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节
作者:
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2-17 22:54 字数:4799
陈曲水只能苦笑。
英国公府不止一个人这样看待他。
不过这样也好,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他从一旁的高柜里找了件袍子披在背后,去了书房。
四扇冰裂纹的支锦窗在白天让书房里亮敞透气,可此时。却关起来有些麻烦。
陈曲水正要收了支架,就看见松萝头顶着片芭蕉叶朝这边跑了过来。
他想到了屋里的那支安息火,水心中一动,躲在了窗后。
很快,庑廊下就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一直走到了内室旁的耳房。
那是松萝和武夷的睡房。
这么晚了,他去了哪里?
陈曲水思忖着,从窗后走了出来。
有人冒雨朝这边跑过来。
陈曲水定睛一看,竟然是武夷。
他和松萝一样。径直去了耳房。
陈曲水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寻常。
他想了想,轻走轻脚地贴着房的门听着里面的动静。
“你快点把湿衣服换了,小心被陈先生发现了。”
武夷的声音虽然小,但在这样的夜晚却听得十分清楚。
“真倒霉!怎么遇上了雨。”松萝小声嘀咕道。
武夷却问:“你打听到什么没有?”
“什么也没有打听到。”松萝的声音显得有些丧沮,“只知道是国公爷亲自嘱咐那王细来抓得人,至于是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只得等世子爷回来再处置。”他说着,语带困惑地道,“好奇怪,府里的那些护卫,好多我都不认识,反复地盘查我的身份,要不是遇到了谢护卫,我差点回不来。从前有新进的护卫都会由人带些日子,把府里的人认个七七八八了才会让他们巡防。可这一次,四个人里,我只认识谢护卫一个……”
“所以我觉得不对劲嘛!”武夷的声音显得很担忧,“陈桃哥是世子爷近身服侍的,世子爷不止一次的夸奖他小心谨慎,连自己的体己银子都交给了陈桃哥管,陈桃哥到底犯了什么事呢?还有文护卫,世子爷走的时候曾当着我的面跟他说,世子爷去辽东的这日子,让他多看护点我们的院子,还说,让我有什么事就去找他,可我找了他好几趟都没有找到人,他到底在干什么……”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陈曲水忙回了房躺下。
不一会,松萝走了进来。
“陈先生!陈先生!”他小声地喊着陈曲水。
陈曲水哼着翻了个身。
松萝长长地舒了口气,在屏风外临窗的大炕上躺下。
陈曲水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陈桃他认识,正如武夷所说的,是个很细心的年轻人,沉默寡言,又能察颜观色,以他的性格,做个贴身随从再合适不过了。
他能犯什么事呢?
不知道窦昭怎样了?
有段公义和陈晓风在她身边,她应该很安全。
那天的事真是惊悚,要不是小姐当机立断,他们恐怕都会死在田庄吧?
可惜,却要嫁给魏廷瑜!
那个没脑子的,也不想他和宋墨不管是年纪还是身份都相差甚远,那宋墨凭什么礼贤下士的和他结交?
要不要提醒一下魏廷瑜呢?
田庄的事肯定不能告诉他,四小姐认识宋墨的事就得重新编个理由。可谎言就像个大雪球。会越滚越厚的。
陈曲水叹着气,听了一夜雨。
第二天早上,雨势小了很多。
武夷笑着对他道:“我有事要去找文护卫。陈先生能不能放我一天的假?”
陈曲水想到昨天晚上武夷和松萝的对话,不声色地笑道:“你去吧!我身边有松萝就行。”
武夷谢了又谢。欢天喜地出了门。
他直到中午才回来,用过午膳,他再说出去找文护卫:“……或者出去有什么事去了?”
这位文护卫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是个虬须客,没有成过家,一个人住在英国公府东府那边的群房。
下午,武夷依旧没有找到文护卫。
曾五撑着把伞,陪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过来。
他向那男子介绍:“这院子里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位老者,是个落魄的秀才,是严先生的知己。被世子爷收留了,就住在这里。另两个服侍这秀才的小厮。一个叫武夷,原来颐志堂的书房扫地,一个叫松萝,原来颐志堂里照看花草。后来拨到这里来院子,顺利帮这陈秀才担个吃食、奉个热水什么的,倒也能派上用场。”他说着,叫陈曲水:“喂,你过来,拜见常护卫,他老人家以后就是颐志堂的护卫了,你们以后眼睛发亮点。”
陈曲水惊骇万分。
在宋墨不在的时候,颐志堂竟然要换护卫?
