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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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债赌博 更新:2021-02-17 22:52 字数:4720
少年总是十分活泼的,他们忍不住围着莫声谷多说了两句,却听那一边传来杨昶的声音:“声谷,过来。”
原本十分活跃的气氛因为这突然插入的一句话而显得有些凝滞。看着身边人脸上或多或少流露的惧意,莫声谷无奈地道个别,便快步向杨昶走去。
虽然相处时日不长,但莫声谷却敏锐地察觉墓中诸人对于杨昶的态度十分恭敬。初时,他尚以为大家这般态度只因为杨昶的身份,但渐渐的,他却觉得大家对于杨昶颇有几分惧意,仿佛杨昶是位不好相处的主人。
莫声谷微眯着眼,走到杨昶身前时,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打量着眼前的人,实在想不出,杨昶除了不喜言笑、以用冰冷的声音忽悠人为爱好、间或有些天马行空的意外行为外,还有什么让人恐惧的“优点”?
“我古墓有一套剑法,称玉女素心剑。此剑法若搭配心经,便能发挥最大的效果,反之亦然。”杨昶看着场中那早已经重新开始演练的童子,“小七和小十三此刻所用的便是玉女剑法,只是破绽颇多。”他抬手指着场中那持剑对立的一双少年,“且说这一招‘扫雪烹茶’,长剑应扫向对方下盘,若一击不中,可顺势向地上一挥带起一片尘埃迷惑对方,或向上一挑袭向对方的中盘。但小十三出手迟滞,空有剑招却无剑意,若于打斗中递出这么呆板的一剑,便是将自己的性命白白送到对方手中。”
杨昶此话虽是向莫声谷解释,但他丝毫没有降低自己的音量,这一番评论一字不落地落入在场众少年的耳中。被唤作小十三的少年手提长剑,一张小脸已染上几分煞白。
莫声谷看着小孩儿被吓到的模样,想起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所接受的应试教育,心有戚戚焉,顿生同病相怜之感,忍不住开口道:“杨昶兄,他们也只是初习武艺的小孩,这种事情实在不宜过于严苛,须知谆谆善诱的效果远胜棍棒教育。”
听得此言,杨昶的目光从那群少年身上收回,落在莫声谷身上,脸上神情似笑非笑,“听起来你似乎不赞同我的作为?”
莫声谷微微迟疑着,本想说点婉转的话语,但看着杨昶那似乎在威胁的目光后,反而果断地点头。“正如父母教育孩子,一味的责罚并不能带来最好的效果。恩威并施,赏罚并存,才能取得最完美的效果吧!”
“你是在暗示我是一个失败的教导者?”
“不……”听得对方的反问,莫声谷不由暗自懊恼自己的一时口快。怨只怨这几日与杨昶的相处十分融洽开心,竟使自己隐隐产生他是自己的知己好友的感觉,而与好友抬杠,也是他始终不变的爱好之一。
莫声谷刚想张口弥补一下自己的一时疏忽,却见杨昶好看的剑眉轻轻一挑,“既然你如此认为,教导你习剑之事便由他人接手。”
杨昶说完便转身离去,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与莫声谷。
莫声谷看着杨昶离去的背影,眉心微微拢起。他可以肯定,杨昶丢下的那句话证明他在生气,只是从来不曾见一直挂着莫测高深面具的杨昶露出这般明显的喜怒,是否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触动他的话?细细回想,莫声谷却也想不起方才的话语有什么比较奇怪的地方。
摇摇头,莫声谷决定过会儿亲自去向杨昶道歉,而此刻还是以习剑为主。但他一抬首,却看见那群少年瞪着自己的目光十分不善。他愕然,自己什么时候又得罪了这票少年?
“三哥啊,你说我是不是很凄凉?”
湖畔边,小屋内,莫声谷哀怨地趴在床上,□的上身有着几道十分明显的淤青。手中拿着药酒瓶子为莫声谷擦药的俞岱岩看着七弟长吁短叹的样子,不但毫不同情,竟也带着微微笑意。
“若依我说,他们对你已是十分客气。”俞岱岩用力揉散莫声谷后背的淤青,瞬间换来莫声谷的哀嚎。“若换成你,有人用言语惹动师父的怒气,你又会如何做?”
如果有人敢对师父不敬,身为弟子自然要好好教训那人一顿,为师父出气。但在如此情形下,莫声谷自不会将这个答案说出,而是拐了个弯,道:“以师父的秉性功夫地位,又有谁能轻易惹动他老人家的怒气?”
