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负债赌博      更新:2021-02-17 22:52      字数:4724
  范遥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垮,看着含笑不语的白龟寿,微微懊恼地用扇子敲着自己的脑门。“唉,无奈碰上一个张牙舞爪的小家伙,真是一件头痛的事情,白坛主,你说对是不对?”
  听到范遥这句话,莫声谷的脸色更为阴沉。白龟寿看看范遥,再看看莫声谷。“明教上下一直猜测怎样的人物才能入得了右使的眼,却原来……只是为了姑娘醒来后有所交代,仍是劳烦右使……”
  “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那家客栈那间客房中。”范遥迅速打断白龟寿的话语,抬手指着张翠山所在,“武当张五侠才是真正救了你们家姑娘的人。若殷素素醒来能见到这位张五侠,绝对会夸赞你们的!”说完,他身形迅速移动,抓起莫声谷的后领,像拎着小鸡一样将他拎起,“至于我……还有一点点急事要做,不再陪诸位玩捉迷藏,请允许我失礼先离开了!”
  话音刚落,范遥的白衣轻轻一晃,拎着莫声谷在早晨的阳光中越行越远。
  第二十四章 情义断
  被人当成布袋拎在手中晃荡来晃荡去的莫声谷在范遥终于停下脚步后,一句酝酿许久的话语终于得以倾吐:“范遥,终有一日,我也要将你当成布袋倒扣在肩上颠簸!”
  “哦?”范遥尾音一挑,拎住对方衣领的手指蓦然松开。莫声谷因着这措手不及的动作,脚步没站稳,向后踉跄数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莫声谷愈发恼怒,他抬起下巴看着依旧笑吟吟的对方,冷声道:“范遥,我是将你当成朋友,才会屡次在兄长面前为你辩驳;而你口无遮拦,我也只道你玩心甚重,性格使然。只是……每个人的忍受都是有底线的,私下里我自然权将你的话语当成玩笑,但大庭广众之下,有些话语却是万万说不得的!”
  “小七,难得见到你生气的样子。”范遥眸中晃过一丝讶异,缓缓展开手中的折扇。
  “是人都会有脾气的。”莫声谷生气地瞪着范遥,但见范遥悠哉地晃悠着手中的扇子,脸上没有一点忏悔抑或自责的样子,心中那腾腾怒火却被对方那扇扇子的动作一点点扇没,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无奈和浅浅的失望。从初见范遥时,他便推知范遥是怎样的性子,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本也不是什么意外,只是……等他真的做出这一番事情后,心中仍是有些许失落,也许正因本期待他有所不同,心中才会愈发失望吧。
  “范遥,我愿与你倾盖相交,但有的时候,我却忍不住感叹,世界变化之无常,总是超出人力之所料。”莫声谷眼神数番变化,负手而立,尚带几分年少稚气的脸上透出稳重和成熟,“你是范遥,你有资格浪荡不羁无视礼法;但我是莫声谷,我无法无视这个世界的礼法伦常;我可以陪着你胡闹,但只能用一个没有什么特殊来历的少年身份,而不是武当莫声谷的身份。”
  “哦?”范遥的眼神微微亮起来,“那两者有区别吗?”
  莫声谷一声轻笑,“不要告诉我你没有明白我话语中的意思。方才你的那番话语早已落在天鹰教那几人耳中,他们必也将我的相貌记清,根据我的相貌年龄衣着,再加上屋中五哥的缘故,他们很容易便能推测出我的身份吧?这可是败坏武当名声,挑拨正道关系的大好机会啊……”莫声谷的目光从范遥身上挪开,落在天际飘渺的行云上,“而且,范右使,你莫要告诉我之前的那一场‘戏’只是你的临时起意,我可不信。能成为明教右使的人是何等人物,而范遥兄,你的每一个举动必有其背后更深的含义。正如你完全可以以你的轻功躲开天鹰教的人,你却故意将他们引到我与五哥所在。”
  “嗯?难道我不能是为了釜底抽薪,将张五侠推出去以阻挡我那源源不绝的桃花运?”
  桃花运?莫声谷的眼皮跳了跳,不对这个自恋如昔的家伙所说的话语表示任何意见。“若说留下五哥是为了替你挡劫,那么在情势已经明了的情况下,又何必拖着我演戏,又何苦将我带离那边?”
