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6 节
作者: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2-17 22:55      字数:4745
  窦昭打发了服侍的丫鬟,悄声问他:“皇后娘娘怎么调得动你们这些禁军?”
  宋墨没想到窦昭会问这个,有些意外,但还是很耐心地解释道:“承平九年春,皇上批改奏章的时候突然昏迷不醒,后经太医院精心诊治,病虽然好了,却落下了个头痛的毛病。那个时候沈皇后已殡天四、五年了,万皇后刚刚执掌后宫,跟着太医院的御医学了指法,每天给皇上按摩,皇上头痛的病症渐渐舒缓。承平十一年,黄河决堤,奏折报到宫里的时候,皇后娘娘正在给皇上按摩,见皇上为赈灾御史的人选烦心,就推荐了当时还只是个翰林院编修的沐川。也是那沐川的运气好,当时皇上属意的叶世培得了痢疾,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便叫了沐川进宫召对,这才知道沐川的父亲曾任过开封府的知府,他从小跟着父亲在任上长大,对河工颇有心得。皇上就让他做了赈灾御史。
  “他的差事当得极好,不仅没有流民滋事,而且还拿出了一套整治黄河的方法,叶世培看了大为赞赏,并照着他的方法治理黄河,这几年黄河一直没有决过堤。沐川也因此一路高升,累官至工部尚书。中极殿大学。
  “皇上见皇后娘娘有识人之道,偶尔会和皇后娘娘说起朝中之事,皇后娘娘每每都能一语中的。时间长了,皇上对皇后娘娘越发地信任了。”
  说到这里,他语气微顿,流露出少有的踌躇之色,但很快又隐于眼底,温声道。“有一次,皇上突然犯病,皇后娘娘怕被人看见皇上失仪,吩咐宫女关了坤宁宫的宫门,却被皇上失手推倒在地,额头磕在了香炉上,满脸是血……可皇后娘娘抱着皇上,硬是不撒手,一直等到皇上平静下来,太医院的御医赶到。这才用盐水草草清洗了一下伤口……皇上之后很是愧疚,就给了皇后娘娘调动金吾卫、旗手卫和神枢营的权力……”
  前世。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沐川是皇后娘娘的人。
  窦昭骇然失色:“皇上竟然病得这样重?”
  现在是承平十六年,也就是说,皇上已经病了七年了!
  她隐隐有点明白为什么辽王的宫变能成功了。
  宋墨点头,声音也低了几分:“前些年还只是隔个两三年犯次病,可今年已经连着犯了两次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忧心忡忡,显然很担心皇上的病情。
  窦昭只得安慰他:“若是皇上病重,就会涉及到储位之事。你还是注意些。英国公府声名显赫,最好不要参与到其中去,谁做皇上不要笼络朝臣?这从龙之功。或许对别人而言是机遇,于我们却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她的话婉转中带着几分直率,直率中又带着几分劝慰,让宋墨眼睛一亮,又疑惑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
  “今天早上嫂嫂们来看我,说起家乡的一件异母兄弟争产的旧事,我有感而发。”窦昭脑子转得飞快,道,“三、五百金的家产且争的得头破血流,何况是这么大一片江山?”
  宋墨失笑,觉得窦昭的疑心很重。按道理,窦昭这样的人等闲不会相信谁,可不知道为什么,窦昭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他不由盯了窦昭看。
  窦昭穿了件家常的翠绿色夹袄,脸色红润,看上去很精神,耳边的珍珠珰流动着明润的光泽,映衬得她的面庞细腻如脂,明艳非常。
  “怎么了?”窦昭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没什么。”宋墨道,“先前看着你脸上有道印子,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你发上珠钗的反光……是我看错了。”
  “哦!”窦昭松了口气。
  宋墨已道:“这几天你在家里做什么呢?”
  窦昭顿时来了兴趣,把陶器重去真定打听自己,却被段公义等人打了闷棍的事讲给宋墨听。
  宋墨错愕,随后畅快地大笑起来,道:“你若生在春秋战国,只怕是第二个孟尝君——鸡鸣狗盗,人才济济啊!”又道,“段公义这件事做得好,你应该重重赏他才是。”
  窦昭不由抿了嘴笑,说起陈先生等人会在十月来京的事:“……到时候怎样安排,还请世子拿个主意。”
  这是窦昭的陪房,宋墨断然没有把人收为己用的道理,何况宋宜春对宋墨的敌意昭然若揭,窦昭身边也需要人护卫。他商量窦昭:“不如就住进颐志堂吧?把内院的事交给他们。”
  这也是窦昭的打算,道:“对外只说是我的陪房,关键的时候,却可以帮着你做事。严先生等人在明,陈先生他们在暗,才是万全之计。”
  宋墨本就有些眼热陈曲水的善谋,段公义的善伐,不禁有些跃跃欲试,越想越觉得窦昭这主意好。
  不过,人数好像也太多了些!