“莫要顾左右而言他。”俞岱岩唇边的笑意敛起,“这几日的事情虽是少年意气,却也是你应铭记的教训。言语虽无形,却也可伤人也可害己。若我估计无误,杨少侠这几日对你避而不见,却不是对你生气,而是给你一个告诫。”
“告诫我凡事应慎言慎行?”莫声谷低声嘟囔一句,却是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那一日杨昶拂袖而去后,莫声谷不但没有得到众少年的感谢,反而被他们联手教训了一番。兵器落在身上难免会有伤痕,那帮小孩便用拳头在莫声谷身上留下不少印记,作为这位外来者惹动杨昶怒气的回报。也是在那个时候,莫声谷对杨昶在众人心中的地位有了全新的认识。
过后,莫声谷想要寻找杨昶为自己的一时口快道歉,却遍寻不到对方的影踪,在得到对方是有意避开自己的结论后,他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他怎么能够忘记杨昶兄是一位记恨的“君子”,他怎么能够忘记自己曾经得出的“宁得罪小人,莫得罪杨昶”的精辟总结?在那几个没有杨昶陪伴的夜晚里,在那几个没有温暖抱枕和温暖真气的黑夜里,莫声谷蜷缩着在寒玉床上瑟瑟发抖的时候,不断告诫自己,以后若想再和杨昶抬杠,一定要挑选自己暂时不需要杨昶的时候!
第四章 试招'VIP'
“七弟,你虽不若同龄人那般莽撞,举止间也颇得宜,但于世情判断上,终究少了几分阅历。”俞岱岩一边听着莫声谷的述说,一边细心为他一一处理伤处。虽觉得他受此教训实为应得,但想着素日里在武当山上,莫声谷在众位师兄弟的照拂下,可从不曾吃过这样的暗亏,心中微微一软,手上刻意加重的力度也缓了许多。
莫声谷依旧懒洋洋地趴在床上,俞岱岩的告诫惊醒了他方才的胡思乱想,他虽面上散漫,但那些建议却被他认真记在心中。其实这些东西他何尝不懂,只是灵魂落在这个年轻的身体后,自己的心似乎也变得年轻飞扬,时不时地想做出一些任性的事儿来。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一个简简单单的玩笑竟能惹动杨昶那般强烈的反应。
总觉得,在杨昶那看似简单的怒意下,掩藏着自己从不曾知晓的秘密。莫声谷眼帘微垂,于心中不断忏悔着自己欲窥视他人秘密的龌龊心理。只是,看到向来浅淡中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疏离又有几分隐约善意的杨昶露出那样的神色,心中总是忍不住想要为他拂去那些令他烦恼的事情。
“七弟!”俞岱岩看莫声谷虽然点头应和着自己的话语,但脸上神色恍惚、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语气终是带上淡淡恼意。
“三哥,你所说的我真的全都记下了!”莫声谷回头看着俞岱岩脸上冷凝的表情,立刻扮了个鬼脸,随即努力保证着。
俞岱岩无奈摇头,伸手拽过搁置在一边的中衣和长衫,丢与莫声谷。“江湖凶险,并不是口头上说说这般轻巧。只希望你今日真是听入我之劝诫,而不是仗着一点功夫和聪明,便视天下英雄若无物。到时候吃了亏、绊了跟头,悔之晚矣。”
莫声谷迅速将衣服穿好,随后向俞岱岩正色道:“三哥你放心,我绝不是那样鲁莽之人!”他双眼直视着兄长,炯炯目光中有一丝自信划过。
看着莫声谷笃定的模样,俞岱岩带着无奈的笑容微微摇头,却也不再多言。莫声谷若真如他所说那般谨慎并真做到谋定而后动,当初又怎会有千里赴元大都取药的事情?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口头交代便够了的,或许等莫声谷自己在江湖上偶遇些挫折,便知收敛那隐约的傲气。
“三哥,平叔说你伤势已愈合得差不多,而你也终于不用再借助轮椅活动。为了庆祝你的痊愈,是否该与小弟拼杀一场,以为纪念?”整理好衣冠,莫声谷眼睛向倚靠在桌边的长剑一瞄,语气中满是跃跃欲试。
“嗯?”看莫声谷的表情,俞岱岩也猜到他心中所思,“你想用玉女素心剑与我过招?”
