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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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2-17 22:53 字数:5048
难以如愿了。
她的眼圈不由一红,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寿姑,舅母来接你去家里玩的。”她做着最后的努力,“你还记不记得璋如表姐啊?她们都在家等着你去玩呢!”
窦昭点头,人却躲进了三伯母的怀里,睁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畏惧地望着舅母,磕磕巴巴地道:“我想和表姐玩……可丁姨奶奶说了,我要是跟您走,您会把我卖到老山沟去……”
全场哗然。
丁姨奶奶更是满脸慌张地辩道:“我,我什么时候说了这样的话?小孩子家家,不要乱说。”
三伯母的脸色十分难看,但还是强露出个笑颜:“寿姑,可不乱说话哦!”
“小孩子说真话。我就说,寿姑平日和我母女般的亲近,怎么今天见了我就要躲?”舅母气得满脸通红,“你们这样糟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小心遭报应!”
有妇人笑着劝道:“都是一场误会,都是一场误会!说清楚就好了,说清楚就好了!赵太太,您远道而来,先进屋歇歇,喝口茶……”
“什么误会?”舅母毫不客气地反击,“有这样的误会吗?我们家姑奶奶尸骨未寒,你们就这样离间寿姑和她舅舅,是不是看上了哪位大户人家的闺女想娶了给我们家姑爷做续弦,怕我们赵家坏了你们两家的好事啊?”
这话说得就有点听头了。
几位主母避之不及,没人敢出面搭话。
舅母见状气势更盛,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我也知道,窦家家大业大,跺一跺脚,真定县就得抖三抖。可也不能这样欺负人!”想悄悄地带走寿姑是不可能的了,窦家已经有了防备,就算是能趁着窦家一时不备出了真定县,半路上给窦家的人追上了,他们一样得把寿姑交给窦家的人,既然如此,不如干脆大闹一场,算是给窦家一点颜色,也免得他们以为赵家没人,给寿姑脸色看。舅母打定主意,说话就更尖锐了,“说什么我们想把寿姑带到任上去,也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听说的?寿姑父亲、祖父都在世,她虽没了母亲,也没有寄养到舅舅家的道理。你们窦家好歹也是官宦世家,读书、做官的不知凡己,连我这妇孺都知道的事,难道你们不知道?你们就算是想栽赃陷害,也想个好点的理由……”
窦昭听着大为佩服。
倒打一耙啊!
舅舅那样看重舅母,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三伯母已经被骂得面皮发紫,但事到如今,也不服软也不行了。可她代表的是窦家,她若是服了软,岂不是承认了赵太太的指责。
念头闪过,她瞥了眼脸色发白的丁姨奶奶。
如今之计,只能让她去背黑锅了。
反正只是个妾室,上不了台面,做出这样的事也在情理之中。
“亲家太太,”三伯母把窦昭交给身后的丫鬟抱了,曲膝给舅母行礼赔不是,“都是我,听风就是雨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亲戚的份上,就原谅我这个老姐姐一次。”说完,脸色一板,吩咐丁姨奶奶:“还不快给亲家太太赔个不是!”
丁姨奶奶的脸又白了几分。
让她教唆寿姑的是他们,出了事让她背黑锅的也是他们……可她又能说什么呢?除非她不想在窦家待了。
“赵太太,”她强忍着心中的屈辱,略一思忖,低头含泪跪在了舅母的跟前,“都是我的错!”伏在地上给舅母“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舅母长叹了口气。
明知道这件事丁姨奶奶不过是受命行事,她又能说什么呢?
寿姑年纪小,不能自保,赵窦两家翻脸,受牵连、受迁怒的只可能是寿姑。
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只能息事宁人。
尽管如此,她还是对三伯母道:“这女人搬弄口舌可不是什么好事,寿姑还不懂事,放着这样的人在身边,可真让人担心。这件事只怕要和亲家老爷说说才好。寿姑身边,也得放个规矩的人才能让人放心!”
