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小姐，你怎么不听奴婢说话？”叶灵走了一路，眼见快到了，才发现宋雪晴压根就连敷衍自己都不曾，她说了这么些话，她竟是连吭一声都没有，顿时委屈的问道。
  宋雪晴的步子慢了下来，有些好笑的看她：“我为何要听你说话？”
  “我……”叶灵对上她似笑非笑的模样，忍不住退后一步。
  她到底只是个女童，跟宋雪晴一般大，却没有她身上的气场。只是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便让她不敢直视。
  这半年，宋雪晴并没有因着叶家姐妹俩有灵根，便教授她们修行之法。当日宋西成说的明白，不过是送来与她作伴，又非家族中人，她没有必要对她们太好。何况每个家族的修行之法都来之不易，哪怕是最低级的，也不会什么人都让学。
  如若她那般做了，必然会令宋氏族人心生不满。
  倒是叶明华，本就是叶家子，修行的功法不是叶家得来便是山门之中得来，她去教，反倒是无碍的。但她也不曾听母亲说起，有教过叶珍叶灵姐妹。
  叶明华首先是宋雪晴的母亲，而后才是叶家的姑奶奶。
  宋雪晴并不喜欢叶灵。
  她表现的很明显，根本就不曾遮掩过，就是叶珍心里也是清楚的。
  叶明华即便不知道这一点，在女儿和不知隔了几辈的外侄孙女儿之间，也晓得该选谁。
  她平日里看着是喜欢叶灵，因此经常将她叫道身边“照顾”，实际上，何尝不是因为不希望叶灵整日烦着宋雪晴，方才寻个由头把她带走？
  宋雪晴心里跟明镜似的，因此，她该怎样还是怎样，从来没有因为母亲的“怜惜”而去改变自己对叶灵的态度。
  见她这样对待自己，叶灵也只委屈的红了眼眶，到底不敢哭出声来。
  宋雪晴心中冷笑，委屈？她有什么可委屈的？若她们被送回叶家，不知她又能过上什么样的好日子？仍旧淡淡的向前走。
  到了正厅门前，瞧见门口立了两尊“大佛”——正是宋西成平时带在身边的心腹守门，便转头对叶灵道：“你且在外头等着，不要乱走。”
  叶灵才遭了她的冷嘲，自是不敢多言，胡乱的点了两下头。
  半垂着的眼眸里眼珠子不安的转了转。
  宋雪晴察觉了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对宋西成的心腹道：“她年纪小不懂事，我怕她到处乱跑迷了路，两位替我看着她些。”
  两人闻弦知雅意，又是宋雪晴张口吩咐的，哪有不肯的，连连点头称是：“雪晴小姐且放心，我们哥俩再不济事，也不会弄丢一个小丫头。”
  宋雪晴勾起唇角，眼角余光瞥见叶灵两只白嫩的小手拧在了一起。
  淡笑着轻轻额首，方才肚子踏入门内。
  果然正厅里只有宋西成一人。
  “雪晴见过族长。”来到宋西成身前四五步远，宋雪晴便停住了，端端正正的施了一礼，却颇有些生疏。她时常闭关修行，见得人不多，行礼的机会更是少，但这生疏却是她刻意为之，到底学了两辈子，又怎么会真的不习惯？如此故作僵硬，反倒让她心里无比别扭。
  “不是让你喊大伯父，怎么又改了口？”宋西成微微一笑，知道她便是这样的性子，也不恼，只柔声道。
  “礼不可废。”宋雪晴垂眸，前世宋西成待她是真的好，只是他对她越好，姜雪乔母女就越是厌恶自己，她的日子也就越难过。到底宋西成不可能越过姜雪乔去管内宅事物，而她的内心并不是真正的孩童，也没什么心计，只知道隐忍。她纵然再卑微，也有自己的骄傲，打小报告诉苦这种事，她做不出来。直到将她逐出宋家那时，宋西成还痛心疾首，只道她不识好歹，白费了他的一番维护之心。
  后来她想来想去，觉得她在宋家是被如何对待的，宋西成未必不知道。可他既然选择缄默，那么他对她的“疼爱”有多少水分，自然可想而知。
  他最爱的始终是家族，而不是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是以这一世，宋雪晴虽然信任宋西成，却并不亲近他。
  宋西成也知道宋雪晴跟自己不亲，却也不在意，一是他看着她长大，知晓她是生性如此，二来，他也知道自己忙碌，小辈的孩子面对他时不战战兢兢已经是极好的了。心中虽然有些遗憾，却更欣赏她这份沉稳。
  “雪晴丫头，今儿大伯父特地来找你，你可知道是什么事？”
  宋雪晴摇摇头，若是知道，她先前也不必乱猜，道：“还请族长指教。”
  “你这丫头，”这么顽固，也不知道像了谁。宋西成叹口气，干脆说起正事：“我今日得了确切的消息，明儿你堂兄堂姐他们就到家了。”
