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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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呢 更新:2024-04-14 09:14 字数:4974
这家伙吃错药了?阴阳怪气的。我用手背擦擦下巴,没怎么在意,慢腾腾跟在他后面回到寝室。
擦干头发倒头就睡,只是想着明天要问问霁血跟谁幽会去了。
23
然而霁血只说了两个字:“故人。”
我眨巴着眼睛等他下文,他就看着我悠悠的笑,那眼神仿佛穿过我的身体透视到某个久远的年代,见着某个久违的人。
我怒起,隔着桌子一把抓他到眼前,想跟他吼:你现在是我的玉我的灵我不许你想那些早被时间消灭的东西你怎么不想想我?
话到嘴边又噎住,我这是怎么了?暴躁又易怒,秦相侯该是个成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什么事都不在心里放过夜的人,那现在的我又成了谁?
我颓丧地放开霁血,把头埋进面前摊开的砖头书里。现在不是胡乱烦恼的时候,心浮气躁或许只是因为考试压力大的关系。
边上有人拍拍我肩膀:“同学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定,四肢抽搐,不是犯了什么宿疾吧?”
我抬头,见图书管理员一只。尽量早来挑了个三面环书架的角落,想不到还是有人经过。
“我没事。”克制住想拿他当出气筒的欲望,我僵硬地笑笑,目送管理员一脸不放心地远去。
叹气。
一只冰凉的手覆上我的额头。
“昨晚没睡好?”
他眼睛里的关切很好地安抚了我的浮躁。我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摇摇头,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砖头书上。
“这些天你还是多保留些精力的好。”他一声轻叹,“麻烦随时可能出现。”
我惊疑地抬头:“怎么了?”
“蜃枭。那天他逃走之后我再也没感觉到他的气。”他一指揉着眉间,脸色郑重,“这只代表一种可能,他重新找到了宿体潜伏。鬼灵精怪一旦进入宿体,便能把气隐藏起来。这就是为什么当时我没察觉张璨体内的它,而它也没料到我栖宿在你胸前的玉石中。”
所以它只偷走了紫金如意而大意地把霁血留在了我身边?想来马定川也是因此一直没有发现霁血躲在玉里头吧。
我恍然点头:“也就是说现在谁也不知道他躲在什么地方,准备的是哪一出,所以防不胜防。”
“最要提防的便是你身边的人,这段时间切勿和他们走得太近,直到我找出它为止。”他隔着桌子拉过我的手紧紧拽住,“我虽一直在你左右,但还是做不到万无一失。你若不警惕,做什么都一头栽进去,我拦也拦不住。”
我愣愣的看着他,让他眼里的后怕搅得胸口一阵彭湃如潮。
“就好像上一次……”
我知道他指我冒冒失失就跟张璨跑去郊外,结果差点被炼化在乾坤表里图。
他叹口气,垂下眼,淡淡哀愁在他周身弥散开来:“好不容易到了今日,你若出什么岔子,我势必追悔永生。”
心脏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揪得生疼。原来他这么在乎我,我却木知木觉猜忌他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实在显出我小气。
我猛地反握住他的手,一边掏出手机拨通寝室电话。
“喂,老大?嗯,我今天中午有事,陈湘我帮你约好了,十一点半南门鼎太丰。你们两个谈吧,我就不过去了。好,那就这样。”挂机。
我看向霁血,咧出一个灿烂笑容:“我现在就和这两个家伙走得最近了。”
霁血说的对,跟他们疏离开来不仅为我好,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不至于被卷入是非成为第二个张璨。
一个复杂的笑容在霁血唇角绽开,欣然而忧郁,宽慰而不忍:“其实你也不必……”
我打断他:“这样做最好,对谁都好。我不仅为我自己,也是对你负责。”
突然领悟自己想要的,便是霁血无忧无虑的笑容,不再落寞寂寥哀怨神伤。不让他操多余的一份心,也许是目前在他保护下的我唯一能做的。
边上又有人拍拍我肩膀:“同学,你确定不要去医务室?不是精神压力太大了吧,连自言自语都跟背台词似的。”
又是管理员。看来是我动静太大让他盯上我了,赶紧点头哈腰连声道歉说下次不敢,他才一脸不放心地再次走开。
坐在对面的霁血清咳两声,还是憋不住扯起了嘴角轻轻笑出声。那模样好像春风吹融了一个冬季的雪,吹化我的心。我目不转睛盯着他,发誓以后要想尽办法让他这样笑给我看。
他笑着倾过身体拿手指戳我脑门:“快看书。小心真叫人以为你这里有问题。”
我如受军令,埋头苦干。神清气爽的时候,那些英文字母竟也讨喜起来。
苦读一日,中饭晚饭都在图书馆草草解决。我红肿着两眼一路伴着蝈蝈的嘈杂往宿舍走,半路上却遇到了陈湘。确切的说,在宿舍区的铁门外被他堵个正着。
“等你半天了。”他脸上如释重负的笑掩不住疲惫。
早上经霁血那么一说,我有点戒备地看着他:“有事怎么不打我手机?”
