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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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债赌博 更新:2021-02-17 22:53 字数:4740
这时,旁边早有弟子将方才的事情简单重复一遍,西华子听完,看向高蒋二人的目光便带着一分恨铁不成钢的恼意。“先不说武当七侠侠名满天下,便是这养蛊下蛊之事,便不是外人能够学会的东西!”
听闻西华子后半句话,鲜于通神色微动,嘴唇微微一颤后却是闭口不言。当初他对苗女始乱终弃时,曾偷走女子所养的一对金蚕蛊,此时他折扇中便设有一机关,机关中暗藏蛊毒,有此暗招的他自然知晓所谓蛊毒并不如外界揣测的那般难懂。只是此等机密,也算是他保命夺名的手段,怎肯轻易泄露。
他目光瞄向身上那个被人制住身上几个大穴的女子,心中十分不安。他负心薄幸,当初曾有的几月恩爱早被他遗忘,唯一记得的只有金蚕蛊毒发作时的剧痛。在擒下苗女时,他恨不得一掌劈死这女子,偏当着众人的面,他不能痛下杀手,唯有暗自咬牙切齿。好在他素日里为人尚算成功,无论女子怎般的舌灿莲花,都无法扭转众人心中的感官。
鲜于通摇着扇子,脸上的笑意依旧温文尔雅,心中盘算的却是在事后要怎样将女子杀人灭口。因为算计着女子,他的目光便不离苗女左右,也因此,他清楚见到女子唇角微扬的诡异弧度。就在他诧异时,苗女倏然扑出,目标却是正兴奋地听着西华子训斥蒋涛二人的莫声谷。
“五毒教蓝溪凰,见过长老。”
“方才我让你们斟酌处理,却是让你们动动脑子,思考究竟什么话可信……”西华子正背着手认真教训高蒋二人,却眼见着这一场意外在身侧出现,口中那原本流畅的训斥之语戛然而止,仿若被什么利器斩断一般。
全场寂静。
莫声谷低头看着苗女,敛起唇边微笑,声音清脆而认真,更透出一分隐约的冷冽:“你叫我什么?”
第十七章 长老'VIP'
“长老。”
蓝溪凰朱唇轻启,吐出的清晰两字,如珍珠滚落玉盘,又如环佩相击叮当作响。但这悦耳的声音却不曾带给人愉悦的感觉,反而令四周空气迅速凝结。
莫声谷盯着眼前那姣好的面容,不怒反笑:“你方才自称蓝溪凰?你的名字倒与蓝溪哲有几分相似。”就连这种翻脸做戏的感觉,也透出一脉相承的邪恶味道。
“圣子大人正是属下的族兄。”蓝溪凰单膝点地,下巴扬起,秀美的面容上写满了尊敬。
周围从方才起就凝固的空气一点点皲裂,此起彼伏的倒吸气声在莫声谷耳畔来回盘旋,但他却仿若未闻,只是将目光挪向灭绝师太。
这一眼,却忍不住佩服。事起突然,众弟子或惊惶或低呼,更有人将方才收起的兵刃取出紧握在手中,就连西华子和白垣脸上也微露惊疑防备,偏只灭绝脸上依旧是镇定的浅笑。
“几位前辈,此事定有蹊跷。七弟秉性我很清楚,他定不会做出勾结妖人的事情!”殷梨亭目光匆忙一扫,早按捺不住,狠狠瞪了眼蓝溪凰,便拍着胸脯为莫声谷担保。
一旁本被西华子训得灰头土脸的高则成此刻突然得意起来:“若说我和师弟先前是受了妖人的蛊惑,那此刻之事未知莫七侠又当如何解释?”
面对四周猜疑的目光,莫声谷不慌不忙眼眸含笑,对着高则成的挑衅,却也只是心平气和地回了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行事自问问心无愧,又何惧他人诽谤?”
一直不曾出声的灭绝终于笑道:“殷六侠且莫着急,莫七侠也莫激愤,我自是相信二位的话语。只是这其间的些许疑惑误会,却是需要莫七侠为我们解答。”
“长老在我教中拥有无上地位,怎能在此处接受你们这般叱问?”
莫声谷尚未来得及应答,一边,蓝溪凰却已抢先出口。闻得此言,灭绝诸人将目光落在蓝溪凰身上,原本尚有些浮躁的西华子反而镇定下来,他们几位对视一眼,眼中划过相似的笑意。
一直注视着灭绝等人的莫声谷在看见那一抹笑后,心中微微一松,转而看着蓝溪凰,“方才,你可是对我自称属下?”