  宋雪晴闻言怔了怔。
  其实半年前，就是各个山门每三年放探亲假的时候，往常各家子弟除了外出历练的，都会回家与家人团聚。而当时宋家子弟也是提前传了讯息回来的，只是后来，也不晓得他们各自的山门里头都出了什么事，竟是一个都没有回转，拖到了今日。
  若只是一部分，倒也情有可原，但不止是宋家，落叶城中几个修真世家在山门修行的子弟，似乎都约好了一般，一个都不曾露面。
  如今也不是探亲假的时候，却都要回来了么？
  宋雪晴心里知道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这才让各大山门齐齐都改变了探亲假的时间，但具体是什么，她却无从知晓。
  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前两世，似乎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但最后却没有传出缘由来，连一点儿传言风声都没有。
  她偏过头，做思忖状，好一会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不大记得堂兄堂姐了……”
  不记得才怪！
  前世他们可没少帮着宋云晴欺负自己。
  “前一次见面你还小，不记得也正常。”看着她难得露出可爱羞涩的模样，宋西成不禁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等明儿他们回来了，大伯再带你认认人。”
  “好。”
  宋雪晴老实的低着头，心里头却不住腹诽，宋西成该不会就是特意来说这事的吧？
  这也值得他亲自跑一趟，甚至还设下了隔音障壁，不让人偷听？
  23　消息（下）
  果然，宋西成盯着她看了一会，见她没有接话的意思，便又开了口：“还有一事，是你大堂兄传讯回来，说是几个大门派打算在下个月开山收徒。”
  大堂兄是宋西成长子，是他从前一个侍妾所生，那位侍妾已经寿终正寝多年。
  虽说是堂兄，但他却只比宋玉成小个十多岁，单论年纪，做她祖父也已经绰绰有余。他如今是千羽门的外门执事，除了管着外门弟子，一些山门对外的事务也是由他率先处理，因此他传回来的消息，可信度是极高的。
  只是……下个月？
  这不可能啊！
  宋雪晴皱起了眉头，距离下一次各宗门大开山门，分明还有三年。前世她也不曾听说此事，为何突然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是大堂兄听错了消息，还是确有其事？
  “族长大伯，这消息准确么？分明还不到时候啊！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这丫头果然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换成是他，在她这样的年纪，咋然听到这样的消息，顶多也是欢欣鼓舞，绝不会有其他的念头。可她却一下子抓到了本质，明明白白的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虽说还是有些历练不足，但她毕竟年幼，能有这样的反应，已经是极为出挑了。
  “应当不是谣传，似乎是与你堂兄他们这次晚归的事情有关，只是具体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千羽门上层却没有透露，就连你大堂兄都不是很清楚。”宋西成满意的点点头，仔细向他解释道：“他也是前几日才得了消息，立时便让人传了话回来。”
  这么说来，这件事情应当也是前几日才定下的。
  是什么事情，让各个宗门扣下了本该返家的弟子半年有余，又时隔这么长的时间，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呢？
  宋雪晴想的脑袋都痛了，也没有从回忆中抓到一星半点这方面的记忆。
  倒是有件不相干的事情，叫她记了起来。前世也是这一年，她去进家族的藏经阁看书，无意中撞上了姜雪乔母女，不知怎么就惹恼了她们，无缘无故讨了一顿打。
  之后她养伤半月，宋云晴竟然没有过来冷嘲热讽，再见到她，她似乎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不振，一副打击颇重，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宋西成不知道她是想起了“旧事”，见她露出深思的模样，心中掠过一抹欣慰。肃了肃面容，认真说道：“雪晴，我想让你下个月去试试。本来你再过半年也是要去的，只是我觉得，如果这次能进去，倒是比半年后更好一些。”
