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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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呢 更新:2024-04-14 09:14 字数:5171
我过不回无欲无求的日子了。从小到大,做任何事都不必付出太多努力的我此刻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在感情面前束手无策。人,通常都控制不了感情。
我深深惧怕着这种改变。尤其是当我知道,改变我的人不会因我而改变的时候。这种素来潜伏的恐惧顷刻间如同洪水猛兽将我吞没,我不是个正常人,也许从今往后,我会变得更加不正常。
3
“小纪,你抱着我的包子往哪儿跑?”
秦相侯一把拉住我。我不敢让他看我的表情,头也不回地把包子塞到他手里:“我把钱包落在便利店了,去拿。”
于是他就这么松开手,我奔进电梯,心随着头上递减的数字一起下沉。直到出了楼,整个人仍有些恍惚,茫然四顾,一时间不知道身在何处,只能呆呆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背后有人拍我的肩。我回头,秦相侯一脸笑盈盈,身上已经换了套休闲装。
“你的钱包。”他把手上的黑色皮夹递到我眼前。我这才懊恼地想起先前顺手把钱包扔进了装包子的塑料袋。悻悻地接过,看着他说不出话。
“来,我们走走。”他微笑着搭上我的肩,示意我跟他一起散散步。我猜他该是有话对我说,恐惧感又冒了上来,硬生生站住脚问他:“你不用陪你老婆孩子么?”
他微微愣了愣,然后咧开嘴笑得格外开心:“我什么时候有老婆孩子了?”
我语塞,又不好意思挑明了说。他一勾手臂,我只好跟着他走。
“刚才那个是我跟你说过的死党之一,叫张璨。”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她丈夫就是我另一个哥们。”
“可是她说她姓马,她儿子还叫你爸爸!”我忍不住质问。他这算在给我解释?他又何必跟我解释!
他嘿地一笑:“她啊,原本是姓马。她儿子认我做的干爸。这中间故事长了,三天三夜说不完。你要想听,我每天晚上当故事给你讲,保准比一千零一夜还带劲。”
他越说我越懊悔,那我刚才吞的算哪门子苦果啊!路子全跑歪了。
然而,即便那不是他的爱人和孩子,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我这可是、可是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小纪,我送你的玉还在身边么?”
我不明白他的用意,有些木然地把香袋从脖子上摘下来,递给他。
他看着我笑,却不伸手接:“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块玉是有名字的?”
我摇头。他笑容扩大了些,说:“它叫霁血。雨霁云开的霁,鲜血的血。”
“霁血?”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我看着秦相侯等他下文,脑子里飞快搜索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然而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静静地望着我,眼神里含着某种希冀。
他希望我基于这个名字能想到什么?
“我想起来了。”我遂他心愿。
他眼睛立刻一亮。
“那天你喝醉了说胡话,叫的都是这个名字。”我尽量让表情平淡。
他一愣,习惯性地抓抓头,打了个哈哈。
“有什么话你直说吧。你病没好,吹不得风,说完了好回去。”我低头看自己脚尖,等他解释关于这个名字,还有他对这个名字的感情。
耳边听到他嘿嘿地笑:“我只是突然想起,这块玉是我老祖宗传下来,一向作为送给自己另一半的信物。”
我猛抬头,把他强忍笑意的表情尽收眼底。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告诉我他已经找到了理想的另一半,现在要收回给我的见面礼,另赠他人?
“我知道了。”我深深吸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把香袋塞进他手里,“从开始我就说这个礼物太过贵重,希望以后你送别人东西时能更加深思熟虑。”
放开吧,强求无用,时间久了就会淡,我不无怅然地想,只是从此心里怕会留个缺,时时刻刻提醒我曾经的单纯和软弱。
我踯躅着转身往回走,却又被他拖住,手心里被塞进一件硬物。我回头忍不住瞪他,他有些尴尬地抓头:“哎呀,玩笑开大了!”
我低头,装着玉石的香袋原封回到我手里。
他抓住我肩膀让我看他:“小纪,你是……喜欢上我了吧?”
