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敏儿不觉      更新:2024-04-11 10:51      字数:4762
  李大急忙刹住,十分尴尬,朝我说:“快叫他放开舍弟,这成什么样子了?”
  我正要说话,突然后面喧闹起来,回头一看,原来又有几千御林军赶过来了,看到被绑倒的兄弟; 都纷纷喝骂,上前便要动手,这巷内虽不狭窄,容了这许多人,也拥挤得很了,罗蒙又命邵青的黑甲军摆开阵势迎战,场面眼看控制不住。
  我连忙走到锦梓和李二紧侧,锦梓不待我说,便转了剑锋,将锋刃紧贴在李二脖子上,一手搭住他肩膀制住他,李二吓得小腿肚不住打颤,我也闻到一股恶臭,这脓包吓得失禁了。
  克制住掩鼻的冲动,我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我们站在台阶上头,位置较高,众人抬头见到这明显的挟持人质的画面,都条件反射地停止了手中动静。
  李大脸色很难看,说:“张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居然劫持舍弟,是何道理?”
  我“哈哈”一笑,说:“令弟欲对本官不利,本官不过为制止他犯下大错,说得上什么劫持?倒是大公子,你怂恿御林军持械私斗,袭击邵将军的西北军,不知是什么罪名?”
  李大指着被捆在地上的御林军说道:“分明是西北军先动的手!”
  “此言差矣,乃是御林军欲阻止本官公干,罗将军的兄弟看不过,阻止他们伤害本官而已。”我和他搅和。
  李大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反驳,突然后面骚乱又起,旗帜飘扬,又有一支军队匆匆赶来,将这一片都团团围住,看旗号是禁军。几匹马儿疾驰入巷,当先两人是薛驸马和古韵直。
  薛驸马和李大打过招呼,便对我说:“青莲兄弟,这是做什么?锦梓,快把李二哥放开吧?”
  我正色说:“薛大哥,万万不可,李二公子方才欲行刺本官,场上数千人都看到了,须得交解到刑部去。”
  李大连忙说:“舍弟手无寸铁,说得上什么行刺?张大人未免言重。”
  古韵直此时已下马,走上前来,脸色铁青说:“这都成什么体统了?张学士,同为顾命大臣,你怎敢擅自领兵来抄没李公府?”
  我笑笑说:“古大人此话差矣,李将军又没有犯什么事儿,青莲怎会来抄没其家?我不过是帮同刘大人来收回欠款,此事性命相关,危我社稷,青莲忧心若焚,言辞或有过激,得罪是不敢的。”
  古韵直指着黑甲军道:“这些是怎么回事?西北军当驻于郊外大营,何以私自入城?”
  罗蒙说:“古大人,这些人马是邵将军城中亲卫交接,入城是有兵部批文,顾命大臣加蓝印的,并非私自入城。末将进城早了,遇到张大人,张大人说待会儿此间事了去看我们交接,我们便先陪张大人走一遭。孰料御林军的兄弟竟朝我们动起手来,倒叫大人们误会了。”
  兵部的批文是邵青下的,蓝印是我加的,我们做事当然要防人抓小辫子。我微笑说:“御林军的兄弟只怕也是一场误会。”
  古韵直沉吟了一下,脸色转霁,道:“原来如此,如今恰逢大患,库银必须全数收回,李公身为顾命大臣,原是应当以身作则。这所欠银钱是当要即日交还,不该拖欠。只是张学士也未免急躁,引人误会。”
  呵呵,老古啊老古,我岂不知他方才心中定是盘算着能否趁此事把我和李闵国一锅端了,只是想来想去,还是要以王,郭二人处的急务为先。这次他们要用银子,却是我在这里当出头鸟,老古虽不明白我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还是觉得有利于他,不利用白不利用。
  老古既然已经决定这次站在我这边,我心中便定了。虽然是意料中的事,但其实我打从决定这么做时心中便是惶恐的,毕竟我可是来抄皇帝亲外公的家,这么一来,我和外戚可再无回旋余地了!后来邵青这样持重的人居然不阻止我,还愿意无条件支持,我便咬咬牙上了,其实,内里还是虚,我以前接过最大的case也不能同这个比的。
  清流态度鲜明,李大的脸色就有些白,古韵直又说:“李公呢?此事须得要李公亲自出面,怕世侄做不得主。”
  李大说:“家父去处理京郊地产田庄,不刻便回。”
  古韵直说:“既如此,我们便等等他。”
  他也不肯应李大之邀进府里,也不请我或是罗蒙放了李二和那些御林军,只往那里一站,倒成了和我一块儿来逼债的了。
  我看得心中暗笑,此时刘春溪和罗蒙才去正式见礼,古韵直目光往锦梓面上一扫,说:“原来姚贤侄也在此处,不知近日可好?”
