓甚名甚家境怎样?景世开虽是好奇,却并未与此少年攀谈,隐约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不如先坐以观之。
  歌细黛感觉到景世开在审视她,她抬起眼,目光一转,将席中几人都扫了一眼,浅笑着收回目光,为自己斟了杯酒。
  不愧是宫廷贡酒,味美香醇。可惜景玄默滴酒不沾,终日以泉水代酒掩人耳目,品不到清郁回甘的酒。
  景玄默欣赏着歌细黛饮酒,那一提一饮间,姿态潇洒绰约,不禁含笑举杯一敬。
  歌细黛迎上他的敬酒,会心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垂目又续了一续。
  佳琳公主咬着唇手托着下巴,直勾勾的盯着殿门处,那个该死的男姬怎么还不来,她手指间把玩着酒杯,无聊至极。
  在这时,倒真是来了一个人,并不是熙华,而是那位徐梦娇。
  徐梦娇裹在一袭轻薄娇软的白衣里,似被夜风送来的一般,于宫灯的红光下,很显得娇艳脱俗。她身姿曼妙,款步姗姗,已步入殿内。
  “梦娇见过太子殿下。”徐梦娇轻折纤腰欠身,倾身下拜时胸前**露得恰如其分的妙,声音软绵细腻,简直是痒在人的骨髓里。
  景玄默淡淡的暼她一眼,慢慢的饮着杯中水。
  徐梦娇眸中隐现一丝不甘,保持着端庄的笑意,继续行礼,“见过佳琳公主,见过安琳公主,见过表哥。”
  佳琳公主充耳不闻,继续盯着殿外。
  安琳公主微笑颌首示意,目光悄悄的溜向了歌细黛——佳琳公主的驸马就是好,佳琳公主的什么都好,都应该归她所有。
  歌细黛感觉到两道火辣辣的眼神盯着她,她一寻,便对上了安琳公主的眼睛,那几乎毫不掩饰的诱惑,使得她故作内敛的将头扭开。
  景世开轻摇着折扇,温和笑道:“表妹不必拘礼。”
  徐梦娇立于殿内,眼波流转,瞧了一遍每处空位,视线不经意的落在了景玄默的空酒杯上。是个借机接近他的机会。她有习舞之人特有的步姿,一身娇好似灵蛇蹁跹,翩然已至景玄默的眼前,纤指皓腕一旋,便要伸向了桌上的酒壶。
  多么熟悉一幕,歌细黛突然咳嗽了起来,上次在闲清王府,便就是有一女子近身斟酒,被熙华一掌打死。此时,徐梦娇重演那一幕。
  景世开当然也记得闲清王府的先例,赶紧急唤:“表妹。”
  徐梦娇的手指刚从袖间滑出,便听到了景世开的声音,若有所懂,迅速的收回手臂,回首看向景世开。
  景世开无事般的道:“想必父皇快要驾到,表妹何不是时候入座?”
  徐梦娇点点头,瞧向景玄默,莞尔笑笑,笑容妩媚美艳的恰当,多一分就过于妖冶,少一分就稍显单薄,手掌轻划向景玄默身旁的空位,柔声问:“不知梦娇能不能坐在太子殿□侧?”
  真是个顽强的女子呢。歌细黛自顾自的倒了杯酒,将酒杯放在唇间,似饮非饮。
  景玄默幽深清透的双眸骤然移过去,似圆月皎洁之光倾泻而下,落向徐梦娇。
  徐梦娇惊了惊,魂魄都似震散飘远了,一颗心紧张的扑腾直跳。
  景玄默清冷的道:“不能。”
  毫无余地的拒绝,似无数冰珠子漫天砸下。
  徐梦娇身形一抖,窘迫之态微微一现便褪了去。上一次已被拒绝,再多几次拒绝又何妨,她就不信这个男子的心真是石头做的,她就不信自己的美色软不了他的硬。骄傲的她不能赌输了——徐知达皇后与她打赌,说她征服不了景玄默。她有自信。她不甘心。
  歌细黛轻抿了抿杯中酒,一丝叹息随酒入腹。
  “三哥可不能让你坐他身侧,歌姑娘与熙华公子还分配不均呢,”摆台阶的人开腔了,景世开温文尔雅的热情招呼道:“表妹,来,来坐表哥的身旁。”
  徐梦娇大方的向景玄默欠了欠身,轻迈莲步,入坐于景世开的身侧。
  一听到熙华的名字,佳琳公主顿时便来了精神,嘴角讥诮的一暼,早有准备的回头看了一眼丫环,道:“让他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