  可能是嫁妆准备得太匆忙,窦昭的陪嫁多是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甚至还有抬银票,却没有什么田庄商铺。既然决定了一明一暗,突然冒出这么多人来,得有个合理的解释才是。
  他笑道:“我就跟严先生说一声,让他在十月份之前给你置办几个田庄,到时候只说是岳父大人赐给你的体己。”说到这里,他不由失笑,“有了那一抬银票垫底,不管岳父大人做出怎样惊世骇俗的事来,恐怕大家都不会觉得匪夷所思!”
  窦昭嗔怒:“不许说我父亲的坏话!”那斜睨过来的目光。带着几分不经意的妩媚。
  宋墨心中砰砰乱跳。
  “岂敢,岂敢!”他急声道,“只是觉得岳父是性情中人而已,绝没有戏谑之意。”说到这里,心中一动,笑道,“岳父送了我们一份那么大的厚礼,派几个护卫来。也是理所当然,情之所至!”倒可以解释窦昭身边为何有这么多护卫了。
  窦昭这才明白他为什么担心,眼底不由闪过几丝促狭之色,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陈先生他们来后,还会带一部分产业过来,到时候大家就不会怀疑我为什么有这么多陪房了。”
  岳父嫁窦昭最少也花了五、六千金,纵然再补些产业给窦昭当陪嫁,也不会太多。
  宋墨并没有放在心上,问起英国公来:“……我走后,父亲可曾把你叫去问话?”
  “没有。”窦昭笑道。“公公早上走的时候,我还没有起床;他下了衙。通常都有很多应酬,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我不便过去问安——这几天倒一直没有碰到公公。”
  宋墨心中稍安,道:“你也没有遇到天恩吗?”
  “前天他曾派了个小厮给我送了两包茯苓粉过来,”窦昭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吃了可以宁神养气。让我吃完了再跟他说。”
  宋墨听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歉意地对窦昭道:“他就是这个性子,从小被母亲宠惯了……”说到这里。不免有些唏嘘。
  窦昭遂笑道:“我没有弟弟,会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看待,你放心好了。”
  是啊,有窦昭在身边,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宋墨一扫刚才的颓然,笑道:“对了,我记得你要真定的田庄和家里都有很大的花圃,颐志堂后面也有个小花园。明天我休沐,不如帮你翻土搭架,整个花圃出来吧?你看看哪里合适?要不要搭个花棚?我记得丰台那边的花农,家家户户都搭花棚。要不要添几块太湖石之类的?顾玉这几天正好有事要去趟淮安,我让他好好地帮你挑两块石头。”
  窦昭奇道:“你去丰台做什么?”
  宋墨道:“有朋友在丰台大营当差,路上看到很多花农的花棚,一时好奇,过去问了问。”他是说做就做的性子,一面说,一面下炕趿着鞋子,要和窦昭去小花园。
  望着宋墨兴冲冲的样子,窦昭不由得啼笑皆非:“马上要立冬了,哪有这个时候翻土搭架的?要整花园,也得开了春才行啊!”
  “是吗?”宋墨讪然,趿着鞋子的脚僵在了那里,眉宇间有着进退两难的尴尬。
  窦昭看着,心湖中却如同被投入了一块石子,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来。
  宋墨贵为英国公府世子,什么样的朋友在丰台大营当差,才会让他亲自去丰台大营探望?
  她仿佛又看见那个在菊田里帮她挖菊苗而满头大汗的昳丽少年。
  “不过,”窦昭笑盈盈地望着宋墨,眼底有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纵容,“这个时候搭花棚倒是正好,说不定还可以赶着种一茬水萝卜。等到过年的时候,用小竹筐装了,是再好不过的年节礼物了。”
  她这是在给自己解围呢?还是真的能种一茬水萝卜呢?