  范遥眨了眨眼睛,“我是为你五哥考虑,省得你夹在中间,破坏他和殷素素的感情发展。”
  “是吗?”莫声谷微微笑着,笑容中露出罕见的冷意,“你难道不曾想着‘小七是个武当弟子,有着可以利用的身份’?你难道不是为了破坏武当的名声而当众‘调戏’于我?范遥,我并不如你想象的天真,我或者有些鲁莽,或者有些异想天开,但我却心如明镜。”
  范遥唇角的笑意有些僵硬,他目光盯着莫声谷,耳中听着莫声谷的话语,一个字也没有说。
  莫声谷继续说道:“我一直以为,武林中正邪两方的对立,是源自正道对明教的误解;但最近我却突然明白,明教对于正道,其实也颇为不屑;正道看不起明教的肆意张扬,明教看不起正道的假仁假义。我敢肯定,若不是因为杨昶,你绝不会在大都接近我和六哥吧?”他顿了顿,突然问道,“那一次在元大都,你故意引来追兵,除了不为了牵累无辜的百姓,更是一场小小的报复吧。”
  “是。”范遥微敛笑意,坦然应道。
  “果然。”莫声谷轻轻一叹,“在武当的数日相处,也许你真的曾经将我当成朋友,但是,当可利用的情况出现时,你心中的天平便早已经倾斜了吧。我与你之间的友情,本无法胜过你心中的责任。只要能搅出对正道不利的局势,你便毫不犹豫地下手。”
  “只要正道能有关注的事情,就没有太多心力来围剿明教,这是一件对我们十分重要的事情,我的选择自然毫无疑虑。”
  “我自是明白你的处境,更是不会怨你,只是……微微有些遗憾罢了。”莫声谷眼帘微垂,竟透出几分出尘的云淡风轻,“我曾为结识你这位让人头痛的朋友而开心,但以后,只怕又是陌路了。”
  范遥收拢折扇,方才微带凝重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小七,你怎知我方才对你的表白是在演戏,而不是出自真心?”
  “真心?”莫声谷脸上露出受不了的表情,“范右使,假话说了一百遍也不会变成真的,所以我又怎会听不出你话语中的调侃之意。”
  “哎呀呀。”范遥的扇子在左手心敲啊敲,“为了一桩并未成功的小计谋,而丢失了你这样一位也许十分有趣的朋友,我正在考虑我是否要后悔。”
  “落子无悔啊,范右使。再者,以你之风范又怎会后悔自己曾经的抉择?”莫声谷抱拳拱手,“山长水远,但愿相见时仍能下棋品茗,而不是刀剑相搏!请了!”道了一声“请”字,莫声谷身形迅速向后掠去。
  看着远去的莫声谷,范遥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忡,唇角难得地逸出一丝轻叹:“好像,我真的后悔了呢。”
  莫声谷运起轻功飞了一阵子后,附近却有一阵马蹄声响起,伴着张松溪的呼唤声:“七弟?”
  “四哥!”莫声谷有些意外,欣喜地向张松溪出现的地方掠去,“四哥你怎会在这?”
  张松溪在马背上看着飞速靠近的小师弟,脸上有着淡淡笑意,“我在城中见到你的标记,便一路寻去,却正巧看到客栈屋顶的那一场好戏。”
  听到张松溪这番话,莫声谷脸上的表情有瞬间惊恐。但他转念一想,这件事情本身也不是他的错,随即坦然抬头,道:“四哥如何想?”
  “我若不信七弟你,难不成相信那个人?”
  张松溪的这句话语让莫声谷松了一口气,但又忍不住有些担忧,“四哥会撞见这件事,不知其他人会否也撞上?”
  “身正不怕影邪,就算真有流言蜚语到处传播,我们武当又有何惧?”一边说着,张松溪一边从怀中掏出龟壳和铜钱,“不如我先占卜一卦,看看结局如何?”随着铜钱在龟壳内摇晃发出咣咣的声音,张松溪看着六爻卦,眉眼染上淡淡笑意,“是个大吉之卦,七弟尽管放心。”
  看着张松溪“你就放心吧”的表情,莫声谷却涌起极其隐晦的不安。隐约记得曾有人说过,四哥的卦象从来都要反着理解的……莫声谷将那种不安从心中摇走,问道:“四哥,你怎么会迟了一天才到茱萸镇?”
  “那个……我不过是依据卦象指示先往小镇四周寻找线索并前往停尸的义庄查看尸首,所以小小耽误了时辰。”
  “义庄?”莫声谷眼睛一亮,那个地方原本正是他打算前往寻找线索之地,“四哥可有收获。”
  “所有海沙派之人都是一招毙命,出手之人下手快准狠,或是一招击碎喉骨,或是一剑刺中心脏。不过其中有两人的死法很奇怪,他们的胸口上有五个窟窿,我比照之后,觉得那当是五指刺入胸膛后留下的痕迹。我思索良久,仍是不知江湖上有何门派是使用这样的功夫。”
  “会否是传说中的九阴白骨爪?”
