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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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格 更新:2024-04-11 10:50 字数:4933
攻城的战士们惨叫着,躲闪不及的坠落下来,变为城下一滩滩血泥。
黑云军的观战群发出愤怒的嗡嗡声,而首领,仍是镇定自若。
石块越来越小,再不能对敌人造成大的威胁,缩成一团的黑云战士们,开始大声欢呼,加紧往上攀登。
「连石块也用光了!他们已经山穷水尽,全线进攻!」首领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挥手下令。
更多的,源源不断的黑云军,如潮水一般登上攻城梯,呐喊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如同妖魔一般狞笑着。
宸帝沉静的站着,用眼光测算着敌人的距离。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终于,连敌人的粗野叫喊,和浑浊的呼吸都清晰可闻时,他蓦然下令——
「开始!」
无数火把被点燃,一头凌乱裹着白布,上面淋淋漓漓的满是黑色黏稠液体。
火光乍起,忽而转为诡异的蓝色,向半空中的敌军扔下。
「不好,中计了!」
海龙甲有避火的功用,可是这蓝色火焰来的蹊跷,竟然自行燃烧得越来越旺,终于,那火功灵活的穿过镗甲的缝隙,狠狠的灼伤了皮肢和肌肉,然后,烧得越加猛烈,空气中顿时一片难闻的皮肉焦臭。
这些勇不畏死的精锐战士,黑云军中的骄傲,如今,却在一团火海里翻滚呼号,渐渐的不成人形,那恐怖的哀鸣,犹如从地狱传出。
所有人,包括流花大陆这一边,都面色惨白,不能自已的颤抖着。有人消消来到一旁,哎吐声络绎不绝。
「多亏发现了这种『黑水』!」宸帝面色沉肃,看向那黏稠的黑亮液体。
这是西琉皇朝,西方边境的牧民,在沼泽里发现的,可以剧烈燃烧的「黑水」。没想到,在这东部沿海的小城地下,居然也有。
鹰眼的黑云首领全身都在痉挛,居然在这小小土城里遭到这样惨重的伤亡……愤怒使他失去了理智——
「下地狱去吧!」一声怒吼,他从背上重重白布包裹里猛地抽出一柄天蓝色的奇特长弓,瞄准了那身着皇袍的,看样子应该是首领的男子。
青宓无趣地瞥了一眼,却在瞬间发出惊叫——
「月神之怒!」
心,像被狠狠的剜一下,顿时,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是自发的飞身过去——
凝眸处,那悠然伫立的男子,怎么能……让你如此轻易的离开我……
箭头,闪着乳白月光。
青宓决然地飞身而来,想要挡住这一箭。
「月神之怒」,并非是人间拥有的兵器。
羽族中,最为美丽神秘的月之主天,曾经亲手铸造了一柄长弓,皎亮如同明月,湛美如有若苍穹……
神弓所指,星殒天降!
果然像是羽族会做的事——把神器传给人类,用于战场,不愧是卑鄙无耻!
青宓双眉凝蹙,一咬牙,唤出爱剑「青儿」,冒险催动真元,一道浩然青芒直贯天际,青光迅速凝结,形成一道圆形障壁,电光火石间罩住了两人。
说时迟那时快,三道月色箭头,呈品字形,燃起漫天光华,转眼就到了跟前。
青光和月芒刚一接触,就猛烈的交缠撞击,月光来势迅猛,如大牙般深深刺入青色屏障中,轰然声响起,青宓紧咬嘴唇,嘴角滑下一缕血丝,红得让人心颤。
不能后退!
青宓手指攥得发白,向前跨了一步,青色障壁再次和白箭平分秋色。
它们僵持着,争斗着,「月神之怒」的清啸更甚。
青宓喘息着,感觉眼冒金星,浑身像碎了假的,元丹处疼痛得厉害。
真是流年不吉啊……他自嘲的惨笑。
我八成,和这个世界犯冲啊,一再陷入危险境地……
可是,还是不能,就这样放着他不管呢……
他狠狠的闭目,接着,狠狠的咬破舌间。
一口鲜血喷出,青光暴涨,终于完全逼退了月芒!
