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节
作者:
敏儿不觉 更新:2024-04-11 10:51 字数:4884
小孩在桌子旁边绕来绕去直咽口水,被母亲呵叱。
那对夫妻年纪都不大,男的老实憨厚,黝黑红润的脸膛,女的虽然一看就是山野村姑,荆钗布裙,倒也有几分姿色。
媳妇小心搀着婆婆坐下。
母慈子孝,其乐融融。
我们俩吃得香极了。
原庆云说:“不错不错,这手艺快比上我师父了。”
那个庄稼汉一愣:“这位公子难道竟然是学厨的?”
原庆云哈哈大笑:“没错,我师父可是闻名大江南北的厨神!”
我瞪了他一眼。
第二天我们在凌晨悄然离开。
我对原庆云说:“你的伤势也没大碍,我要去找锦梓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番外:娘
作者有话要说:出乎意料吧,不要砸转……我躲。
恩,还有最近想统计下转载,请凡有转载的,都来留个地址。 “娘,那两位客人把金子忘在干草堆里了。”
“哦。”
黄灿灿的一锭金元宝。
在黝黑粗糙,带着厚茧和已经不流血的口子的大手中褶褶生光。
很熟悉的光芒,但是很久没见到了。
5两的金锭。
很大方的人啊。
够我们家用多久?10年够了吧?
慢慢垂下松弛多皱的眼睑,说:“之前那个矮一点的客人要给我,我没要,约摸是故意留下的吧?”
“这两个是什么人啊,这么有钱……”一向质朴的媳妇在旁边掩住嘴惊呼。
“别声张,这事被别人知道了不好,找个地方藏起来,将来给阿牛娶媳妇用。”苍老和缓的声音。
“是,娘。”
“娘,我给您洗脚吧。”
一盆热水被端到面前,水波微漾了下,脱下鞋,被热水拥抱住两只皮肤暗黄松弛的脚。
舒服啊,以前的哪种享受有过类似这样舒服的感觉?
记不起来了。
帮自己洗脚的手很粗糙,洗得却很细心。
儿子媳妇送回了房里。
这房里很干净,却还是有着老年人不能避免的那种味道,说不清楚,让人闻到就想到衰老。
说不定这是死神的味道。离死亡走得越近一步就越浓。
手摸索着从抽屉里摸出一面生了铜绿的铜镜,刚来的时候媳妇发现婆婆突然变得喜欢弄盆水来照着看自己,就偷偷把自己陪嫁的唯一一面镜子放到了婆婆房里。
镜子里是一张皱纹丛生的脸,灰白的头发。
真不敢想象。
又扯了扯自己松弛的面皮,无声地笑了。
唇角微微上扬,诡秘的笑,有会这样笑的老太太吗?
不过,换了身体真的不一样了,那脚步硬是迟缓得行走蹒跚,腰背僵硬,站立时间稍长就酸痛不已。
甚至眼睛,也不一样了。
不是以前那双艳丽得怨毒的眼睛了。
看上去和别的老太太大概没什么不同。
那个人,那个人的眼睛也不一样,和以前的我。
初一看,真恐怖,看到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脸突然出现在面前……
是完全的另外一个人。
在行走,在笑,在和人说话,甚至和我说话。
不像我想象的躺在冰冷的墓穴里,尸虫遍布,慢慢腐朽。
他现在比我美丽多了,这样狼狈的时候笑容后都没有阴影,虽然好像有点闷闷不乐,有心事的样子。
这种人,真叫人妒忌。
不过很奇怪,我居然不讨厌他。
他一定一切都适应得很好吧?
比我大概强多了,他身边的男人看上去不止爱他,还很喜欢他。
从来都没人喜欢我,就算爱我的人,其实也不喜欢我。
就连红凤,也都一样。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
“这位先生长得这么俊,可曾娶媳妇了?”
