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有把握？”
  哲也笑了，“我的筹码，您已经看到了，就在您的面前。”
  他指向地上的小吸血鬼。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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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习惯于用量化来衡量一件事物的价值——我们必须做出价值判断……当世界按照这一规则运作时，我们便建立起了理性的王国……然而爱并不遵循理性的规则，它是被禁止的智慧，所以它既预示着撒旦的统治，又预示着世界的末日，既预示着终极的狂喜，又预示着最高的惩罚，既预示着它在人世间的无以武力，又预示着万却不复的堕落……死亡……这个未日毫无作为过渡和希望的价值，而仅仅是一个吞没世界原有理性的夜晚的来临。
  瓦尔特？金　《现代寓言与悲悼剧》
  德国　哈尔曼出版社　1925年　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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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6日凌晨三点五十分，第三京滨公路－日和加工厂－地下三层－309试验室
  泽田将连接仪器的导线从小吸血鬼的身上拔下来，他脱下橡胶手套，对坂本摇了摇头。
  “很遗憾，”他说，“我恐怕坂本先生不得不重新找一个U9的载体了。”
  “它已经没有用了。”
  坂本皱起眉头，看着手术台上的小吸血鬼，它被送回来的时候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身上的多处枪声还没有愈合，当它剧烈呼吸的时候，有血从它的嘴里涌出来，输氧管引起了强烈的呕吐反应，泽田不得不切开它的胸腔，插入导管，将血水导引出来。有一会儿坂本以为它已经死了，它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污之中，胸口没有丝毫起伏。然后他注意到它的鼻翼还在微微抽动着，它还在呼吸。
  “但是它还活着。”
  泽田点点头，“那的确是一个奇迹，它的血液的酸碱度已经达到5。93，那样的环境下卡尔特酶不可能生存。”他拨开小吸血鬼的眼皮，观察着它的瞳孔，“如果它对坂本先生已经没用了的话，我想把它留在这里进行观察，采集一些数据。”
  “不，它还有用。”
  站在一旁的哲也突然插话，“U9载体的话，利卡斯特的吸血鬼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虽然非东方血统可能会在运送过程中造成一些麻烦，但那些都是可以克服的技术问题。”
  “当务之急，是对付那个潜逃回国的家伙。”
  “啊，那个男人……”坂本沉吟着，他望向他的儿子，他正胸有成竹地望着他。
  “你准备怎么做？”
  “我想向父亲引荐一位朋友，独立调查人清春，父亲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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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6日凌晨四点二十七分，羽田机场－入境管理处－归国人员入境栅口
  入境管理官员黑崎从眼前的男人手中接过护照，他看到姓名一栏写着『安田一郎』，一个非常普通的名字，黑崎抬起头，目光冷冷地扫过眼前的男人，他将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棱角分明的脸庞和护照上的证件照片并无出入。男人黑色的双目炯炯有神地回视着他，丝毫没有畏缩的迹象。黑崎低下头去，他讨厌那些在他面前自以为是的家伙，他们触犯了他身为入境管理官员的尊严，他翻着白眼，冷冰冰地反来复去地翻看手中的护照，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向面前的男人，一般人在这样严厉的检查下都会露出忐忑不安的神气，尤其当他是清白的时候，他喜欢看到人们眼中流露出被羞辱的眼神，但是面前的男人只是神色宁静地看着他，令黑崎越发想从护照上找出什么破绽来。他内心深处隐隐感到他应该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的照片，但是他就是想不起来。
  这是一份无懈可击的护照。
  他露出失望的神奇，胡乱地抓过公章盖在护照上，随手扔还给眼前的男人。
