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青词      更新:2024-04-18 10:46      字数:4792
  “想杀你的人一定也不少。”她笑。
  “多你一个也不多。”他也笑。
  真是一个有意思的男子呢,倾世绝伦的容貌、不可攀比的华贵、空前绝后的气场、难以描摹的清冷,比任何柔的东西柔,比任何硬的东西硬,那么的引人入迷,歌细黛细细的品着他,一时竟是看得恍惚了。
  他任她细细的品着,也在细细的品她。
  是什么让她这般温软,有着水阔烟深的淡然,是看透世事,还是胜券在握?
  本是寂静无边的夜,起风了,冷飕飕的风,伴随着叶枝沙沙作响。
  剑光暗闪,杀气逼近。
  景玄默霍然转身,直接将歌细黛执于背后,静观着数名黑衣人窜动。
  是谁要行刺景玄默?
  歌细黛眸色一沉,有人跟踪他们到这里?
  她想往寒光频闪的地方看看,可是,她的视线被阻隔了,一个结实的后背稳稳的挡在她前面,似一块永不能摧毁的盾。
  是她将他带到松林的,以他的立场,应该怀疑她,怀疑她将他引至圈套里。可是为何,他还这般以己为盾的相待?
  黑衣人在伺机行刺,充斥着令人屏息的诡森。
  斜前方有轻微异常,景玄默指间一击,一枚细小的银珠飞了出去,只听‘啊’的一声暗呼,紧接着便是重重落地的闷声。
  歌细黛用力的捏了捏手指,这已是片刻,若是太子殿下的暗卫在四周,也该现身了。可见,景玄默是一人跟她而来的。
  他并不是鲁莽的人,怎么就如此的放心?
  莫不是为了表示诚意。
  颇得她的信任就重要到不惜冒险?
  数道剑光急疾冲着他们而来,景玄默反掌一推,歌细黛整个人被震了出去,震落在数丈之外的一棵树上。
  景玄默将她放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自己孤身被围。
  歌细黛的手紧握着树枝,远眺着他。冷风中有阵阵的血腥味,她不知道是谁流血,脑中已盘旋着那日在山脚下,他满身是血的迎战,那么的傲然夺目。
  趁着景玄默逼退了一波攻势,歌细黛箭一般的从树上弹出去,直直的冲向景玄默。
  景玄默指间按捏着一枚银珠,察觉到背后一股力量向他蹿来,并未转身,甩手便将银珠掷了出去。
  右腿处猛得一疼,歌细黛闷嗯一声,没停下,也没变换方向,还是靠近着景玄默。
  听出了她细弱的呻…吟声,景玄默猛得转身,向前迎着,凌空接住了歌细黛。
  “你……”景玄默的话中有疑问,有自责。
  “我们走。”歌细黛反手抓住他的手,腾的跃起,用力的将他向上提。
  景玄默顺势跟她一起跃起,脚踩在树梢,两缕轻风的向前飘着。
  黑衣刺客并未打算停手,在后面追。
  秋天的夜风冷入骨,刮在脸上似刀刺般。
  她的手柔软,他的手暖和。
  她牵着他,纵身在夜色里穿行。
  “你伤在哪?”景玄默知道她一定被他的银珠击中了。
  歌细黛没回答,而是冷问:“你真的每次宁死也不走?”
  他清声答道:“只有走不了时,我才宁死不走。”
  “你看,这次就能走,你为何不走?”刺客被他们抛在很后面。
  那次在山脚下,他知道他不可能活着脱身,便拼尽全力多拉几个陪葬。
  这一次呢?
  只见景玄默将手从她的手中滑出,一手将她搂在怀里,折身,迎着刺客们而去。几枚银珠击出,刺客们在一怔间,便应声摔掉在地。
  像上次一样,他将所有的刺客灭口了。
  “我要让刺客们留在松林,让欲置我死地的人一直在等消息,度过一个无眠之夜。”景玄默有审时度势的能力,他非常清醒的知道自己的处境。
  好奇怪的男子,要么他被杀死,要么他必杀了杀他的人。
  这个奇怪的男子在杀人灭口时,也没有松开她,始终搂她在怀。
  以免突出变故而影响到他,歌细黛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搂着。见已安全,歌细黛推开他的怀,轻捊了捊乱发,微笑道:“关于刺客的事,你可以怀疑我。”
  是她将他引来的,她的确难逃干系。
  “如你所愿。”景玄默揽住了她的腰身,纵身一跃,出了松林。
  “带我去哪?”