“是。”莫声谷拔出长剑,手腕微抖,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玉女素心剑虽不如武当剑法攻守得宜、大气纵横,但胜在招式精妙、出其不意,若我能将两者融合在一起,也许也能成为一代宗师。”
听到莫声谷这番大言不惭的话语,俞岱岩看着这位常常带给自己意外的小师弟,看着他唇边那淡淡的笑容,却也没有立刻打击他的意思。“有此目标终归是好的,只是成为宗师之路从来不若想象的简单,你若有此信……”
听俞岱岩一本正经地说起来,吃惊的倒是莫声谷。他尴尬地咳了两声,急忙打断师兄的话语,“三哥,我只是开个玩笑。一套剑法能够流传并名扬天下,必是经过千锤百炼,并在无数实战中一点点升华的存在。就凭我这样的功力,又怎敢妄想凭空生出一套新剑法。”
将这一番话听入耳中,俞岱岩不由得重新打量莫声谷。这个七弟果然跟从前大不相同,而自己之前为他而产生的担忧也许还真是杞人忧天。有淡淡笑意从俞岱岩眼底涌起,他仿佛看到了数年后江湖盛赞莫七侠的模样。
见俞岱岩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莫声谷忍不住心下打鼓,怀疑自己是不是将玩笑话说得太过头而令三哥不豫?两人就这样不言不语地对视着,过了好一会儿,俞岱岩突然上前用力拍着莫声谷的肩膀,“好七弟,就让我见识一下将来名扬天下的‘莫氏剑法’吧!”
就算是个驽钝的人,也能听出俞岱岩话语中浓浓的调侃味道,更遑论是莫声谷?他看着俞岱岩,无奈道:“三哥!”
“哈哈哈!”俞岱岩大笑着向外跃去,随身宝刀在身形晃动的一瞬间便已出鞘,在空中划过一道凛冽寒光。
被俞岱岩那一阵长笑激起心中豪情,莫声谷足尖轻点,迅速移动间有风鼓起衣袖,身子已如大鹏飞出。在穿出门槛的那一瞬,莫声谷长剑出鞘,同时他左手一抖,剑鞘向左方斜斜飞出,稳稳射入一边的树干,同时右手一抖,剑上长穗微微一晃后缠上他的手腕,鲜艳的红色映着莫声谷白皙的肤色,透出一抹冷艳。“三哥,你可要小心了!”
莫声谷唇角轻扯,自是对自己近日来的苦习颇为自信。长剑刺出,却不是玉女素心剑,而是武当剑法。看着俞岱岩颇为意外的表情,他嘿嘿一笑,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曾缓下。彼此两人对武当剑法自是十分熟稔,当下无需细想,对方一出手便自然使出破解的招式。一番以快打快后,莫声谷眼底蕴染一份狡黠,剑势忽变轻灵刁钻,游走间带起几分出尘的飘渺。
这一下出其不意的变招倒真让俞岱岩有片刻的疏忽,但也只是片刻!莫声谷唇边笑容尚未敛起,就见一把长刀无惧纷繁的剑招,向自己的面门直劈而来。面对这样来势汹汹的攻击,莫声谷迫不得已只能放弃华丽的剑招,干脆利落地抬臂,以剑挡住长刀,并借力向后跃去。在这片刻的轻松间,他急忙大喊道:“三哥,今日过招的目的是验证我新学的剑法,不是让你破敌的,你怎能如此干脆利落地封住我的剑势?”
俞岱岩失笑道:“你与人打斗时,他岂会给你完全演练招式的机会?不过今日你既然都如此请求了,我便依你之意。”说完,他复又揉身而上,只是这次出手便多了几分保留。
有这样一位江湖经验丰富的高手陪自己过招,莫声谷自是将最近所学统统拿出来秀了一遍,更是在攻守间明白各种招式的疏漏与长处。一场酣畅淋漓的比斗之后,莫声谷向后跃开,汗水从额上滑落,他却也懒得擦拭,但握在手中的长剑却是向左边轻轻一抛,稳稳落回插在树上的剑鞘中。
看着莫声谷这番收势,俞岱岩忍不住笑道:“七弟,你的剑术不见得有多少进展,倒是学会了不少纨绔子弟的做派。”
“三哥可曾见过像我这般出色的纨绔子弟?”
俞岱岩继续苦笑:“我当初便劝你远离范遥,如今看来你真是被那位带坏了。”
俞岱岩的话音尚未落下,便有一道饱含笑意的声音从不远处快速靠近,“没想到我竟有如此荣幸,能让武当七侠中的二位念念不忘?”
莫声谷和俞岱岩同时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毫不意外地看见范遥向此处走来。只是今日范遥并没有拿着他那华丽的扇子,反而抱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并纵容那东西在他怀中不时蠕动着,并将好一件月牙白长衫不停画上深浅不一的黑色印子。
莫声谷心底微微好奇,目光早已落在范遥怀中,猜测着那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