这样问法并没让我产生太大惊讶,以他的阅历足以从我刚才的失态上猜到点什么。但这个问题得不得到证实又有什么关系,我有点戒备地看着他,慢慢点了点头。
“傻瓜。”他笑了。
虽然他经常笑,但那些笑容深处往往有种涩涩的滋味。然而眼前的这张笑脸却是少有的灿烂,我几乎能听见冰雪融化的瞬间所发出的声响。那种喜悦似乎超越了某种境界,将我感染得一阵晕眩。
我还没反应过来,鼻腔里已经满是他身上干净的肥皂气味。
“对不起,有些事情我没办法跟你解释,我也不希望你再接触那个世界。我只想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你,我一直一直最最重要的人。”
他用一串叠词强调我的重要性,我头靠在他肩上有点发愣。似乎,突然之间,事情和我理解的有了很大的出入。
“你是说,你喜欢我?”我推开他,做梦一样看到他猛点头。
“那这块玉你一开始就是要送给我的,并且蓄谋已久?但我以前从来没遇见过你。”
“这不重要。在我心里,我们上辈子就认识了。”他拿过香袋重新挂到我脖子上。
我抓着胸前的石头,脑中一时又纷乱起来。事情转变得太快,我一时有点难以接受。
“……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
他表情黯淡了一下,看得我心里一紧,随即他又笑笑:“那先得麻烦你把我扛回去啦,我脚软了。”
我点头,他便一手搁上我肩膀,毫不客气地把全身重量压上来。他呼出的气息灼热地喷在我颈侧,体表烫得有些吓人,我意识到又是因为我,让他在秋天早晨的冷风里吹了这么久。
好啦~这俩小孩的问题基本解决~接下来要说那对夫妻的事啦~~得意ing~~~
4
回到屋里,张璨——秦相侯建议我还是这么称呼她比较好——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妥当了,围着我新买的围裙正在厨房张罗午饭。看到我把秦相侯架进门,也只是笑着冲我点点头。
以她和秦相侯的交情,这么熟门熟路的并不奇怪。比较怪异的画面是小飞楠蹲在沙发后面,和霞儿大眼瞪小眼的对峙。
我把秦相侯在床上安顿好,刚想给他倒杯水,就听见客厅里一声巨响,紧接着一团白影向我扑到,我连忙伸出手臂接住。
“霞儿?”
狐狸的眼神有点委屈,一个劲往我怀里钻。耳边响起小飞楠稚嫩的童音:“叔叔,你不要妨碍我降妖除魔啦!”
床上的秦相侯猛地一阵咳嗽。
张璨也被惊动了,从厨房里出来,一把拎气小飞楠:“臭小子,你又给我闯祸了是不是?”
“娘,爸爸这里怎么住着只妖怪?”小手一伸,直指我怀里的狐狸。
妖怪?我低头看看,狐狸用眼神向我摇头。
秦相侯长叹一口气:“小纪,去看看客厅什么地方多了个洞。”
我把狐狸放到他枕边,出去了再进来,然后同情地看着他:“还好,就是沙发不能用了。”现场就好像经历了一场小型爆破,沙发里的填料木架散了一地。我好奇,小飞楠到底做了什么会产生这么惊人的效果。
秦相侯朝张璨苦笑:“你这儿子不愧是天才。”
张璨朝小飞楠一瞪眼:“小子,把我关照你的话都忘光了?”
“可是这里是爸爸的家,不是外面啊。”陈飞楠小嘴一瘪,“况且师叔师伯们不是常说,要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嘛!”
张璨的脸黑了黑,把她儿子往卧室外一扔:“去,盛饭端菜,要敢把碗砸了,今天一天没你的份。”
真是十分怪异的一对母子。儿子聪明伶俐,却有沉迷小人书的嫌疑;做母亲的显然对儿子宠溺有加,却要作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我可不可以下结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秦相侯是个彻底的怪人,所以他身边的人都多多少少的与众不同,当然,也包括我。
张璨坐上床沿,朝霞儿勾勾手指,狐狸犹豫了一下,乖乖爬到她腿上。
“是它?”她问。
秦相侯点点头。
张璨微微皱起她隽秀的眉毛,低头摸了摸狐狸的脑袋:“看来我算得没错,你这里太久没出事了。”
我明显看到秦相侯背着她翻了个标准的大白眼。
“先不说这个。老大,你名片拿来。”
“干什么?”