  锦梓冷淡地说:“托福。”
  古韵直又说:“贤侄今年也十七岁了,该当出仕,报效国家。”
  锦梓更加冷地说:“在下如今不过是张大人府上下奴,苟全性命而已,谈得上什么出仕?”
  古韵直望着我说:“张学士应当不会阻止少年人报效家国之心。”
  我伸手挽住锦梓,但笑不语。古韵直自负理学家,看不惯我们这放逸模样,皱眉避开眼神,他后面的那帮人却窃窃私语,看着锦梓的目光或不屑或怜悯或痛心,锦梓始终脸上淡淡的,似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我早被熏得受不住,便叫人来捆李二,李大还没开口,薛驸马倒先求情:“青莲兄弟,李二哥只怕方才是急红了眼,你就不要计较了。”
  我玩味的看着薛咏覆,薛家的家规大概和瑞士差不多,永远中立,四面讨好,谁都不得罪。薛咏赋看似心思简单,其实做得极好,要是在现代,一定可以做国际红十字会的高层,可叹他妹妹薛咏瑶看似聪明,却自负正义,整天和清流的人搅和。
  不过,说不定薛家这一代的策略就是薛咏覆和我交好,薛咏瑶则亲近清流也难说。
  我笑道:“也罢,看在薛大哥面子上。”
  我亲手动手去把锦梓的剑尖拿开,锦梓收剑极快,我即将触及剑刃时,光华一闪,剑已归鞘。
  我对李二笑道:“李二公子,得罪了。”
  李二哼了一声,绷着腿走回他大哥那里,说了几句话,回内室更衣去了。
  又等了一会儿,古韵直叫罗蒙先带兵走,罗蒙说即刻就走,却不动,叫御林军走,御林军也阳奉阴违,那么维持平衡的禁军当然也不能走,一万多人堵在这里,人头攒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超女演唱会呢!
  古韵直连碰钉子,气闷之下,叫了刘春溪去看欠款名单去了。薛驸马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我话家常,但锦梓在旁边,他总是不大自在,别别扭扭的。
  一直等了大半个时辰李闵国才露面,李大跟他嚼了会儿耳根,李老头走在我面前,说:“同殿为官,为了这些身外的阿堵物,竟逼人致斯!”
  我一派平静,拱手说:“不敢,青莲不过职责在身,不得不然耳。”
  李老头“嘿嘿”冷笑了两声,叫来家人,托着一个盒子,里面放着几十张银票,李闵国说:“这是老夫变卖田产,七拼八凑所得,共是二十五万两,请张大人古大人查收。余款待我将几处宅子卖了,三日内缴清。”
  李老头言辞激愤,老古终究自小受的教育就是不能斤斤计较于黄白之物,不禁面上有些讪讪。我却暗自冷笑,本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弄得倒似是他成了窦娥似的,真是岂有此理。不过事情至此我也算是完胜,当然不便逼人到底,所以也没嘲讽他。我朝刘春溪抬了抬下巴,他便上前接过了银票。
  “打扰了。望李大人言而有信。”我朝李闵国微笑地拱拱手,老头哼了一声。
  于是我们便各自带人撤退。
  罗蒙有点不放心,想把人马留一半在我家护卫。我已经和外戚正式翻脸,他大概怕李老头一怒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派御林军冲过来杀了我再说。
  锦梓说不必,以李老头的性格,虽然翻脸,也不会轻易正面冲突,若想杀我,只会派刺客,不会派军队。
  不过最终罗蒙还是留了五百人,住满我家客房下房柴房,住不下的便在花园里扎营,弄得乱七八糟,我头疼不已。
  罗蒙告辞走了,此人今天的表现让我刮目相看,什么命令都面不改色,又谨慎聪明,对邵青的忠心已经到了当年冒顿鸣镝练军弑父的要求,假以时日,邵青若想要逼宫弑君,只怕此人连眉头都不会皱就动手吧?
  消停之后,也已近晚,我挽住锦梓袖子,对他笑道:“锦梓,我们许久不曾一起用晚膳了。”
  想不到锦梓居然甩开我的手,冷淡地说:“我答应锦枫陪他吃晚饭,大人自个儿用餐吧。”
  我目瞪口呆看着他,心中一阵气苦:这家伙居然,居然同我摆谱?