  宋墨凝神着窦昭,笑意却从眼底溢到了眉梢。
  “花棚里还可以种水萝卜吗?”他穿上了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所以说你不懂稼墙嘛!”窦昭笑着,和宋墨并肩出了内室,“要不然,大冬天的,哪儿来的水萝卜和小黄瓜?”她用商量的口吻对宋墨道,“要不,我们今年也试着种种吧?到时候如果种了出来,就给宁德长公主、陆老夫人这些亲戚都送些去,你看如何?”
  “好啊!”宋墨根本不懂这些,自然都听窦昭的,“要不要请个人过来帮忙……”
  两人说着,穿过穿堂,往小花园去了。
  跟着他们身后的素心不禁低了头偷笑。
  小姐最不耐烦哄人,却总是情不自禁地哄着世子爷。
  ☆、第二百六十二章 进宫
  说的是小花园,颐志堂的小花园也占地约有五、六亩的样子,四周游廊环绕,绿树成荫,中间是一大一小两个相连的湖泊,大的如明月,小的如弦月,大湖中有个八角琉璃亭,小湖旁则有座水榭,水榭左右是两株合抱粗的香樟树,一派江南园林的景致,十分的幽雅。
  窦昭抿了嘴笑,问宋墨:“花棚盖在哪里好?”
  因这里是世子居所,布置偏于硬朗而少了几分柔美,不像英国公府上房后面那个带小佛堂的花园,是英国公夫人居所,不仅有花房,还有太湖石叠成的假山,汉白太砌成的九曲桥,临湖而砌的戏台,无一不彰显精致。
  宋墨指了水榭旁的一畦芍药:“那里如何?”
  窦昭仔细地看了看,只有盖在那里不至于破坏了眼前的美景,这决不是他临时想起来的,恐怕是早就来看过,拿定了主意。
  清冷孤傲的人流露出体贴温柔的时候,就特别让人感动。
  “还是别动那一畦芍药了。”窦昭的声音不知不觉中透着出几分雀跃,“等到明天春季,我间种些牡丹和茶花进去,就可以一年四季花开不败了,在那里盖座花棚可惜了。”
  宋墨苦恼道:“那盖在什么地方好?”
  他现在才觉得颐志堂有些小。
  窦昭笑道:“厨房后面不是个小小的退步吗?我寻思着不如就把那退步改成花棚好了。若是种出了水萝卜和小黄瓜,正好送到厨房,也免得跑这么远来摘。”她开着玩笑。
  宋墨却认真地想了想,笑道:“这个主意好。那就这么办好了!”他高声喊了陈核,吩咐他去买石料,找工匠。并让他打听哪里有水萝卜和小黄瓜的秧苗卖,并道:“贵些也无妨,只要能赶上这季的庄稼。”
  在陈核看来,这纯粹就是没事找事。
  五百文一筐的水萝卜,一百五十文一筐的小黄瓜,想什么时候吃就让丰台那边的瓜农送来就成了,何必又是盖棚子,又是找种子这样的费事?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种出来……恐怕还得请几个仆妇专门照顾这棚子……
  但他还是恭敬地应“是”,退了下去。
  宋墨就和窦昭商量:“要不。我们也在什刹海买个宅子吧?你可以隔三岔五的去住些日子。”这样就可以在那边弄个大点的花棚了。
  “以后再说吧。”窦昭低声道,“我才刚嫁进来,我们就在外面置宅子,肯定会有人说三道四的。而且我还有个想法。婆婆只有你和天恩这两点骨血,照理。我们应该很亲近才是,公公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的不在家,天恩却不敢来拜见我,只敢私下底给我送些东西来,可见公公对他管束十分的严格,他又是被婆婆和你宠着长大的,受不得磨难。时间一长,只怕这性子会更畏畏缩缩的。我想,在我没有正式封诰之前,最好还是以不动应万变。什么事也不要管,什么也事不插的。一旦我被正式封为‘夫人’,就争取向公公把管家的权力要回来。一来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打理天恩的日常起居,二是可以通过一些细枝末节的事。知道公公都在做些什么,做了些什么——这两桩事。你就交给我好了。你正好可以空出精力来注意朝中大事。皇上生病,是可以影响社稷之事!”
  窦昭,真的和其他女子都不一样。
  宋墨点头,看着她的目光有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之色,看得窦昭颇有些不自在,还好陈核陈核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世子爷,汪格汪公公过来了,”他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说是奉了皇上之命,让您明一早带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