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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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处自说 更新:2024-04-14 09:13 字数:4792
「始终也有一些会落到子文身上.」子文他年纪尚幼,靠的就是二娘的照顾,几件前,二娘托人问他要银两的时候,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二娘将子文送入私塾,让子文识字,以圆他从来实现不到的梦.他远在他方,也只好相信二娘会信守承诺,只要他满足了她的要求,子文一定会有好日子过的.
白兰芳明白白翩然已经将所有心血,期望放在亲弟身上,也不再嘲弄,只是拧着弯月似的眉头说.
「但是,二十两银,你要在哪儿找出来?」二十两!想他昔日家中奴婢,一年的工钱也不过二两,又以今日的一台戏为例,他们这些旦角分得的也不过每人一两银.
「只好再向班主借了.」
「你傻了吗?班主近日迫你......不是迫得很紧吗?如果你现在再去问他借,只怕......」白兰芳姣美的脸庞都皱成一团,欲言又止地吐出心中的忧虑.
白翩然垂头不应,即使明知眼前是个龙潭虎||||穴,又怎到他不去?淡淡的愁苦在明媚的眼眸内一闪而过.当下就丢下了白兰芳,缓缓步入了班主的房中.就如白兰芳所言,班主借款的条件也不过是一件事.
白翩然只嫣然一笑,用那彷如天上仙女所用的乐器才奏得出的动听声音回了一句.
「但凭班主安排.」
3
忙了大半天,只觉身心俱疲的白翩然回到房间中和衣小睡片刻,再次醒过来,太阳已落在西方.
提起茶壶喝一口水,放下,又再次提起来,白翩然明显地坐立不安起来.
去?还是不去?
不知不觉地在房中踱步起来,数着地上的石砖,眼看酉时将过,心忖,不见不散只不过是那富家公子的门面说话,心思慢慢地安定下来,抬起头,从窗框看出窗外渐渐暗淡的景色,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慕容春申神采飞扬的俊朗脸孔,白翩然霍地停下脚步......那种自信满满的人,只怕真的会一直等下去.
咬着朱唇,跺一跺脚,白翩然始终控制不到自己翻腾的心思,换了一件手工精致的彩衣,对着铜镜小心地梳理好鬓发之后,匆匆地出了房门.
出门时恰巧遇上回房来的白兰芳,也不及解释,只丢下一句.
「我有事,今天的晚膳不用了.」就留下满腹疑惑的白兰芳小步跑了出去.
匆匆赶到大街,已是戌时初,天边银轮高悬,向天地泻下光芒万丈,但是今夜的月光比起大街上连绵的灯火花灯,却不禁失色.
在火树银花,熙来攘往的大街上,那道挺拔的身影果然站了在其中一座排坊之下,身后仍然跟着那长相方正的青年,街上虽是人来人往,但是,白翩然还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即使在扰攘的人群之中,那人仍然散发着耀眼的光亮,如立鸡群,不可一世.
在对方迫人的风姿之下,白翩然本来匆忙的步伐不禁收敛下来,五指轻轻梳理好被夜风吹乱的发际,才以最优雅的姿态缓步向前.
「慕容公子.」
在轻柔如水的嗓音下,隐藏淡淡的紧张感,慕容春申听见了抬起头来,勾起唇角笑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出现.」
经过一个下午,他亦换了衣裳,一领紫团绣胸白袍,腰系玉腰带,足蹬六合长靴,剑眉鹰目朗如星,令人不敢直视.
「抱歉,我有点事......迟了.」白翩然垂首看地,柔和的嗓音中带着淡淡的内疚,让这样的一个人中龙凤在大街上等了整个时辰,实在不该.
慕容春申脸上笑容不减,展现出风流公子的翩翩风度,吐出甜言说.
「月下佳下,自然是姗姗来迟,我一点也不介意,白......唔......可以叫你翩然吗?翩然,你用过晚饭没有?」
事实上,未征得白翩然同意,慕容春申已将他的名字叫了出口,根本不让他有任何拒绝的机会.
对他亲昵的称呼,白翩然先是不习惯蹙起眉头,然后微微地摇头,算做回答.
「大街的尽头,有一间望月楼的饭菜很有名,我们可以一面慢步过去,一面欣赏沿途上的花灯.」
慕容春申俊朗的脸孔上虽然带着询问之色,但是白翩然却感到他言语中带着的那一种叫人不可以拒绝的气势,至少他用的并不是问句.
果然,未待白翩然响应,慕容春申已将左掌平胸一引,示意请前,白翩然暗地叹一声,这人恁地霸道后,又感盛情难却,也只得迈步向前.