“我碰碰运气,遇得到你就让你看样东西,确切的说,我想让霁血看,要是遇不到也就拉倒了。因为那个维持不了多久。”
他越是神秘兮兮我就越疑神疑鬼,不自觉往后挪了挪,靠上一具冰冷的身体。
“霁血,你看看,谁说我做不到。”陈湘往边上招招手,从铁门边的阴影里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我差点把手里的书全撒在地上,声音都变调了:“诈诈诈,诈尸啊!”
赫然是张璨!
然而路灯光照到她脸上竟泛出一层青光,双目无神,没有焦距地直视前方,走路的样子也有些僵硬。我告诉自己张璨不可能复生,一定是陈湘动了手脚。
“你把你姐做成了僵尸?”这是我能想出的答案。
陈湘脸一板:“怎么可能,她现在有体温有呼吸,不信你来摸摸。”然后他转向张璨,“姐,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秦相侯。”
张璨缓缓伸出右手,居然开口说话:“你好。”声音也是木木的。
我不敢去握她的手,扭头看向霁血。他皱紧眉头,脸上严肃的有点可怕。
“陈湘,这是有违天道的。”
“我不在乎。”陈湘哂然一笑:“这只是初次尝试,我下次会做的更好。霁血,你还是不相信凡人能做到这一步,仍不愿帮我么?”
霁血沉默。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陈湘有点骇人,眼神中透着疯魔。
“算了。”他无所谓地笑笑,“你有你的信条,我也有我的目标,只要你不出手阻挠就好。”
他拉起张璨的手转身走开,很潇洒地背对着我们摆摆手。我想喊住他说点什么,张了张嘴愣是没发出声音。仅仅隔了一天,他好像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陈湘。
他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来对我说:“对了,龙虎山掌门天师羽化了。我赶不上头七,师父叫我尾七的时候一定要回去趟,好歹我也算旁系子弟。那时候正好暑假,我想你跟我一起去。”
“为什么?”怎么想这事情和我八竿子搭不到一起。
“害死我姐的妖怪是冲你来的。天师道能人比蚂蚁还多,一来可以保护你,二来也方便我给我姐报仇。”
“我……”我犹豫着想拒绝。
“你考虑考虑。”他不再理会我,转身走了。路灯把他和张璨的影子拉得老长。
霁血一路盯着他远去,一句话不说。
我惴惴不安:“那是……炼魂术?”
他看向我,轻轻摇头:“不,只是普通的移魂术。他把别的孤魂野鬼捉来填进张璨这个躯壳,但为了让它听话扮演张璨这个角色,他还掺和了御鬼咒。那个小鬼一定受不了这么霸道的咒术,不出十二个时辰定是要魂飞魄散的。”
我张口结舌,牛角尖钻到陈湘这个样子的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管门房的大叔远远伸着拦腰过来锁门,我赶紧闪进铁门往宿舍赶。
霁血跟在我身后问:“那陈湘的邀请你答不答应?”