  “太子府。”
  她笑问:“严刑逼供,查出我受谁指使?”
  “好主意。”
  歌细黛进了太子府,夜色中的太子府幽静的很,说不出的冷清,说不出的无情。
  到了寝宫,景玄默收回揽她的胳膊,问:“你的伤在哪?”
  “太子不打算逼供?”歌细黛挑眉,见他默认不语,便笑意盈盈的道:“那我可要告辞了。”
  “那枚银珠击中了你,应是镶在了你的骨上,你就不疼?”景玄默打量着她,毫无踪迹可寻。
  疼,很疼啊,疼得歌细黛简直要将右腿剁掉,她无事般的道:“太子殿下宽宏大量,不追究我的嫌疑,使我感激不尽。”
  “你不说,我就自己找银珠了。”景玄默握住她的胳膊,将她一甩,甩向寝宫的大床。
  歌细黛本是想配合他调查刺客一事,保证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岂能不明不白的躺在他的床上,在快要挨到床时,她脚下凭空借力,旋转着身子,双脚落在床边。
  右腿本就很疼,如今一吃力,她右脚一软,险些摔倒。
  景玄默紧紧的盯着她的右腿,一步步的走向她。
  歌细黛勉强站好,微笑道:“太子殿下是舍不得银珠?不如我回去取出,明日送还?”
  “我为你取。”景玄默清声道:“你将伤口露出来,或者,我将你整条右腿的衣裳撕开找伤口。”
  “有得选择总归不错的,”歌细黛轻笑,优雅的一闪,落座于木椅,将右腿搭在另一个木椅上,姿态闲适的道:“撕吧。”
  景玄默拧眉,“你就不容我好好待你?”
  “容,自是容的,你用权威已将我困住,我还有什么不能容?”歌细黛笑着,笑得灿然。
  “我不困你,”景玄默蹲□,伸掌握住了她的脚踝,他的力道不大,相反,很轻柔,柔得她头皮发麻。“我取出银珠,你安心养伤。”他的手掌一寸一寸的向上移,“养好伤后,你若是想留下,可在府中做一份差事,司议郎如何?专门记注我可传于史册的言行,正六品官职,拿月俸。”她在听着,以至当他的手掌移到大腿的伤处时,她疼的颤了一下,他没再继续向上移,而是撕开了衣裳,露出了银珠穿过留下的伤,“你若是想走,给我点时间,我会尽快将册封太子妃的诏书交给你。”他用手指轻轻的摩挲她腿上的伤口,她的肌肤微凉滑润,光洁细腻。
  歌细黛回过神,伸出手按向了伤口,不料,却是按在了他的手上。他柔若无骨的手,暖暖的。
  不等她移开手,景玄默反手将她的手捉在掌中,轻轻的握着,说道:“我是不是应该给你点教训,让你记得清楚——当我将你放在一个地方后,除非我死了,你才能离开那个地方。”
  歌细黛低头看着相握的手,笑了笑,抽出手,道:“你高估我了,高估了我顺从听话的天性。”
  “你还不了解我,”景玄默起身,从床下取出木箱,回蹲在她身旁,指间已捏着一柄锋利的小刀,“当你了解了我,就会发现,我有评估准确的时候。”他将小刀深深的扎进了她的腿里,轻轻的向下一划。
  顿时,歌细黛脸色煞白,额间冒着细密的汗,她拼命的忍着,十指握得很紧。
  “疼就喊出来,好不好?”景玄默在她的腿上划了一道深口,拨出小刀,用两根手指撑开肉…缝,再将小刀插…进去,用刀尖挑弄着镶在她腿骨上的银珠。
  好疼,好疼。
  歌细黛埋着头,将头深深的埋在胸前,咬着牙,一声不吭,疼得不由自主的打颤,疼得浑身已湿透,疼得脑子里一片模糊零乱。疼到除了真切的感受疼,已什么也做不了。
  “很疼,对不对?”景玄默取出了银珠,用纱布擦拭着她腿上的血,涂上止血药,抹上伤口愈合药膏,缠上绷带。
  用刀深深的划开她的腿肉,深到见骨,撑开肉…缝,挑出银珠,止血,涂药,缠上伤口。如此一系列的动作,他的神色不曾有任何变化,就像是起床穿衣、睡觉脱衣那般的自然而然。
  景玄默站起身,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感觉着她控制不住的颤抖,隐隐地道:“何苦呢?”
  难道有了疼,忍着忍着就能不疼?