出了什么事?
陈不敢流露半分。忙上前给那个堂护卫行礼。
常护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陈曲水心神震荡。
这男子一双大手像蒲扇似的,粗糙有力,戴了个拇指上戴了个玉板指。
他在英国公麾下见过这样的男子。
他们都是射箭的高手。
他出了房门,由曾五撑着伞在院子里转悠。
常护卫停下来的地方,都是院子的要地。
如果在那里布置了弩弓。整个院子都在射程之类。
陈曲水冷汗淋淳,强忍着才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
但等那个常护卫和曾五一走,他立刻叫了武夷来,道:“世子爷留下来了几个护卫?你可知道他们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武夷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颐志堂换护卫,怎么能不通过世子爷?
他虽然不知道陈曲水的来历,但却知道陈曲水是被拘禁在这里的。
能被世子爷这样看重,想必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出于慎重,他没有告诉陈曲水宋墨留下了多少人,只是告诉他:“几个护卫我都没有看见人影。”
宋墨的去了辽东,宋墨的首位幕僚严朝卿去了濠州,身手最好的徐青留在了蒋家。颐志堂防守空虚,陈桃还被关押了起来,其他的护卫也不见了踪影……等宋墨回来,颐志堂早就落在他人之手……
调虎离山,釜底抽薪。
是皇上对付镇守边关的那些大将军们惯用的手法。
那对付宋墨的人又是谁呢?
他脑子里隐隐浮现一个人的身影,却又让他没办法相信。
他为什么要这样呢?
有什么理由让他这样?
陈曲水突然间感到自己的脑袋好像有点不好使似的。
他不由对武夷道:“我想写封信回真定,你能不能帮我送出去?”
陈曲水常会写信去真定,都是由武夷帮送去驿邮的。
武夷应“好”。
自从世子爷答应陈曲水可以随时寄信回去之后,那些信都是严先生看过的。
这次,严先生不在,他也可以帮着看看。
陈曲水写的都是些什么院子时的花开了,今天国公府了护卫,面目陌生,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认清楚之类家常里短的话。
但武夷的信没有送出去,人却被关押了起来。
陈曲水吸了口凉气。
如果宋墨出了事,他住在宋墨的颐志堂,会不会把窦四小姐牵扯进来?
她一个女孩子,本来就不容易,如果因此而失去了窦长辈的欢心,她该怎么办?
陈曲水咬了咬牙,低声吩咐松萝:“以我的经验,这雨最迟半夜就会停下来,你能不能利用这雨天溜出府去——夫人去世,他们不是派人世子爷报信了吗?世子爷肯定会从安定门进城,你到安定门外守着,想办法截住世子爷,把家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
松萝脸绷得紧紧的,重重地点了点头。
外面却传来一阵喧哗声。
“世子爷回来了!世子爷回来了!”
那声音如浪涛般一层层地在英国公府散开,击打在陈曲水的上,让他脸色一白,跌坐在了太师椅上。
☆、第一百四十七章 孽障
宋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他在回程行至兴隆时接到了母亲的病逝的消息。
六天五夜,他日夜兼程,急驰而回。
身边的护卫全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只有余简跟了上来。
跳下马背的那一瞬间,他两腿一软,要不是余简门口当值的管事扶了他一把,他可能就跪在了地上。
“世子爷,世子爷!”满耳都是含着哽咽的声音,带着看到他回来的喜悦和如释重负。
宋墨眼中噙满了泪水,沿着一路飘荡的祭幛朝灵堂奔去。
“哥哥!”在灵前答谢的宋翰一般麻服扑在了宋墨的怀里,“你怎么才回来?”他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抱怨。
“是哥哥不好!”宋墨抱住了弟弟,眼泪从他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溢出来,“都是哥哥不好……回来晚了……”
宋翰大在哭起来:“哥哥,哥哥!”