  郁闷的一天
  锦梓既然不给我面子,我也不便主动提出让他搬回来住夜里保护我,幸而邵青那五百精兵也不是吃干饭的,已经安排了严密的夜间巡逻。老田把几个好手也安插到我的水榭周围,我又将红凤招来睡在我隔壁贴身伺候,这才放心睡了。
  结果这一夜无事。
  其实也是当然的,刚发生白天的冲突就暗杀我的话,岂不是傻子都知道怎么回事?李闵国还没有这么大魄力和实力来面对后果。估计在朝政中给我下绊子的可能性更大。
  第二天朝上自然有一番风波,外戚派的人有几个跳出来弹劾我任意妄为,惑乱朝纲,瞒昧主上,欺侮大臣。不过他们本不是言官,何况只外戚几条小杂鱼能成什么气候?我又不是中饱私囊,是替朝廷催款,因而几乎完全触不到我分毫,我都不必自己辩驳。
  下了朝我赶紧进宫里去找王公公,李闵国搞定之后,王福桂现在是第二大户,首当其冲。
  太监贪财,这是千古不易的真理,就像猫若是作了绝育就会开始贪吃,变得又肥又懒。王福桂当然不缺钱,每年从张青莲那里就不知拿多少好处,他的钱必定和李闵国一样,弄地下钱庄放高利贷去了。
  王福桂是精明人,见了我专程来找他,还不知道我的来意?何况我昨日大闹李府的事已经轰动朝野,路人皆知。
  所以一见我,王福桂就摆出一副死了爹娘飞了老婆的样子,愁眉不展,请我到他房里,叫小太监上了茶退下。
  “王公公缺钱花么?”我觉得还是直接点好。
  “唉,”王福桂把脸皱成苦瓜,长叹一声,那其中凄苦悲凉,倒好像能写十首宫怨词,“宫中清苦啊!”
  我连忙缓缓点头,表示十分理解和同情,甚至也跟着他叹了口气,声音诚恳,出自肺腑。
  王福桂眼巴巴看着我说:“张大人能明白我们这些人的苦楚就好……”
  我又叹口气,说:“王公公啊,我是明白,只是难做啊,李大人心中不平,只怕马上就要责问我公公的欠银……”
  王福桂的柿子脸立刻扭曲得很是难看,愁眉苦脸说:“十三万两银子……叫咱家一时怎么拿得出?……张大人,这银两又不是张大人自个儿的,这次这般雷霆作为,张大人莫非另有计较?”
  他大概以为我想趁机打击李老头,又或者有更加隐秘的阴谋,当然,这么说更可能是想转移我要银子的注意力。
  我苦笑一下,说:“王公公,这瞒别人还瞒公公你么?实话说,我这回不过是个出头的枪,这事是一律议定了要严办了,李大人那桩不过是作张作势呢!”
  王福贵睁大了眼睛,神色开始焦虑起来,后来居然四下一觑无人,双膝一软,便朝我屈膝跪了下来。
  我连忙扶起他,说:“王公公,你这是作甚?”
  王福桂居然还挤出了两滴眼泪,哽咽说:“请大人救我,咱家出身贫苦,有点钱都贴补或是借给老家的穷亲戚了。一时如何拿得出这许多银子?”
  我暗自冷笑,借给穷亲戚?这话倒也不假,只不过至少要收五分利而已。
  我沉吟一番,道:“王公公,你同我说实话,你现在拿得出多少钱来?”
  “两三万……”看我脸色不对,连忙又说,“凑一凑四五万也未可知!”
  我假意烦恼了一番,才说:“这么着罢,公公拿出五万两,余下的我来替公公想法子……我认得一个大贾,同他挪借个七八万两银子还是有得商量的。只需写个欠条,不拘什么时候还,也不用利息,王公公以为如何?”
  王福桂一听甚喜,连忙笑道:“有劳张大人了,张大人帮了咱家这个大忙,以后有用得着的,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我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说了几句客气话,又着意慰勉一番,才去找小皇帝上课。
  不料小皇帝下午发起了烧来,已经卧床休息,我连忙进去看他,见他小脸苍白,额头上一层细细汗珠,闭着眼睛躺在被窝里小小的一团。
  他警觉得很,听见声音睁开眼睛,看到我说:“张爱卿。”声音低微细弱,像只小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