  男人将护照放入上衣口袋里，向黑崎投去怜悯的一笑。
  大约十分钟之后，黑崎终于想起他在哪里见过这个真名叫做『樱泽泰德』的男人的照片，他按下了警铃。
  当机场的巡警赶到入境管理处时，樱泽已经走出机场大楼，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到品川。”
  出租车司机翻下空车牌，向左拐入主车道的茫茫车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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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6日凌晨四点五十分，第三京滨公路－日和加工厂－地下二层
  保安部主管谷间打着哈欠，沿着灰色的走廊往B208号仓库走去。他记得这间库房因为最靠近地下水管，湿气过重而被废弃不用，最后一批存货早在前个月就已经搬入新建的B1仓库，他不知道为何坂本先生突然下令，要他亲自看管这间库房。
  他看到坂本先生的儿子，坂本哲也靠在B208的门口，他做了一个手势，让他开门。
  谷间打开B208的铁门，一股长期废置的霉味从黑洞洞的房间里面飘出来，他忍下恶心，伸手去摸门旁的电灯开关。白炽灯咔哒咔哒地跳了几下，没有点燃。看来湿气连电路也破坏了，谷间摇了摇头，打开别在腰间的手电。
  手电的光圈在潮湿的水泥地板上泛着鹅黄色的光芒，他没有看到任何东西，这似乎是一间空屋。
  然后他听到锁链的哐铛声，他将手电移向声响处。
  他看到小吸血鬼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想要遮住照射在它脸上的手电光，它挪动双膝，想要将自己蜷缩起来，但是它脖子上的链条限制了它的行动，那根原本是固定货物用的链条从天花板的管道上垂下来，长度仅容它像狗一样四肢着地地跪在地上。当它挪动的时候，那条锁链就发出巨大的哐铛声，勒住它的脖子，迫使它退回原地。
  谷间顿时睡意全消，眼前的画面既残忍又刺激，他之前没有见过小吸血鬼，但是他知道坂本先生有飬养吸血鬼作为宠物，这是在地下工厂的员工之间流传的公开的秘密。有钱人的兴趣真是古怪，谷间在心里暗暗感叹，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像狗一样被栓在链子上的全裸少年的确能够激起男人原始的欲望。他舔了舔嘴唇。
  “请问……需要我干点什么……”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吸血鬼。链条下无力扭动的身影令他的胯下一阵燥热。
  “看好它，别让它逃跑，别弄死它，除此之外，随便你干什么。”哲也笑了，他很满意谷间的反应。
  “还有，不要把它嘴上的罩子解开，虽然它暂时还没有袭击人的力气，但是我可不敢保证它不会咬人。”
  “我明白了。”
  男人向小吸血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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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6日凌晨五点十五分，品川区　东大井1…8…3　大井高级公寓
  东京日和公司企划部经理K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门铃声吵醒，他睡眼惺忪地披上睡袍，走到门口，打开住户对讲系统的可视屏幕。
  他看到屏幕上出现的男人，不禁大吃一惊。
  “你的胆子还真不小啊，樱泽君。”
  男人站在公寓大门前的探测镜头前，苦笑着向K摊了摊手。
  “是啊，我回来了，不欢迎么？”
  K揉了揉鼻子，他已经完全醒过来了，“我想老板大概已经准备好盛大的欢迎仪式了吧。”
  屏幕上的男人挑了挑眉，“诶，我还以为我是秘密回国的呢。”
  K用力翻了个白眼，可惜屏幕那头的男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你的那位史丹医生，不仅是你的朋友，也是日和财团的老朋友了。你的一举一动，老板都清清楚楚。”
  屏幕上的男人看起来还是一脸轻松，“哦，是么，那么K君对我现在的处境也很了解吧。”
  K再次伸手揉了揉鼻子，“我说樱泽君，你知道我是不会开门让你进来的。”
  屏幕上的男人再次苦笑，“我知道。”
  K恼火地击打了一下可视屏幕，“那么你来找我干什么，想拖我下水么？”
  屏幕上的男人挠了挠头，“那个……”
  K连忙打断他的话，“你什么也别说，我什么也不想听。我现在的日子挺滋润的，我还不想死。”