那人微微地笑着:“不曾呢。”
“真像我那个侄儿啊,听说后来弄丢了,大概死了吧……不过先生生得比我那侄儿俊多了,那孩子是福薄的相,不能跟先生比……”
那人眼光闪烁了下。
“我侄儿还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后来一直找他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一定挺好的吧,这么重情义的姑娘,一定会有好报的,老人家,您就不用为他们担心了。”那人微笑,嘴角和眼角都很温柔。
红凤一定觉得我变好了,一定很高兴。
那样的人,会给她幸福吧。
我反正只能再活几年,最后无声无息葬在这一片黄土中。和所有人一样。
就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过,我本来只是个乡下的老太婆。
躺到床上去,老骨头仿佛都在嘎吱作响。
刚醒来的时候,简直不敢想象世上有这么荒谬的事情:男人和女人,美貌和丑陋,青春和衰老,富贵和贫穷……
怎么可以把我放到这样的身体里?
光滑的皮肤突然变作鹤发鸡皮,围绕身边绫罗脂粉突然变作粗布芒鞋,年貌正好突然变作风中残烛……
一个黑小子和一个村姑跑进来说是我的儿子媳妇,我还有个孙子……
是在……做梦……
再睁开眼睛,情况还是一样。
然后,还是一样。
“娘,您身体刚好,这些活都让我做吧。”
“娘,这拐杖您来试试合手不?还有没有木刺,我来再磨磨。”
“娘,您身体不好才给您卧的鸡蛋,别给阿牛了。”
“是啊,奶奶,我不爱吃鸡蛋。”
“娘,过年您和阿牛穿新衣裳就行了,我们年纪轻,穿了叫人说轻浮。”
慢慢的,居然也就适应了。
好像我本来就是个乡下的老婆子。
开始谈起收成,谈起庄稼活。
开始纳鞋底,做饭,打扫屋子,晒咸菜,喂鸡鸭。
倒好像过往那靡靡绮丽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我安安静静等待死神再次来光顾我。
这一次,我不会慌张,要朝它笑着,要走得干干净净,从从容容。
睡眠的黑幕慢慢罩下来,仿佛又回到两段人生中间那段永恒的黑暗中。
好像还差几年啊……
喂,如果你能再活一次,你要怎么活?
……要活得干净……
再也看不到丑陋肮脏的人,看不到龌龊恶心的事。
不要漂亮的脸,最好谁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安安静静的,就像我小时候以为会跟红凤过的生活,弄个乡下的小屋子,养两头牛,一群鸡鸭。
如果……可能的话,希望有人爱我,但是不要男人对男人,或是男人对女人那种,要简简单单,干净的爱,跟那回事没有关系的那种……
如果,如果太难的话,就算了。
岩洞
“这就要别过吗?”原庆云轻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只有些恍惚。
我狠狠心:“终需一别不是?”
他笑笑。
“你的钱我没敢带过来,回头回去京师给你送去。”
“嗯。”
我答应着就转身而去,这种时候不坚决不行。
刚刚走出两步,突然后头传来“扑通”的奇怪声音,我有点诧异,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原庆云仆倒在路边衰草堆里。
“你这家伙又在玩什么?”
没有动静。
“喂!”
还是没动静。
我暗自惊讶,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去查看。
触手便大吃了一惊,原庆云身上滚烫,摸摸额头更是烫人,脸颊发红,呼吸急促。
看来伤口终于还是发炎了。
我有些紧张,这个时空可没有消炎药,不小心是要致命的。
此刻离开村庄也一大段路了,再回去近乎不可能,何况原庆云病倒几乎没有任何战斗力的情况下,我实在也不敢随便投宿。
我开始费劲地把他往路边林子里拉。
说起来,这边不会有西伯利亚虎吧?
就算来两只狼也很糟糕啊。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使出吃奶的劲:原庆云还真不是一般的沉。
但我最后还是做到了。
并且还找到了一个浅浅的岩洞。
这里不是喀斯特地貌,当然不会有很深的岩洞的。
这里应该不会是什么野兽的巢吧,比如说:老虎洞?