“是。”对于意料之外的问句,蓝溪凰微微一呆。
“既然你谦称一声属下,对于我的问话你是否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倒好奇你为何认得我,又为何口中称呼我为长老?我似乎不曾来到苗疆,更不会认得你们中的任何一人。”
“数月前,圣子便将你的图像和事情经过以密函的形式告知教中诸人,并叮嘱我们如若见到长老阁下,必恭谨以待。属下虽不曾亲眼见过长老,但对于长老的相貌却早已铭记在心!”
听到这句有些类似对偶像表白的话语,莫声谷只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用力蹦了数下。“我还没死,请不用那样辛苦地铭记我的相貌。”状似嘟囔,却清楚的让在场之人听清。
蓝溪凰的表情继续呆滞,猜不透莫声谷这番回答究竟指向怎样的方向。
“蓝溪凰,听闻你方才那番言语,我心头倒是有一个问题急需你的解答——你口口声声说尊敬我,那我若要求你泄露五毒教的机密甚至与五毒教为敌,你又该如何处之?”
“您是我教中长老,怎能背弃五毒教?”蓝溪凰语句低沉,宛如指控。
莫声谷轻笑道:“哦?我身为武当弟子,又怎能背弃中原正道?再则,那劳什子的长老,本虽出自我之所愿。若你不愿听从我之指令,便也不需将那无用的二字挂在嘴边,徒增我的麻烦。又或是——你正在心中窃笑,盘算着我们几人何时在你挑拨之下爆发一场惨烈的内斗?”
“属下不敢存着这番心思。”
“我知在场诸位心中都存有一定疑惑,声谷先前隐瞒,只因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不知从何说起。只是现在箭在弦上,就算众位听了只觉得我信口雌黄,我却是必须要说。”一番恳切的话语之后,莫声谷再度转向灭绝,“未知掌门可允许在下将前因后果小小解释?”
“莫七侠已将话语说到此等程度,若吾等不允,岂非显得我们这群老家伙不近人情?”
听到灭绝这番话,虽然正中莫声谷下怀,他却仍觉得胃部隐隐抽痛,灭绝师太带给他的认知真的与传说中的阴毒相差太远了。“多谢掌门容情。”随即,他从在武当山下遇到杨昶开始说起,一点一滴,一直说到蓝溪哲的出现,但其中凡牵涉到杨昶真实身份的描述却被他隐晦带过。若不到万不得已,他仍是不愿将知他懂他又待他甚好的杨昶扯进江湖这一摊浑水。
他这番描述远比先前当成故事讲予峨眉弟子听时详细许多。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匪夷所思,看着莫声谷认真的样子仍是忍不住怀疑他是在捏造一则传奇。
看着众人脸上明显的表情,莫声谷无奈苦笑:“莫说你们众人听来稀奇,就连亲身经历这一切的我都觉得如坠云里雾里,万般虚幻,这便是我方才执意隐瞒的原因。蓝溪哲见小白已饮了我的血,便强迫我随他前来苗疆当他们的长老。我不愿,却被一路胁迫。”
殷梨亭听完,对于五毒教的强盗途径十分不满,转了转眼睛便问道:“如果你不贡献你的血,他们十分看重的狗狗便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圣兽并不是你们口中的犬类,它是最伟大的圣兽!”蓝溪凰蓦然开口,秀眉扬起满是不悦。
灭绝目光冷冷地向蓝溪凰一扫,虽唇边笑意未敛,却硬生生扬起一股冰寒之意。
莫声谷看着她,不知为何竟想到杨昶。有一点担忧萦绕心间,那人独自前往五毒教,究竟会是怎样的结局?他总是神秘莫测,那股自信的样子仿佛天下间并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他的脚步,他本不需担心他的。
莫声谷微微一笑,隔着衣服抚摸着袖中的铁牌。那牌子此时正贴着他的手臂,因为染上了他的体温而透出几分热意。他看着蓝溪凰,开始引导话题的方向:“蓝溪凰。我知你无法叛出五毒教,方才的要求倒也是为难你了。那我换一个不刁难你处境的问题——当初你为何执意要将鲜于通师兄留在苗疆,在他执意不从后就痛下杀手,竟不惜使用至毒金蚕蛊?”
“哼。”蓝溪凰冷笑一声,竟是不屑回答。
一边上,鲜于通却已带上浅淡不悦,“莫七侠,事情的经过我早已说过,你执意询问蓝溪凰,是不信我的说辞,或者是心中早已对五毒教存了几分偏向?”
