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听得不耐烦，她自然愿意同你说。”宋雪晴莞尔一笑，缓步下得楼来，踩得木板“嘎吱嘎吱”惨叫——梅若兰晓得她是故意的，却不懂为什么，她喜欢听这种叫人牙酸的声响。
  “是，弟子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与人交好是这么简单的，只要送上耳朵洗耳恭听就行。”梅若兰俏皮的笑起来，一副古怪精灵样。
  “那还不算交好，”她顶多是把你当成垃圾桶了，这句话宋雪晴没说，说了梅若兰也听不明白。这个侍女老实、听话、好用，只要她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她不介意教她一些东西。“交好是等价交换，以心传心。这世上最廉价的是真心，最难得的也是真心。”
  “交好与真心有什么关系？”
  “不付出真心，也能算交好么？”
  梅若兰目光闪动，若有所思。
  云水瑶拼死救了她一命，这就是她的真心。云师叔一不怪她，二还愿意指点她，这也是真心。
  她们之间本身并不平等，但这对姐妹，却给了她平等的认同和尊重，这是她最想要的东西。
  所以她才会一片忠诚待云师叔，也会在心里一直记得云水瑶，不曾有一刻淡去。
  士为知己者死。
  她未必舍得这条贱命，却愿意将之高贵得埋葬。
  不过云师叔的层次太高，她总觉得自己理解的还有些肤浅，因此并不洋洋得意。
  “云师叔，弟子今儿又赚了两块灵石……除尘法阵的灵石该消耗的差不多了，这一次该我了。”梅若兰显摆起她的收入，半年多前，她还是入不敷出状态，如今居然已经可以这般奢侈了。半年多前，她为了每年十块灵石的报仇甘愿低人一等做侍女，如今她一个月就能挣到数倍之数，却已经不愿意离开。
  除尘阵法是她们搬过来后宋雪晴就布下的，为了收取方便，她做了一个大些的阵盘，可以从一楼直接影响到二层，省去了梅若兰大把打扫屋宇的时间。
  不过，阵盘比直接布置阵法更耗灵石。
  梅若兰自己要求与她一人一次交互替换灵石，如今她不差这点耗费，宋雪晴知她心意，也就一直随她。
  而她也不会变相补偿她，除了用不上的丹药，再不赐给她旁的东西。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249　警惕
  混入栖霞峰三个多月，身上任务一直没有任何进展的进度条陡然突飞猛进，尤其是没有了祝桥这个干扰器出现在眼前，让宋雪晴觉得连呼吸都轻松了不少。
  自从那一年在万兽宗观摩了他的结丹仪式，她心中就生出种种莫名的压力。不知为何，她似乎有些隐隐的惧怕于他，就好像他是她天生的克星一般。
  她早该想到是他，却因为没什么交集，竟然没有察觉，只是下意识的想避开祝桥，不想与他有过多的接触和纠缠。
  而他偏偏不叫她如意，总让她伤神。
  如果当初在仙府秘境中没有救他，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困扰了？
  宋雪晴想了想，觉得即便知道会变成这样，她大抵也不会放着不管。因为当初那个纯真的李钟锡，不会给她这种沉郁的压力。那个少年身上并没有高人一等的气质，更没有这种强大的气场属性，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她怎能见死不救？
  怎么可以为了一点无稽之谈没有实质的压力，就将珍贵的生命视若敝履？
  且不提他。
  宋雪晴发现任务端倪是从近来交好的韩师姐韩尤珍察觉的，其一，这个女修生的很漂亮，皮肤白净，容颜靓丽，明明七八十岁的筑基期却长得跟个小姑娘一样幼嫩——即便她说她以前吃过驻颜丹，但这情况还是很不正常。
  驻颜丹的驻颜功效并非永久，只是延长了容颜变老的期限。但她不过筑基中期，照她的年纪，分明该是个二十七八的丽人，她的眼角虽然有几道细纹，可一点都不明显。
  宋雪晴因为筑基的早，算是生的连嫩的代表性人物。但她不过四十多岁，韩尤珍的年纪翻倍，却看起来比她还要小一两岁的样子。
  当然。这用天生丽质也可以解释。
  其二，韩尤珍好女色。