  宋雪晴听了，深以为然。
  上官菀曾羡慕过修真世家的子弟，有机会“走后门”进入各大山门，可她却不知道，修士通过十年一次的层层选拔进入宗门，与“走后门”进去的修士，是截然不同的。
  这其中的不同，散修不清楚，但修真世家的人，却是门儿清。
  再大的宗门，也没有真正的公平可言。毕竟银月国大大小小的修真世家不下数百个，而这些修真世家培养出来的子弟，总体素质要好过没有根底的散修。为了不让人才流失，各大宗门都会给修真世家的弟子多一次机会，也就是年满六岁之后，前往中意的宗门测试灵根，符合条件的收下，不符合的送回世家。
  只有一层关卡，比起竞争激烈的十年大比收徒来说，门槛虽然提高了，却没有什么竞争的压力，只要灵根资质足够好，就有很大的机会。
  而修行并不单单只看灵根，修士的心性、手段，乃至福缘，都缺一不可。大比虽然竞争惨烈又挑选的极为严苛，但被挑中的修士必然有其独到之处，而这却是走后门的修士所缺乏的。
  走后门的修士，哪怕是入了内门，也未必会被看重。毕竟都只是孩子，谁知道他们长大成人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性情？到时候也没办法退货，便是不适合修行的，也只能留在山门里，不禁浪费修行资源，还浪费了先前培养的精力。
  再有一点，许多世家修士，家族都是放在第一位的，然后才是宗门。
  是以，对待“走后门”的修士，宗门多半都盯得很紧，修行资源却未必比得上一般大比修士。
  当然，对散修来说，能够进入宗门就已经足够让人羡慕了，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
  “不过这次并不是正式的十年大比，得到消息的应该只有世家修士和一小部分的散修，但也不可掉以轻心。”宋西成道。“这一次，分给落叶城的名额并不多。”
  分给宋家的名额就更少了。
  这就是不曾对外宣布的意思了。
  而且还限定人数。
  这就意味着，虽然是按照十年大比的方式选拔弟子，但成功的概率却要高的多。
  宋雪晴心里虽然明白，如果这消息是真的，对她来说就是一次更好的机遇，但却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她只是看着宋西成，小脸上有些犹豫：“我母亲……她知道吗？”
  “菀娘应该已经告诉明华了。”宋西成点点头，他让上官菀拖住叶明华，自然不可能只是支开她这么简单。叶明华始终都是宋雪晴的亲生母亲，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让上官菀开口比他亲自去说更合适。
  “等我问过父亲和母亲的意思，再告诉您决定，可以么？”宋雪晴想了想，方才说道。
  这孩子，不仅早熟，还很孝顺懂事。
  云晴……根本没有与她比肩的资格。
  “自然可以。”宋西成咽下了本就让他难以启齿的请托，决定还是把那个无礼的要求埋在心里的好。“你们一家三口好好商量，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还很宽裕。”
  “谢谢大伯父。”宋雪晴露出一个笑容，眸中的谢意坦然而真挚。
  她没有错过宋西成眼眸里那一丝挣扎和犹豫。
  宋雪晴知道，宋西成对她很有信心。而她自己也相信，就算不走后门，她一样能进入大宗门。
  前世，她不就是通过十年大比才进了玄天宗么？
  那时她能够办到，现在自然也同样可以。
  而且这一世，她并不是散修。
  但凡通过大比的世家修士，都可以指定带一个修士作为自己的附庸进入宗门之中。
  虽然附庸若非有大贡献，终身只能作为外门弟子存在，但对于某些人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譬如宋云晴。
  宋西成原先大抵是想替宋云晴说项的，毕竟他只有这个女儿至今都没有着落。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张这个口，却是体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