  “抱歉这次帮不了你了，樱泽君。”
  “我明白，老K。”
  K看到男人在镜头面前踌躇了一会儿，然后他抬起脸，笑着对着镜头扬了扬手，向后退去。
  “喂，等一下。”
  男人停下脚步。
  “樱泽君还记得八潮桥下的垃圾场么，我们以前狩猎老鼠的那个垃圾场，现在叫做八潮清扫工厂了……”K叹了一口气，“那些日子真是快乐，我真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和樱泽君一起到八潮桥的B区去……”
  男人点了点头，“我也那么希望来着。”
  他转身往八潮桥的方向走去。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来，八潮桥下的清扫工厂笼罩在河面蒸腾上来的水汽之中，樱泽跨过那些大型工业垃圾，往垃圾场的深处走去。K所说的狩猎老鼠确有其事。他们在过去曾经在垃圾场射击老鼠来练习枪法，但那是在目黑而不是品川。那时他们把大量的枪械弹药藏在垃圾场中。显然搬到品川的高级公寓之后，K还保持了这个老习惯。
  他轻易地找到了K藏在清扫工厂B区的东西。
  除了M16A2步枪、M4A1步枪、M203榴弹发射器、M249班用机枪、M82A1　。50口径狙击枪、M9手枪之外，他还发现了一辆经过改装的TOYOTA，外表虽然破旧，但是引擎运转良好，并且转速奇高。
  樱泽将两支M9手枪装满子弹，插在腰的两侧，用外套盖住。M16A2步枪威力虽大，却不便携带，他只是拿了一把扔在车的后备箱里以防万一。除此之外，他还拿了四个弹夹和两个榴弹。他心里清楚，这些弹药并不够用，这里所有的弹药加在一起也许都不够用，但是再多拿的话，沉重的弹药将会成为他行动的累赘。樱泽叹了口气，将其余的东西按照原样放好，盖上伪造用的废铁皮板。
  然后，他将车驶出了八潮桥，在向左转弯之后，汽车开上了第一京滨公路。
  8月16日上午七点二十分，第三京滨公路－日和加工厂－地下五层－B5射击场
  坂本龙一用中指轻轻搓揉着太阳穴，虽然他努力地挺直腰板，但通宵未眠的倦意仍明显地刻写在他的眼眶周围。从直达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的脚下甚至踉跄了一下，他听到哲也在他的身后惊呼了一声，他稳住脚步，严厉地转过头去，哲也讪讪地收回了想要搀扶他的手。
  但不管怎么样，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老了。
  他摇摇头，在钢制的大门前按下密码，巨大的门板悄无声息地滑向两边。
  他们步入空无一人的B5百米射击场。
  射击场的地面上铺设着厚厚的人工草坪，四周的墙壁和顶棚也安装了隔音纤维板，射击场的尽头排列着十个普通射击台和五个带座的射击台，靶子按二十五米，五十米，七十五米，一百米，分成四排。
  清春满意地环顾四周，“视野开阔，没有掩体，的确是守株待兔的好场所。”
  他们站在射击场的尽头。坂本感到自己双腿酸软，在他身旁几步之遥的射击台上就有椅子，但是他用意志力控制住自己的目光避开那些椅子。他不希望别人觉得他已经老得站不动了。
  “好慢……真想回去睡觉……”　哲也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看到他父亲严厉的目光，哲也立刻用手掩住嘴巴，低下头去。
  “清春先生难道没有将这里的地址告诉樱泽君么？”坂本问道。
  “我在给樱泽先生的最后一份邮电中提到了第三京滨公路旁的这所地下加工厂，”清春仰起头，对着高高的顶棚吐了一个烟圈，“如果他够聪明的话，应该能够找到这里。”
  “不需要再提醒他一下么？”哲也忍不住插嘴道。
  “我相信樱泽君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坂本轻轻哼了一声，“他之所以还没有出现，是因为他需要时间准备。”
  “准备？什么准备？”
  坂本看到清春嘲弄地弯起嘴角，他坂本龙一的儿子在外人居然表现得象个呆子，这个念头让他非常难过，他深深吸了口气，忍住想责备哲也的念头，耐心地解释道：“樱泽君办事一向谨慎，他应该不会冒险带枪过海关，因此他需要时间，搞到武器，再赶来这里。”
  自知刚才问了愚蠢的问题，哲也赌气转过头去，不再说话。但是他时不时低下头去，用眼角的余光瞥着手腕上的欧米茄超薄型运动腕表。
  坂本注意到这个小动作，他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清春饶有兴趣地望着这父子二人，他轻轻晃动手腕，让松松地挂在腕上的劳力士金表打起了转，那手表又大又重，但是金属表带却很松，手表就像女人的手镯似地在他的手腕上晃荡，流露出一种奢侈的玩世不恭。
  射击场的顶棚上空，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