我喘着气,一边闻着有没有什么腥臭味道,似乎没什么迹象表明这洞被什么动物标识过所有权。
我居然能把原庆云这么重的物质弄到这么远的地方,说明了两个问题:
其一,人类的潜力确实是无穷的。
其二,我果然是有内功根底的。
我马不停蹄,去给他采集了很多松针,铺得厚厚的,把我的大衣垫在上头,把他挪了上去。
还有水,大量的干净的水。
没见到河流,不过我把附近树上未化的积雪捧了过来。
雪水顺着我的指尖流到原庆云嘴里。
他还没醒过来,脸依然发红,呼吸依然急促,脸上有几道方才被我拖过来时被地上的树枝石块划伤的痕迹。
只有长长的睫毛艳丽如昔,静静栖息在微高的颧骨上方,投下漂亮的阴影,宛如不振翅的蝴蝶。
突然觉得万般不忍。
得给他弄吃的。
我想办法弄来大堆杂乱的荆棘,挡在洞口,以防野兽,出去转了半天,找到一些类似榛蘑的菌类,别的再无所获。
我的野外生存能力居然这么差。
我本来打算学习下书里套麻雀的陷阱之类的,但是身边什么可利用的材料也没有,只好放弃。
唯一幸运的是我不是路痴。要不真会死在荒野里。
又收集了些已经干枯的松针回到洞里。
费了许多气力,钻木取火还是失败了。
被沮丧感充斥,加上体力透支,给原庆云换过药后,就在依然昏迷的原庆云身边沉沉睡着了。
梦里梦到锦梓不要我了,他冷着脸,说:“你居然背着我跟了别的男人。”俊秀的脸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威严,以至于想起了过世的父亲,小时候只要考在前三名之外,我就不敢回家面对他。
“这样也好,反正我们也难长久,既然如此,就各自规矩成家吧,香火二字……”他的脸微微垂着,好生惆怅的样子。
我突然间很害怕,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转身要走,还有个女人走了出来,穿着藕色袄子白缎裙,长发黑亮,步态端娴,走到锦梓身边,叫他相公。
我慌了,因为有别的女人在又不想哭出来,扑过去抓住他的衣角,说:“锦梓,不要,别丢下我。”
锦梓垂着脸,看不到表情。
我更加慌张,顾不得脸面,拼命抓紧,说:“我没有跟别人,真的没有……以后都听你的好了,我谁也不见好吗……”
锦梓望着我的眼睛,我也切切地望着他,盼望他说“好”。旁边的女人却突然疯了一样扑过来,用力掰我抓紧锦梓衣角的手指,一边大声骂我。
她的力气出乎意料地大,我眼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她一一掰开,只好叫着:“锦梓,锦梓!”
锦梓始终不吭声。
我的手指终于被完全掰开,绝望的一瞬间,突然被一只温暖的手牢牢握住。
我大喜,从地狱瞬间到了天堂,从此得到救赎……
“锦梓……”
“梦里都想着小情人啊。”嘲弄的语气虽然微弱,还是熟悉的。
醒了过来,视线渐渐清晰。
握住我手的,原来是原庆云。
“那家伙很无趣的,从小就是,真的,我不骗你。”
怎么病得这样还要这般语气戏谑。
“你怎么会喜欢他呢?真奇怪。”
突然想起我小时候暗恋的男孩喜欢一个我觉得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喜欢的女孩,我似乎也对他说过这话。
心里痛了下。
“病成这样嘴怎么没虚弱点呢,你才奇怪。”我冷冷说。
他笑了笑,拉起我的手,凝视了下,轻轻抚摸了两下:“这些伤怎么弄的?”
我缩回手。
他目光瞟到门口的荆棘,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难为你了,娇生惯养的,如今这么……”
“你少说两句吧,我是不是娇生惯养你怎么知道了,如今你还是担心你的伤比较实际。我费了千辛万苦救你,这么好的药都浪费了在你身上不知多少,你最好别死了。”
“好,放心。”他说着,似乎声音都振奋了不少。扫到那堆干枯的针叶,还有凌乱的木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是要生火吗?”
我“哼”了声,没理他。
“拿块木头来。”他笑得微微有点喘,终究还是虚弱。
我递了块给他,他接在手里,闭上眼睛,似乎在运气。
一炷香时间,木块上渐渐冒出烟来,我睁大眼睛:真的拿内功生火?
很快,我在熊熊的火堆旁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