当下两人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走起来。
适逢今夜元宵花灯节,路上走满了平日不可以上街来的闰女少妇,满头金簪银器,笑语盈盈,衣香飘渺.
街道两旁,金树银花,挂满各种造型精美的花灯,卖花灯的人用一枝长竹竿将上百个花灯担在肩上叫卖,走起路来灯影光耀,好不迷人.
除了卖花灯的人外,路旁还放了好几档摊贩,挂着各种造型精美,奇异的花灯,灯下垂着灯谜纸条,挤满了猜灯谜的人,好不热闹.
白翩然不过多看了两眼,慕容春申立刻令身后的青年推开人群,护着他走了过去.
「喜欢哪一个?」
用竹子扎成各种形状的花灯琳琅满目,白翩然此时年方韶华,第一次有人要送花灯给他,脸上难免浮现出兴致勃勃的表情,一双媚人的丹凤眼在龙,蛇,鱼等动物造形的花灯上转盼良久,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指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兔灯说.
「那一个.」
慕容春申拿起其下的灯谜纸一看,谜面是『相思树』,谜目是『七言诗一句』
慕容春申放下纸条,蹙起剑眉,在心中沉吟起来,这时翩然听得在他身边的几个儒生,猜的也是同一个谜题,答了几次,也猜不中.心想,这谜可不容易.便伸出玉白的素手,悄悄地拉一拉慕容春申的衣袖,小声说.
「还是罢了,我不想要了.」他怕慕容春申难堪,说是自己不想要,本是一番好意,但是那慕容春申却不言语,仍然负手思索,半晌后,傲然地抬起头,朝白翩然灿放了一抹自信的笑容,指着兔灯,朗声吟道.
「一枝一叶总关情.」
那摊主赞了一声「好!」就将花灯解下来,送到慕容春申手上.
慕容春申将花灯交给白翩然后,凑近他的耳畔,轻声问.
「喜欢吗?」
「唔!」温热的气息吹在耳朵上,白翩然忽觉心头一跳,连忙垂下头,装着把玩花灯的样子,以掩饰嫣红的脸颊,却不知红透的耳尖早就入了慕容春申眼内,引得他微微地勾起唇角,亮泽如星的眼睛内稍现得意之色,笑说.
「我们继续逛吧!」
白翩然目不斜视地看着石地点点头,不敢抬头看他俊朗不凡的脸孔,就怕自己的心跳又突然不受控制,但是,一路上实在是热闹非常,踩高跷的,打太平鼓的,戏狮等应有尽有,加上慕容春申不断引他说话,不一会,白翩然就忍不住与他谈笑起来,在热闹的气氛中,两人边走边说,一路走到大街尽头,随之登上一座灯光辉煌的酒楼,慕容春申早命人留了雅座,两人的桌椅就置在朱栏之旁,正好观灯,那青年则识趣地坐了在远处的另一张桌子上,以免打扰主子的好时光.
招来头戴方帽的店小二,慕容春申点的都是一些精致的江南小点,形状可爱,一把嘴更是动听,每每将白翩然逗得笑逐颜开,两人言谈甚欢,除了白翩然脸上偶尔有红云飞掠,也别无奇异之处.
一直到回程之时,在大杂园侧门前,慕容春申提出明日之约,白翩然才稍稍踌躇起来.
慕容春申眼里的意思他看得明白,但是......他可以沉沦下去吗?一双凤眼如笼轻愁地在眼前人仪容俊朗,潇洒生辉得叫人自惭形愧的身上流转片刻,暗地里叹一口气后,才点点头约定好明日相见的地点,再目送慕容春申岸伟的身影离去.
直至慕容春申的背影完全消失,白翩然轻轻地垂下两弯墨色的睫扇,梨花脸上浮现淡淡的苦涩神色,他早下定决心,决不再与慕容春申相见.
慕容春申的人虽然出色,态度虽然殷勤,却未必是真心真意,即使不论出身,家世,两人的一切亦相差悬殊,他是渴望爱的人,亦是一个容易认真的人,这些富家公子追花逐蝶的游戏,他见得太多,到时丢了心,动了情,痛的,伤的,也是他自己──没有任何人会认同一个戏子的真心.'墨'
4
第二天大清早起来,如常地喊过嗓子,练好做手后,到中午,班主将白翩然叫了过去,说是文诚织锦的黄老爷在城西的酒楼里设了饭局,请他过去相陪,下午就会有下人驾马车来接他.
班主说得含蓄,但是,白翩然立刻就明白,文诚织锦的黄老爷,黄文诚就是班主为他安排的第一个客人.