  张松溪恍然大悟,“倒是有几分那样的味道,不过这世界上还有谁会使用这样的功夫?呃,不过也无所谓了,有了这封血书,便足够向江湖交代。至于那些行侠仗义,看不过眼海沙派横行霸道作为的侠士,自是不愿表露身份。”
  看着张松溪从怀中掏出一份血书,莫声谷有些意外,进而呆滞地问着兄长:“四哥,这份血书不是应该在五哥身上吗?”
  “是啊。在客栈外上演那场热闹的时候,我便偷溜进五弟所在的房间。就在我解开他的穴道、准备将他偷偷带走时,他却坚持留下来,决定顺水推舟随天鹰教众人前去‘观赏’品刀会,并伺机而动。见他一意如此,我也无法多说什么,再接手血书后嘱他多多保重,便出门寻你,谁知范遥那厮早已将你带走,我便循着你们离去的方向一路寻来。”
  “但是五哥独自一人没关系吗?”
  “因为殷姑娘的关系,五弟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天鹰教的地盘出事的。”张松溪漫不经心地说着,眼中却有一抹锐利划过。看着张松溪,莫声谷却对这位看似散漫的兄长有了更新的认识,在那些随性的作为下,四哥的每一步行动却都能指向清晰的方向,若有人认为武当张四侠是个好对付的人,只怕会吃大亏。
  “四哥,我们是否也去看看那场品刀会?”
  “一把屠龙刀,只怕会引起无数觊觎纷争,七弟你还是先随我回山,待到武艺足够自保,再凑那些个热闹吧!”张松溪手中马鞭一挥,便将莫声谷卷到自己身前,随即放马疾奔。
  第二十五章 心微惊
  有张松溪驾驭马匹,莫声谷闲着无事,便讨来血书观看。好在大道平坦,而坐下马骑也是良驹,一路也不觉颠簸。看着血书上一件件一桩桩俱是海沙派多年来所行恶事,莫声谷只觉义愤填膺,而原先对海沙派被灭门的一丝同情也消失无踪。
  那不知来自何方的神秘客抑或神秘组织可是做了件好事。想象着他们不求闻名于世但求天下太平,并仗着手中三尺青锋行走于黑暗之中的做法,莫声谷不由心生向往,更涌起结交之心。只可惜,那些人却不曾留下踪迹名号,除了那个马虎称得上线索的“九阴白骨爪”。
  提到九阴白骨爪,自然会让人联想到九阴真经,以及刻有九阴真经全本的古墓派。莫声谷握住血书沉思,在最初他不是没有怀疑杨昶,但想着那个人笑起来的温暖样子,他却无法想象那人杀人的样子。
  察觉自己的微妙情绪,莫声谷有些怅然,随即略带疲倦地揉着自己的眉心。其实自己还是不太习惯武侠世界的某些东西——譬如那些随时可能流逝的生命。在没有看到凶杀现场,他会向往那样的快意恩仇,甚至为他们叫一声好;但真正想象那血淋淋的杀戮时,他却会下意识排斥,否则,他又为何不敢去假设这一切其实是杨昶所为?
  就在莫声谷因陷入思索而略显呆滞时,耳边突然响起张松溪微带犹疑的呼唤:“七弟。”
  “四哥?”莫声谷转头看着这位总是让人觉得温暖并值得信任的兄长。
  “我本不愿干涉你的私事,但是有些话我却不能不说。”张松溪的话语难得的严肃,“你本性善良,总觉得天下没有极恶之人,更愿抱持信任之心去接纳你所在乎的人,无关他们的立场与身份。我或者应该称赞你的洒脱,但世事如棋,乾坤莫测,复杂的人心又岂是表面看来的那般简单?范遥之事固然让你伤心,但又何尝不是赠与你的一次警醒。”
  莫声谷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四哥的关怀和担心,小弟自是明白。只是,我总不信天下间的事情必须用黑与白来分个清楚,更不信世上‘利益’的分量会压过‘情义’。”他看着路边不断向后倒退的树木,恍惚中又看到那袭白衣张扬笑容下掩饰的孤寂,“范遥的做法并没有错,若我是他,也同样将武当看得比一个刚刚结识的朋友更重要!只是,难免有些遗憾罢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