「月神之怒」的弓身哀鸣,终于光芒暗淡下来。
月芒反噬,那人七窍流血倒地。
成功了……
浅浅笑着,青宓缓缓倒地,终于,看到了那人的深邃黑眸,担心,痛楚……
那翕晦神秘的眼里,别无其他,只是倒映着奄奄一息的自己。
终究……无法离你而去……
青宓颤巍巍的,伸出手,抱住了宸帝的颈项,把他的头拉下,吻住。
那温柔绵软的唇,有着春天的气息,甜甜的……
青宓笑得有些傻气,宸帝一把扯住他,拍着他的脸:「你别睡,醒醒!」声音里,有着真实的恐惧。
下一刻,响起了漫山遍野的嘹亮呼喊声——
「弟兄们,我们是『血之黑骑』!」
「援兵来了!」兴奋的叫声此起彼伏。城头上的人们,在长途跋涉,以历生死一线的磨难后,终于松懈下来,有人当即就头一歪,睡了过去。
终于……
青宓心头一松,晕厥了过去,但他的眼,最后仍是紧盯着那担忧惊痛的熟悉的面容……
「你在为我担心呢……」
幽微的呢喃,终于不可听闻。
第八章
西琉历七百七十六年五月,帝率众围剿逆王,当是时也,天之彼方,黑云之国,竟无端进犯,扰我海疆,困我九五之尊。帝淡然不惊,身先士卒,血战守城。三军士气如虹,坚钢不可夺志,终大破敌军,平安凯旋。
莫林,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山城,在史官的丹青上重重留了一笔。漫长一夜,终于在鏖战中消磨,当旭日冉冉升起,众人都有了再世为人之感。
接下来的回京旅途,也不必赘说。
六七日后,一脸冷峻疲惫的宰相终于参加朝会,铁青的脸色,让一干人等下意识的头皮发麻。
果不期然,在宰相坚持惩处自己的失职后,他犀利有如鹰鸾的黑眸,开始向众人身上巡视。
内宫总管,领侍卫大臣,当地军政长官……都被处以从罚俸到停职不等的处罚。
朝堂上如此喧闹纷杂,而宸这的寝宫,乾宇宫,却被迸退被左右,气氛异常凝重紧张。
「你真的要走?」宸这压抑着怒气问道。
青宓坐在梳妆镜前,轻柔的,梳理着云缎般青丝,黑亮顺滑的长发垂到脚跟,荡漾出无邪的魅惑。
他闻声回头,不悦道:「我只是回去把手中公务交代清楚,虽然还需要一些时间,可又不是一去不返!」
宸帝一把扳回他的脸,烔烔有神的逼视着他清亮而惶乱的眼:「看着我!看着我说!你真的要离开我?」他沉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危险的风暴。
「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我总不能把黄泉放着不管……」
宸帝走近了他,凑到他耳边,深邃如墨的眼眸,紧紧凝视着那心上的人儿:「留下吧,为我留下,你们黄泉不会因为少了你就覆亡。」
青宓几乎要沉溺于那片黑色的海洋,但终于,他别开头:「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下一刻,那含蓄着怒火岩浆的瞳焰终于爆开——
「够了!你的职责,你的主君,都胜过我百倍重要。既然如此,你就回去吧!只是——」宸帝冷笑着,眼中闪耀着前所未有的魔性美:「只是,我希望你千万不要后悔!」
青宓的心中一沉,脸色惨白无色,浓密的眼睫微微颤抖着。
你竟然……说出如此绝断言语!
你狠!