他朝我抬抬下巴:“我可是好不容易把小纪劝回来了,你难道还不愿意暴露身份?”
张璨看看我,微微一笑,从宽袖旗袍的袖子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我一看,忍不住吃惊。上面写着:中国道教协会副会长、江西省民俗文化机构主席,张书馨。
“她还有个身份,道家正统一派的掌门人,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秦相侯笑着补充。
难怪小飞楠一口一个降妖一个除魔的。我眨眨眼,对于道士的认识仅只于书上那些怪力乱神的描写,想不到有一天真的能遇到职业道士,而且并非想像中的乖戾和诡异。当然,归根结底我是无神论者,道教在我的认识中依然只是一种宗教形式。
“所以说,以后要是看到他们母子有什么奇怪的行为,你别太吃惊。只要别跟他们学坏就……哇……”
张璨把霞儿扔到他脸上,成功让他住了嘴。
“臭猴子,你怎么不问问我到你这里干什么来了。”
“有什么好问的。保准又是和陈湘吵架,带着儿子离家出走。”秦相侯把霞儿抱开,脸上留下两道浅浅的狐狸爪印,“上次流浪到京城,让我们给找回来了。这次倒变聪明了,直接上我家来啦?”
张璨脸上表情有点不自然,轻轻哼了一声:“你说的只是很小一部分原因……”
“说说,这次吵什么?”他打断她。
我在边上忍不住替他汗颜,人家夫妻间的事情他这么起劲作什么。霞儿跑过来攀住我的裤腿玩耍,我突然发现它的尾巴不见了,仔细一看才知道是错觉。
“他,那家伙居然嫌弃我没有女人味,还跑出去花天酒地……我,我忍无可忍!”张璨越说越大声,脸上怒容突现:“什么嘛!结婚十几年了,要嫌弃他不会早点说啊!太过分了!我要跟他离婚!!”
秦相侯“噗”一声,摊在枕头上笑到抽筋。
我看看他,再看看张璨黑到不能再黑的脸,觉得他一定是故意引张璨这么说以增加自己的笑料,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
“老大,他难道不知道,如果要让你有女人味,还不如一刀砍了你算了。天哪,笑死我了,你们吵架的内容还真是有趣,有趣!”他就差没在床上打滚。
我看着张璨越来越阴沉的眼神,手心微微替秦相侯捏把汗。然而我低估了张璨的克制力,只见她深深吸了两口气,脸色便恢复了过来,手一抬又把霞儿招了去。
“小猴,说正经的。我这次来,大半是为了你。”
秦相侯合上嘴,点点头然后看向我。
“我本来不知道你已经找到了霁……呃,小纪,但现在想来,问题多半出在这里。”她看看霞儿,然后盯住秦相侯,“小猴,你知道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么?”
听起来好像有某件很严重的事情跟我扯上了关系,我竖起耳朵等张璨的下文。
张璨的神情出奇严肃,有种奇特的威严从她身上透出来,她把话说得很慢,却字字着力:“天道不可逆。它私炼魂魄,罪其一;擅改生死簿,罪其二;扰乱轮回,罪其三。不仅被罚打回原型历劫,连带着你们都要受罚。”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她说的话,就听见外面“咣当”一声,什么东西被砸了。
“陈、飞、楠!!”张璨霍地站起来,大步流星走了出去。我赶紧跟进餐室,生怕张璨一怒之下把儿子吊起来打。
小飞楠正蹲在一地碎片前发愁,看见张璨立即嬉皮笑脸:“娘,你放心,你做的菜我一点汤水都没有浪费,都抢救起来了。”说着献宝似的给她看装在一只空花瓶里的西红柿鸡蛋汤。
我注意到墙角凄惨地躺着一束天竺葵。
张璨撑住头,声音听起来咬牙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