宋墨牵着弟弟走跪在了灵前。
“娘亲,我回来了!”他满脸是哭地给母亲磕了三个头。
旁边有人过来:“天赐,把孝服穿上。”
是大堂哥宋钦的声音。
宋宜春对家里的人都很照顾。给大堂兄宋茂春在上林苑林衡署谋了个佥书的差事,过了几年,想办法把林衡署的署正给挤走了,让宋茂春做了署正。堂弟宋逢春则在崇文门课税司任副使,另一个堂弟宋同春在内库乙字库任副使。林衡署署正好歹还是个正八品,崇文门课税司副使和内库乙字库副使则不放流,可架不住油水丰厚啊——那林衡署岁办进贡果品。崇文门课税司掌收进京酒税,内库的乙字库属于兵部,各卫所胖袄、战鞋、军士裘帽都归它管。虽说官小位卑,可他们都是宋氏族人。就是侍郎、少卿们见了也要给几分薄面,上峰有了什么好处也不会少了他们的份,又有祖上留下来的田产。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舒服。
所以宋宜春在宋家的威信很刘,说是一言九鼎也不为过。
宋钦比宋墨大七岁,去年春天成的亲。
成亲之前,宋茂春带着儿子来见宋宜春,希望宋宜春能给儿子谋个好差事,却被宋宜春训斥了一通:“鼠目寸光!敬之已经通过了府试,眼看着就能取得禀生的资格。应该把心理放在读书上才是!如果他能考个秀才,我就是在皇上面前也能说得上话,不给他谋个正常七品的营缮所所正,也得给他谋个正八品的卫所知事吧!那前程可比你强多了!总不能像你一样,一辈子做个不入流的胥吏吧!如果敬之没这运气。三十岁之前还没有考中秀才,到那时候再给他谋个差事也不迟。”又道,“我们家人丁单薄,更要抱成团才是。宋墨就是有三头六臂,身边没有血亲相助,也是枉然。你们不要小富即安,能让孩子们迈一步,就要想尽办法让孩子们迈一步!”
宋茂春感激涕零,谢了又谢。
就是宋钦也十分的感激。觉得二叔待自己十分的真诚。
本就把宋墨和宋翰当自己家兄弟一样的他待宋墨和宋翰就更亲近了。
蒋氏去世,是宋家的大事,好比是大厦倒了半边,宋家的人都来帮忙,宋钦更是当仁不让,头七那几天几乎没有合眼。这两天才睡了个囫囵睡。
宋墨表情呆滞地任宋钦给了穿了孝衣。
宋钦见宋墨瘦得厉害,神色疲惫,不由去携他:“你先去洗把脸吧!二叔一直在上房里的内室,你也要去看看才行。”
宋钦的弟弟宋铎正好从外面走进来。
他比宋墨大四岁。和所有的次子一样,他的性格比较活泼。
看见宋墨,他喊了声“天赐”,亦道:“你快去歇歇吧!逝者已逝,你得好好保重才是。后面还有好多事等着你了。”
宋墨没想到他会说出“逝者已逝”这样的话来,要不是心中太沉痛,说不会扬眉一笑。
看两位堂兄的样子,都满脸倦色,知道这些日子两人帮了不少忙,他抓住宋铎的肩膀望着宋钦说了一句“多谢”。
“自家兄弟,说这些做什么!”宋钦谦逊道。
宋墨点了点头。
宋翰拉了拉哥哥的衣袖:“哥哥,我要跟你一起去。”
母亲的死,一定让这个八岁还要和母亲睡在一起的弟弟很害怕吧!
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惜,想到父亲在母亲的房里,弟弟要是走了,连个答谢的人都没有,只得狠了狠心肠,低声对宋翰道:“娘这里不能断人,我马上就来!”
宋翰林含泪点着头,反复地叮嘱哥哥:“你一定要快点来哦!你一定要快点来!”
“一定!”宋墨摸了摸宋朝翰的头,正要回颐志堂,迎面碰到了父亲贴身的随从吕正。
“世子爷,”他看到宋墨就抹起眼睛来,“您可算是回来了!这几天公国爷不吃不喝的,把我们都急死了。听说您回来,让我带您去上房呢!”
宋墨想到宋钦的话,没有犹豫,立刻跟着吕正去了上房。
宋宜春盘膝坐在上房内室临的大炕上,屋内的陈设如蒋氏生前,甚至镜台上的胭脂水粉都如蒋氏习惯的样子陈设者,一把蒋氏惯用的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