  歌细黛抬起头,香汗淋漓,细碎的眸子迎上他,疲惫的道:“喊出来能不疼?”
  “能,”景玄默弯腰示意给她看,“我只要在你的腿的这个位置击一掌,轻易的可以将银珠震出,比起你刚忍的疼,就太微不足道了。”
  歌细黛一怔,不禁失笑,道:“我的确还不了解你。”
  “你当真了?”景玄默抱起有气无力的她,将她放在床榻,“骗你的。银珠只能用我刚才的方法取出,否则,你的腿就废了。”他瞧着她又是一怔,清声道:“你瞒了我一次,我骗了你一次,我们扯平了,怎么样?”
  歌细黛气若悬丝,她实在没有力气与疼痛继续较劲了,昏睡了过去。
  景玄默为她盖个被褥,掖好被角,放下了床幔,一边跪着擦拭地上她流的血,一边道:“出来吧。”
  一道红光闪现,魔媚懒散,正在津津有味的啃着鸡爪,他那妖美的形象实在与他吃的东西不协调,但是,却洋溢着一种醉人的矛盾的美。
  “我好像错过了什么?”熙华盘腿坐在桌上,为来得迟了没有看尽兴而不满。
  景玄默用手掌沾着她的血,在指间捏着,声音似泉水叮咛,“刺客是谁派的?”
  “永泽王,派的刺客跟他本人一样草包。”熙华冷笑的一声。
  景玄默深深的念道:“永泽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说呢,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祝新年快乐、身体健康、xing福满满、恭喜发财
  ☆、第30章 《荣华无量》0030
  不知昏睡了多久,歌细黛迷迷糊糊的醒了,缓缓的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靓蓝色绸缎床幔,随着她意志的清醒,腿上的伤疼在渐渐的加俱。
  真疼,疼得她倒吸了口气。
  她伸手抚了抚伤处,疼得无所适从,肯定要养几天才能下地走路。
  “醒了,”景玄默好听的声音在床幔外响起。
  “如果醒的不是时候,我倒可以再睡一睡。”歌细黛笑着坐起了身。既来之则安之,如今身在太子府,腿又受了伤,没必要非要逞能的离开,不如先将伤养好。能在太子府里混吃混喝,恐怕别人连想也不敢想。所以,要保持愉快的心情,她从不舍得跟自己过不去。
  “有两套衣裳在枕边,你选一套。”景玄默端坐在床头的木椅上。
  一直以来,他给别人的选择权,都建立在他已做好的决定上。
  歌细黛这才发现自己上身穿着一件中衣,连忙掀开被褥瞧瞧,中裤的右裤筒被剪了去,是从撕破的地方剪下的。
  外衣被脱了?
  她微微皱眉,拉开床幔,露出一条缝,使光线好一些。拿起枕边摆放整齐的衣裳看着,都是蓝衫少年装,明白了,他要让她女扮男装。她看了又看,着实没发现两套衣裳有什么不同的。于是,她问:“它们的区别是?”
  “袖口的暗纹不同。”
  歌细黛差点失笑,不由得认真的观察袖口,一件是兰花图案的暗纹,另一件是竹叶型暗纹。她挑了一件竹叶纹,穿好了上衣,想要穿衫裤时,发现右腿根本抬不起来,即沉又疼的。
  她在试了数次后,只好道:“我遇到点麻烦,需要两个婢女帮我。”
  “什么?”
  “穿衣裳。”
  “我为你穿。”说着,景玄默已挑开床幔,立在了床边。
  歌细黛一怔,扶了扶额,故作镇定的道:“这点小事岂敢劳烦太子殿下。”
  “府里没有婢女。”景玄默坐在床边,从她手里拿出衫裤,便去掀盖上她身上的被褥。
  歌细黛忙按住了被褥,望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眸,僵笑着愕问:“我昨晚的衣赏……”
  “是我脱的。”很轻描淡写。
  歌细黛简直愣住了,深深的皱了下眉头。
  抛开上一世,如今她可是待字闺中,他贸然的将她的衣裳脱去,还要为她穿衣裳,这真的合适?
  可偏偏,歌细黛看在眼里的,是他的神色淡然,是他的平和沉静,好像脱了她的衣裳就如同剥白菜叶子那般的随意,完全是非常自然的一件事。与昨晚用刀子划开她的腿肉,为她取银珠一样,他只是做了那样一件事,不存在复杂的意味,只是做了。
  也是,他不喜女色也不近女色。府中连个婢女也没有,可见此特点已到了极致。因此,他并没有把她当作女子,抑或是,他对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