  一个本身就比别人漂亮许多的女修。却偏偏好女色。她喜欢漂亮的小姑娘，选的侍女多半都是此类。她接触并与之结交的同门女修年纪都比她小，泰半都靓丽娇嫩青春可人。
  当然，也有长得平凡的，比如宋雪晴之流，但她们也有一个特点，虽然比不得那些小丫头。但相对于韩仙子而言，她们都还十分年轻，且俱都面嫩。
  不过韩尤珍十分有分寸，她会开点小玩笑调笑吃点嫩豆腐但绝对不会招致反感。只对个别某种取向不同的或是贪图安逸自愿投怀送抱的下手，绝不会硬来。
  倒是一副有节操的花花公子的做派。
  与她风格相似的，还有那位熟人左岚师兄。据说二人关系不怎么样，曾经还因为某个姿容出色的女修争风吃醋并且大打出手过，闹得甚是不愉快。
  但……怎么说呢？偶尔碰上两人撞到一块言语交锋。甚至连祖宗十八代都骂上了，她却感觉不到一点儿违和感，他们的眼中，也丝毫没有烟火气。
  不是情敌么？不是有私仇么？为什么没有斗得你死我活反而这么多年了依然相安无事呢？
  据说那个被他们一道看上的女修在八年前因不堪流言重负离开宗门，便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而标榜真爱的两位痴情当事人。居然只是做个样子出去找了几天无果，之后便再无动静。
  不是真爱么？不是为了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求一生相守么？
  宋雪晴觉得自己的牙有点疼。
  她之前见了左岚那么多次，还一块出了次大人物，居然一点儿迹象都没有察觉，反而把重点放在了他与左薇的“不伦之恋”上，她该是有多逗逼？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与韩尤珍之间缺少违和感，宋雪晴并不会觉得他有什么问题。要说好色，乐青衣显然更胜一筹，能甩左岚几条街去！起码人家左公子不会干那种缺德事儿，还讲究个你情我愿不是？节操没有都扔掉的禽兽是多么珍贵的物种啊！
  韩尤珍，左岚，左薇。
  再算上两个她不小心用神识扫描的时候发现在半夜练魔功的炼气期小弟子，胆儿好肥……
  高层她还需要进一步查探，但拽着左岚的小尾巴，上头有个名字若隐若现啊！
  挺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炎火门的镇门之宝，渺然真人。
  这么一个漂亮的，带着仙气儿的帅美男，几乎勾搭了小半个宗门女修们仰慕爱慕注目的视线，连几个金丹女修中都不发恋慕者，恍若谪仙一般的人物……为什么要跟左帅哥沟壑一气呢？
  菊花花真的比较好么？
  你说木有？那左帅哥为何三更半夜的不睡觉，绕过一个峰头跑去渺然那里爬墙呢？
  不知道渺然真人是炎火门主的心头好啊！
  宋雪晴一笔一笔都记下了。
  不宜打草惊蛇，所以什么都不能做，就算已经惦记上她了，也得装着不知道。
  上品宝器是个好东西，炎火掌门对心爱的弟子果然好的没话说。
  “若兰，你去你韩师叔那里，问她借几盆牡丹来……”
  大冬天的，哪来的牡丹？梅若兰心里转着这个念头，却连问都没问，径直出门去了。
  “那丫头滑头的很，也谨慎，她能护着她那个白痴妹妹一起进宗门，可见果真是有几分本事的。”明艳的女子妖娆的侧卧在榻上，侧脸看着自己的床上坐了个俊美的青年。晃了晃手中玉杯里暗色的液体，有些可惜的道：“那小子总是太过谨慎，浪费了那么好的玉体……”
  “她自己没本事出来，不关他的事，你就别同他闹了。”青年开口，音色清越而温润，煞是好听：“先别动她，炎火门那老东西还想从她手里挖点东西出来，不要在他眼皮子底下作怪。”
  “不就是一个臭老头……”女子撅了撅红唇，气嘟嘟的，很不乐意的样子：“得了她的乾坤袋，好东西不还都是咱们的……”
  “你我暂且斗不过他，别生事。”青年将目光移向女子，明明含着笑意，却叫人觉得冰冷入骨，恨不得将那双冷酷的眸子挖了去。
  女子忍不住哼了声，到底没胆反驳他的话，长长的柔软眼睫轻颤着垂下，掩住眸底深藏的戒备：“顶多再三年……必须结丹……”