这是要窦家惩罚丁姨奶奶。
三伯母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句“亲家太太说的是”,然后和着稀泥,“看我们,只顾着说话了。亲家太太就要跟着亲家老爷去任上,三、五年恐怕都不会回安香了。相请不如偶遇,正好几位太太来家里做客,我就借着这个机会在花厅里摆上两桌,算是给亲家太太送行了。”一面说,一面上前挽了舅母的胳膊,吩咐身边的丫鬟,“去跟大太太说一声,我要给赵家舅太太送行,请她过来作陪。”
丫鬟急匆匆应声而去。
舅母没有拒绝,笑道:“这一大早的赶过来,还真想讨杯茶喝。”
几位主母中立刻有人接了话茬,笑道:“赵太太什么时候启程?到时候我们也好凑个热闹,给您送送行。”
“就这两天吧!”舅母笑道,“怎么好麻烦郑太太拖步……”
一群人说说笑笑,亲亲热热去了旁边的花厅。
没有人再提及刚才所发生的事。
窦昭从丫鬟的肩头眺望大厅。
无人的大厅,空旷、宽敞、冷清。
丁姨奶奶瑟瑟地趴在地上,如萎蔫的秋叶,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窦昭转过头来,眼底平静无波。
敢被别人当枪使,就要有鸟尽弓藏的觉悟!
※※※※※
晚上,舅母歇在窦家。
她请了俞嬷嬷去说话。
窦昭不用猜也知道舅母会说些什么。
不外是把她托付给俞嬷嬷。
可惜,母亲嫁进来的时候虽然带来了赵家一半的家财,但与窦家相比,却是微不足道的。
锦帛动人心。
想靠几句话就笼络人,一时尚可,没有比较的时候也可以,可若是时间长了,又有窦家这样的荣华富贵在身边,人不免会迷了心智。
前世所发生的事就是最好的佐证。
她没有兴趣知道。
能找到妥娘,已是幸运。
窦昭安安稳稳地睡觉,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天还没有亮就让妥娘抱着她去了舅母安歇的客房。
舅母还没有起床,听说窦昭来了,她很是意外。
窦昭已跑了进来,手脚并用地往炕上爬:“舅母,舅母,我要和您睡!”
舅母呵呵地笑,把她抱上了炕,用被子裹着搂在了怀里。
舅母身上有好闻的玉兰花香。
她跟舅母道:“舅母,我以后给您写信,好不好?”
舅母讶然。
窦昭笑道:“我知道写信,就是把想说的话写在纸上,这样舅母就知道我做了些什么。”
舅母紧紧地抱了她:“寿姑真乖!你母亲要是活着,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十分的怅然。
彭嬷嬷就劝舅母:“当着孩子的面,您可不能再说这样的话。”
“不说了,不说了。”舅母笑着,让彭嬷嬷去喊玉簪过来。
窦昭眼珠子一转就明白过来。
“玉簪不在。”她笑嘻嘻地道,“丁姨奶奶要把她许配人。”
舅母神色一紧,温声问她:“丁姨奶奶要把她许配给谁啊?”
“不知道!”窦昭没心没肺地摇头。
舅母想了想,对彭嬷嬷道:“那就叫妥娘吧!”
彭嬷嬷应喏,喊了妥娘进来。
舅母让彭嬷嬷赏了她二十两银子,“四小姐要是有什么事,你就跟俞嬷嬷说,要是俞嬷嬷也办不好,你就请人写封信告诉我。”
彭嬷嬷拿了个小纸条给妥娘:“这是老爷和太太的住址。等会我告诉你怎么念,你背下来。”
妥娘连连点头,贴身收了小纸条,却不肯接受那二十两银子。
“你拿着。”舅母道,“我吩咐过俞嬷嬷,让她以后每个月给五两银子你,这是给四小姐的花销。我知道窦家也会给四小姐月例,但你们手里有些银子,心里总踏实些。再就是遇到什么急事,也得花银子请人去给我们报信。”
妥娘点头,把两个银元宝揣在了怀里。
窦昭依在舅母怀里和舅母说着话。
“我想和表姐玩,可我又不想去安香,”她很苦恼的样子,“娘亲去南海拜菩萨了,要是她回来找不到寿姑怎么办?我要在家里等她。要是爹爹忘了娘亲怎么办?要是俞嬷嬷把娘亲的漂亮衣裳赏给了别人怎么办?娘亲回来就没人和她玩,也没衣裳穿了……”
舅母愣住。
随后激动起来。
“枉我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不如一个三岁的孩子。”舅母捧着窦昭的脸,“叭”地亲了一口,“寿姑说得对,这是寿姑的家,窦家就应该好好地养着寿姑。凭什么要跟着我们偷偷摸摸地去西北,把这个家让给别人作威作福!好孩子,我们不去西北了。过两年舅母就回来看你。要是窦家敢对你有一点不好,我和他们窦家决不善罢甘休。”
窦昭笑眯眯不住点着头。
她从来没想过要和舅舅一家去任上。
这是她的家,她为什么要不战而退,为什么要把本应该是自己的东西让给别人?!