“我不去。”我回答干脆。既然决定了和身边人保持距离,哪有答应的道理?那妖怪来便来吧,有霁血在,我也不惧它什么。
然而,冥冥中注定我非去那个道士老巢不可。
24
复习和考试很好地成了我疏远周遭人事的借口。我又恢复了独来独往的生活,每日里图书馆教室寝室三点一线,当然有霁血作陪。
马王堆不只一次试图作我的伴读,被我这般那般婉拒,偶有“巧遇”的时候我就好像躲瘟神一样一溜烟跑走。我估摸着他最近一定被我伤到了自尊,每晚我踩着熄灯的哨子踏进寝室就能看到他黑得不能再黑的脸,催促我洗澡睡觉。而陈湘却是极少再出现,我猜想他也是忙着应付考试的吧,却有一次在我们学校食堂看见了他——跟张璨坐在一处吃饭,不时一脸宠溺地把自己的菜拨到张璨饭盆里,好像张璨不是他姐,而是他女儿。张璨看起来自然多了,要不注意她直勾勾的眼神还有青白的脸色,简直和大活人没两样。我没上去跟陈湘打招呼,小心翼翼从偏门闪了出去,无意间看到跟在身后的霁血好像刷了浆糊一样板着脸。
董小脚告诉我,最近马王堆和陈湘走得很近。这家伙成天粘在马王堆屁股后面,据他说自己还跟陈湘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于是有意无意的就成了我的情报来源,像个没有休息日的广播站,隔三岔五跟我报告他们几个还有张璨又去哪里哪里吃了什么什么。当然,除了吃吃喝喝,别的信息少得可怜。我也想当然,马王堆与陈湘按辈分来说是同门师兄弟,自从上次我引见了他们正式认识,亲热起来是人之常情。但我想不明白马王堆怎么没看出来张璨是个死人?又或者看出来了,按他那种正直到不善变通的个性,为什么不制止陈湘继续这种不人(鬼)道的实验?这层疑惑在我心里投下一个微小的不安的阴影。人就是这样,一旦提醒自己要小心行事,就开始疑神疑鬼。
在董小脚眼里,他、我、陈湘、马王堆、张璨五个俨然已经是一个小团体了,于是他有时候言语中会怪我怎么这么离群。我假装雄心勃勃地拍胸脯说咱以后是要干大事的,没你们这么多闲工夫。从小到大不知为什么我几乎没朋友,天生独行侠,却从来不知道寂寞。这回要疏离这段友谊,我也放得开的很。记得小学时候老师有次找我谈话,之后她面对我老爹老娘一脸痛心疾首,说这孩子情感残缺。没想到生我那两个活宝竟然开心地说那样不是挺好么,她才明白世上有个名词叫遗传。
地狱般的考试周就这样过去。我披荆斩棘杀出条血路,总算考得都不错,当然霁血功不可没。考国际商法的时候我不小心睡死过去,多亏他我才没交白卷。我迷迷糊糊揉着眼睛走出考场,就看见他一脸无奈,大叹世风日下。
日子意外的风平浪静,平静到我以为前段时间遇到的事情都是幻想出来的。要不是还看的见霁血和那些半夜出来晃荡的白影子,我恐怕要连鬼怪的存在都否定掉了。
像所有大三学生一样,学期一结束我就穿西装打领带跑去老妈单位实习,成了实至名归的太子党。偌大的公司上上下下都对我体贴入微,饭来张口茶来伸手。复印扫描只要我眼珠一转,立刻有人排着队帮我做。我每天的工作只是在独立办公室里教霁血打电脑游戏。
有时候会想想,陈湘该回龙虎山给他师祖过尾七了吧?董小脚一定每天吃得躺在家里动不了。马王堆又会作什么,哈,不是去深山里修行吧?
有时候什么都不想,只是呆呆看霁血津津有味地打游戏,百看不腻,心底里恬恬淡淡。
就这样浑浑噩噩半个月,正当我被几个中年大姐围在茶水间东拉西扯吃尽豆腐的时候,一通电话把我从风暴前的宁静中拉了出来。
“在那山地那边海地那边有一群蓝精灵……”我引以为傲的无敌手机铃声远远飘过来,跟着事务部主任飘进茶水间。我从他手里抄过手机,来电显示乱码。
意识中沉睡许久的危机感猛地从背脊窜上来。
我沉住气,打开翻盖把手机凑到耳边。
“哪位?”
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夹杂着一个听不真切的人声。我朝事务部主任递个眼色,他心领神会把边上几个聒噪的大姐带了出去。世界清净了。我朝那头喂了半天,那个人声仍然忽忽悠悠若有若无。
我忍不住骂:“妈的,我要抓不住你个搞恶作剧的,我就不姓秦!”
“滋滋……小秦……小秦,听得见么?我是马定川……滋滋滋……小秦,听到了么?……”
好像收音机调试到恰当的频率,中年人沉静的声音突然清晰可辨。
我大松一口气:“大叔你在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