  青年这才收回微凉的目光，正要接话，房门陡然被敲响，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主子，云师叔那儿的若兰来了。”
  “咦，那小丫头这会来做什么？”女子惊讶的喃喃自语，旋即抬眼看了看，青年已经从她眼前消失，不禁松了口气，嘟哝道：“跟他老子一样狠毒的玩意……”
  一边下了塌，赤着脚踩在地上，亦有一股别样的风情，娉娉婷婷的走到了门口，拉开了门闩。
  “怎么回事？”轻柔温和的声音问道。
  “弟子不知，”木絮头都不抬，看着那双白玉似的脚，圆圆胖胖的脚趾头分外可爱。“若兰说，云师叔刚才出关，这才让她前来的。”
  “你让她进来吧！”
  “是。”
  木絮转身出去，没一会便引了梅若兰上楼，见韩尤珍没有别的吩咐，便自觉地将门带上。
  韩尤珍和善的笑着，向梅若兰招招手：“若兰，如花让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梅若兰才走进房间里，便发觉鼻尖飘过一股幽香，淡淡的虽不浓烈，却很清晰。眸中掠过一抹恍然，心中的忐忑竟是去了五分，面对韩尤珍也不躲躲闪闪，直接道：“回韩师叔，云师叔才出关来，甚是想念师叔您老人家。云师叔差弟子来看看师叔，顺便跟您讨几盆牡丹……”
  “这大冬天的，我哪里来的牡丹？”韩尤珍心头一紧，却状若不经意的问道。
  “弟子也这么说，不过云师叔上回说，在您院子里闻见了牡丹花香，许是您有什么法子种了那娇娇弱弱的花儿，咱们院子里的冬青不知怎么的竟是冻死了，院子里光秃秃的十分难看。若是您有多的，不知可否赏几盆……”
  连冬青都能种死的人，还想养牡丹？
  韩尤珍一时有些发愣，她确有衣服上熏香的习惯，但熏得不是牡丹花汁，自然不可能是在她身上闻见的。只有那个人身上才有那种味道……那个变态的青年。
  上回她来，似乎他也是匆匆走得，许是留了几份味道在屋里，叫她察觉了。
  “我真是没有的。”韩尤珍无奈的摊摊手，一脸不好意思：“早知道如花喜欢，我就试试种了，上回她闻见的该是木絮泡的花茶香气，莫不是弄混了吧？”
  梅若兰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都怪弟子，也没问清楚就来了。”
  这云如花调教出来的人，脑袋瓜子哥哥都灵光，就是，运气好像不怎么样。一个妹妹凭着筑基中期就能胜出小比前十之内，可惜最后死在了墟天境里。一个侍女，心眼子还没长全，就像玩这一手，当他是吃素的？
  “不怪你，谁叫如花她长了副狗鼻子？”韩尤珍呵呵的笑了几声，笑声很是明媚动听：“你回去跟她实话实说就是。她要真喜欢，回头开了春，我再给她种。”
  “是，多谢师叔，麻烦师叔了。”梅若兰微微躬身。
  “去吧！”
  250　梅若兰的天赋
  “没有？”宋雪晴端着青花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嘴里缓缓的吐着字眼，仿佛像是在咀嚼品味这两个字一般，嘴边渐渐含了笑，眸光却有些凉凉的。
  “是，韩师叔是这么说的。”其实这时候，就连梅若兰都不信了。
  她才去的时候，一进门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初时并不真切，飘飘渺渺的，虚幻一般，所以她还以为是木絮擦的香粉。但上了二楼，那香气便越发浓郁起来，直到踏入韩尤珍寝室的那一刻，甘冽的香气扑面而来，她方才恍然明白，那真的是牡丹花香。
  清新的，带着露水味道的牡丹花香。
  虽然她不懂为何傍晚时分竟会有露水的味道，有一点她确是明白的，干花的味道更浓郁呛人一些，没有这样新鲜的香味。
  “没有就没有吧，倒没什么。”宋雪晴笑道。
  “弟子觉得未必没有，只怕是韩师叔不舍得送人。”梅若兰有些气氛的说道，云师叔平常对韩师叔多好啊！几乎是有求必应，自己有的，还要分一份送给她。没想到平常韩师叔总是拿着一副知心姐妹的模样对云师叔，原来竟这样小气。
  她倒不是对韩尤珍有什么意见，不过是气不过她敝帚自珍。几盆牡丹又不算什么，到山下凡人的村落去找几颗种子，她们也能种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