她不会走的。
要走,也是她在窦家呆腻了,想换个地方。
却不是像这样不得已地离开窦家。
窦昭从客房出来,朝霞满天,染红了碧空。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她站在屋檐下不,安静地望着天空。
重生这样的事都能在她身上发生,还有什么事是不可以的!
她要选择生活,再也不要被生活选择。
第二十七章 意外
舅母走后没多久,江南那边传来消息,大伯父窦世样病逝了。
家里立刻乱了套。
大伯母受不了这个打击卧病在床,三伯母主持东窦的中馈。三伯父领了二堂兄窦玉昌去扬州料理大伯父的后事,四堂兄窦荣昌协理六伯父管理家中的庶务,祖父好像也老了十岁似的,每天躺在书房的醉翁椅上发呆。
东、西两窦的气氛都很沉闷。
这些却影响不了窦昭。她还是每天看见什么喜欢的东西就往自己住的屋里拖。窦世英笑她:“不去看妹妹了?”
“王姨娘不喜欢我去看妹妹。”窦昭嘟着嘴,满脸的不以为意,眼中却有小小的伤心。
窦世英心头一跳,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轻轻地抚了抚窦昭乌黑的头发,低声道:“也好,爹爹告诉你写字。”
窦昭问窦世英:“祖母什么时候来?”
马上要过中秋节了,她希望中秋节的时候能和祖母说上话。
窦世英眉头微蹙,道:“谁告诉你喊崔姨奶奶作‘祖母’的?”
窦昭暗暗叫苦。
祖母应该是在窦晓出生之后才被称“祖母”的,她自懂事起就和祖母生活在一世,记忆中一直称祖母为“祖母”,倒把这茬儿给忘了。
她只好含糊地道:“不喊祖母喊什么?”
“要喊崔姨奶奶!”窦世英耐心地教导女儿,“你大伯父病逝了,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今年的中秋节恐怕不会大操大办了,崔姨奶奶可能会留在田庄里过节。”又问她,“你为什么想见崔姨奶奶?”
窦昭道:“她们说崔姨奶奶会种田!”
窦世英大笑起来:“不错,你崔姨奶奶很会伺候庄稼,她的田庄,一直是我们家几个田庄里收益最好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有些茫然。
或许,这就是妾生子的悲哀。
窦昭不再和父亲说这些,拉着父亲去书房里练字。
那年的八月十五,大家只是分食了月饼,比起往年又是赏月又是观灯的,冷清了很多。
丫鬟们都在私底下议论:“这孝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到了九月底,大伯父的棺椁运回了真定县。
窦家披麻戴孝,半个真定县都是白色的。
真定县的县令和六伯父、父亲亲自在城门口迎了大伯父的棺椁,祖父和二太夫人作为长辈没有参加葬礼,治丧之事全由三伯父主持。
窦昭见到了乳名“兰哥儿”的九堂哥窦环昌。
他今年十六岁,瘦弱而苍白,在大伯父灵前颤颤巍巍地答谢吊唁之人,转过身却扑到祖父怀里大哭:“爹爹吐了好多血……”
祖父眼里立刻含满了泪水,揽了他的肩膀轻声安慰他:“好孩子,以后就跟着叔祖父读书。”
窦环昌点头,望着祖父的目光中充满了孺慕之色。
窦昭冷笑。
祖父把父亲教歪了,现在又来祸害大伯父了。
难怪窦环昌考了快二十年的进士也没个影子!
她每天咬紧牙关坚持练三百个大字。
窦环昌却对窦昭非常的友好——家里就他们俩人穿着重孝。
他常把大伯母给他做的好吃的送给窦昭品尝,窦昭对他的态度也渐渐柔和起来。
很快就到了腊月,窦昭的母亲要举行小祥祭礼。
父亲将除服,窦昭还要穿十五个月的孝服。
三伯母上门,和祖父商量给父亲续弦的事。
自从大伯父去世后,大伯母不再是窦家的宗妇,按理应由二伯母主持中馈,但二伯母随二伯父在任上,要打点好了二伯父身边的事才能携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