“我只是觉得判断一件事情的对错,总是需要双方一起提供证词,才是最公正的做法。再则,若一味强攻进五毒教,固然能将对方围剿,我方却也不知会损失多少人手。江湖厮杀,从来都是最残酷的做法,为何不尝试着另一种做法。”
“妇人之仁。”鲜于通一拂衣袖,十分不屑。
灭绝等人也是眉心微蹙,毕竟莫声谷此番话语,驳斥的不仅是鲜于通,更是他们这些主张进攻五毒教的人。
看着众人的反对意思,莫声谷再度隔着衣袖摸着那面铁牌,终是将它取出,递到灭绝面前:“未知掌门可识得此牌?”
第十八章 浮现'VIP'
“原来……”灭绝扫了眼莫声谷手中的铁牌,忍不住溢出一声轻叹,“如果你坚持,那便依你所言。”西华子见灭绝答应得这么爽快,好奇的目光在铁牌上逡巡一圈,隐隐觉得那上面的标志有几分熟悉,却是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但既然灭绝师太都发话了,他也就双眸微阖,站在一边不发表任何意见,却是默认的姿态。
白垣虽然觉得莫声谷的坚持有点奇怪,他看着鲜于通一脸愤恨的样子,还以为是这个年少得志的师弟因被人抹杀了面子而一时恼恨,忍不住低声安慰道:“师弟,不过是听妖女说一番话而已,那些东西其实方才在密林中我们都已经听过了,谁都不曾相信,你又何必介意?”
鲜于通儒雅的面容仍是拧在一起,盯着蓝溪凰的目光闪烁着不易察觉的阴鸷,连带一边的莫声谷都记恨上了。
莫声谷自然猜到鲜于通会生气,但在眼前局势下,他却不得不赌赌看对方是否会留有破绽。“我想在场的许多前辈都听过鲜于通师兄和蓝溪凰不同的故事,不知各位对于其间细节是否还记在心中。”
“自然记得。”
“如此甚好。”莫声谷微笑着,面上从容,暗地里却心跳加速。“我曾听人言,记住真相的人不会在故事的复述过程中将细节记错,而编造谎言的人却常常忽略了细节的作用,前后数次言语往往会自相矛盾。此刻我们让他们二人再度复述,兴许能发现其中的疏漏或奇怪之处。”
白垣皱眉道:“莫七侠,你此番言语,是不信我师弟所言俱是事实?”
“非也,我只是觉得身为正道,若定他人之罪总是要让人心服口服。如此作为,也更能证明鲜于通师兄的无辜。”莫声谷拱手向鲜于通失礼,“若其中有得罪处,还望师兄海涵。且为了一挫苗疆妖女的锐气,就由师兄先来复述当初的故事,如何?”
白垣一听此言有几番道理,满意地点头,“如此甚好,师弟,就由你先来吧。”
见原本十分有利于自己的局面被莫名扭转成当今的局势,鲜于通心下已自慌了三分。他很想一剑砍死蓝溪凰和莫声谷,但却只能努力回想着自己当初编造的故事便缓慢说出。
随着他一字一句吐出,周围人的神色已有几分微变。白垣更是剑眉紧锁,担心的神色显而易见。
人,一旦开始慌乱,一旦那根理智的弦紧紧绷住而令曾有的从容濒临破碎崩溃,那些曾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的谎言,那些曾自以为无懈可击的谎话,便逐渐剥离外表甜蜜的假象,而露出内里的峥嵘。
此时,鲜于通握紧手中的铁骨折扇,坚硬的扇缘硌得他手心发疼,额上缓缓渗出细密的冷汗,而四周人的表情更如巨锤砸碎他的心理防线,一点点,模糊了他心中的谎言。
就在鲜于通数次口误之后,一侧的蓝溪凰知机地攀随而上,几句巧妙问话,几句恰到好处的质疑,竟问得鲜于通哑口无言,惶惶然不知所以。
高下立判,而结局,却也如此出人意料。不只是四周的正道人士觉得意外,就连莫声谷也微微错愕。
隐约记得鲜于通也是勉强称得上“老奸巨猾”的人物,否则怎能在暗杀白垣后让华山上下坚定不移地相信白垣是被明教所杀,更稳坐在掌门之位无人生疑?但是今日,他怎会被自己那个连计谋都称不上的小小试探而彻底击败。
莫声谷自然没有料到,此时的鲜于通只是薄情却还不够奸诈,否则当初岂会沦落到被下蛊的境地?
也算鲜于通倒霉,在此时碰上了莫声谷这么一个另类,令得他所有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若他此时不曾遇到莫声谷,几年之后他便依然是那位气质不凡的华山鲜于通,而不是此地如斯困窘的负心郎。
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