虽然心里已有准备,但是白翩然听到班主的安排时也不禁吓了一跳.今夜?太快了.他立刻想起了和慕容春申的约会,接着又在心中狠狠地斥责自己,怎可以还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能察觉到他的神色有异,班主一直都在安慰他要做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戏班里多少人都在做,在青春之时多赚取银两,日后就有好日子可以过了.
听了班主说的话,白翩然只是惯性地勾起丹唇,用美丽如花的笑容掩饰心思.别的旦角到了他这一个年纪,早就在戏台之下,用自己的身体换取打赏,买华衣饰物,其实他亦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一直看不开,过不到心里的关口.
回到房间,坐在妆台之前梳理青丝,看着铜镜中姣美的仪容.其实二娘要的二十两可能正是一个机缘,令他放开心胸,藉少年的秀美风姿多取金银,反正每一个人都是这么做,不是吗?
当白翩然对铜镜里的影像露出一抹媚笑时,正巧同房的白兰芳推门进来,那抹妩媚的笑容入了他眼内,却令白兰芳感到一阵心疼.
夺过白翩然手中的木梳,白兰芳咬着红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他及腰的青丝,他不开口,白翩然也不作声,拿起妆台上的攻瑰香露细心地抹在项上,沉默的空气维持片刻后,白兰芳终于忍不住问.
「翩然,你真是要去吗?」
白翩然看着置水粉的紫檀盒犹疑了一会儿,才拿起紫檀盒,边打开盒盖,边笑着反问.
「为什么不去?这时候做戏子的谁不卖身?」一直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他已经算迟了.
「但是......但是......」眼看白翩然如此坦荡,白兰芳不禁愕然,好不容易才说了一句.
「......那黄文诚是一只猪!」
听到白兰芳对黄文诚的评语,白翩然不语,一双手忙着画花钿,点妆靥,刻意地将本已姣美的容颜妆点得更加艳丽诱人.
白兰芳见他将自己的劝说置之不理,气得在一旁连连跺脚,嗔道.
「一会儿你就知道后悔了.」
白翩然的手倏然一顿,差点就将描画柳眉的青黛画歪了,一惊之下连忙收敛心神,继续妆点.适时门外传来叩门声,原来是黄老爷的下人已经来了,正在门外等待,白翩然忙将容貌修饰好,换了彩衣,临行前看了镜中人最后一眼,镜中人柳眉凤眼梨花脸,朱唇上噙了一抹媚笑,正是惹人钟爱的狐媚之姿,才觉他为自己上妆的决定确是丝毫不差.黄老爷想必也会喜欢吧?那些狎玩相公的富商老爷最爱的就是男子妆容,不男不女的模样,以前看见师兄们对镜妆容时只觉反感,想不到,今日......
叹息一声,白翩然转身离去.在淡淡的惆怅之中踏上马车,踏上他一早注定的命运.只是在坐车厢内,无所事事地看着车外移动的风景时,他不禁想起了一个人,一张脸孔──一个不是太熟悉的人,一张神采飞扬的脸孔.
白翩然知道那是一个他绝对不应该去想的人.用力地摇晃螓首,意欲将那人的脸孔赶出脑海外,但是他本来死寂的心就被泛起涟漪久久不能够平伏下来.
「白公子,已经到了,请下车.」在马夫的提醒下,白翩然卷起竹帘,慢慢地踏下马车.
或者是他对自己将要做的事情感到羞耻的关系,在踏进眼前酒楼的时候总觉众人留驻在他身上的目光就如针刺,心跳声砰砰作声,彷佛要从口中跳出来.可能他们都知道一会儿会发生的事,可能他们正在心中对他不屑.这一种想法压在白翩然心头上,沉重得令他没有抬起头,看四周一眼的勇气.
在一个长得黑实的小伙子带领下,穿越酒楼的长廊,来到筑在庭园中用来招待商旅的包厢前,看着眼前的橡木门框,白翩然缓缓地伸出手推门,当指尖碰到门板时,就如被针刺般倏然向后缩起来.
眼前的一道门虽无千斤之重,却分隔了地狱和人间,白翩然沉默地看着门上的雕饰,时间久得连刚才为他引路,直至站在他身旁的小伙子都露出奇异的目光,忍不住问.
「公子,你不进去?」
白翩然这才下定决心,推开大门.一切已迫在眉睫,就如箭在弦,不得不发.'墨'
5
把着酒杯坐在放满饭菜的大圆桌后的是一个唇上留有小髭的中年男人,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