不愿让对方听见自己的哽咽,他起身,深深看了一眼,似要把那人刻在眼中——
径自来到中庭,夜色如水,那一轮圆月清辉荧荧广照人间。
他正在气头上,回来再跟他和解吧……
「以吾之名,第一殿,秦广王青宓,开启这黄泉之门——」
毫无动静。
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布了结界……
青宓正待警戒,蓦然身躯一颤,一道奇异而陌生的,阴邪气息瞬间侵袭了周身要害。
他回头,不敢置信的——
宸帝灿然微笑,英俊炫目,意气风发的挺正于夜风中,右手指尖,燃着一簇小小的,黑暗而诡异的光芒。
「天、魔、气!」青宓双眼死死盯住那黑色光芒,呻吟着,一字一顿的,吐出了它的名称,他看向那恬然微笑的男子,胸中血气上涌,心痛欲裂,「哇」的一声,殷红鲜血从口中喷出——
「原来……你竟是——」
***
有光,就有暗。
如今,稍微年轻稚嫩的神仙,提起神仙的敌人,都会眉飞色舞的谈起妖族的凶残狠毒,还有羽族 的傲慢狭隘。
只有稍年长的前辈,才会无奈的笑笑。
在很久以前的时代里,羽族,神仙甚至还有妖族,曾经在很长的时间里同仇敌忾,相当的融洽。
他们共同的敌人,是一种被称为「魔族」的暗黑神祗。
魔的数量成谜,行踪也是飘渺不定,但他们操纵人心的邪恶天赋,还有毁天灭地的狂妄,都让人战栗不已。
后来,终于爆发了一场终极大战,三方联手,也不曾在魔族手中夺得上风。
据说,魔族的魔神皇,是因为别的不可知的原因,才退出了战争。
从此,魔族的销声匿迹。
三方势力惊骇之下,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抹杀记忆,抹杀场战争,甚于抹杀魔族这个强横势力的存在。
所以,后辈根本对魔族一无所知。
所以,大多数人一直只以为有「三方势力」,而魔族,也再没出现过。
黄泉之主重华,当年是少数从战场上存活下来的强者,青宓从他那里,知道了这门魔族核心的绝学——
黄泉一直没有忘记这方势力,也一直在调查魔族的资料。
能使天魔气的,除了被称为老狐狸的魔神皇,就只有始终身份不明的魔族少主。
传说,他是魔神皇唯一的爱徒……
重华陛下曾经这样说道。
青宓不是笨人,在知悉枕边人真实身份的同时,一个重要的念头,已经隐隐浮上心头——
「你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让神仙一族独力面对其他两大势力的联手,然后适当以人间的战略来打击羽族和妖族的野心,最后,趁三方都元气大伤时,得到最大的利益。
「若是黄泉之主重华在此,一定能觉察出我的气息……青宓啊,你毕竟位列仙班太迟,没有遇上那场上古大战,所以,对我一无所知。」宸帝笑得悠然,雪白锦袍映着空艳月华,说不出的挺拔俊美。
青宓瘫软在地,无助的喘息着,双目紧闭,嘴角,还有不涸的血痕。
他的手指,狠狠的插入身下土中,毫不在意那细碎石子划破的涓涓鲜红。
不愿看,也不愿听……
宸帝慢慢走到他身边,制止了他的自残,轻轻抬起那美丽清秀,而又倔强的面容,温柔的叹息着:「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其他人休想有这等优待,却不料……」他手劲加强:「你仍是把那可笑的职责放在第一位!」
青宓微微睁开眼,虚弱的惨笑:「真是荣幸,魔神皇的唯一传人,居然会对我这无名小卒,用上了美男计……」
未尽的刻簿心碎,在那人处罚的强吻中被封缄。
这是赤裸裸的血肉掠夺,牙齿狠狠的啃咬着,舌头凶猛的翻搅,漫长的索求,几乎要让人窒息……
在昏昏沉沉中,青宓也不反抗,心如死灰的任由那人肆虐,在舌头探入深处时,用力欲咬。
宸帝一把禁锢住他的蠢动,轻轻的,抚摸着他鬓间青丝,状似爱怜,却带着凌迟的残忍快意:
声音拂过,低低细细,如情人间温言软语,侵入耳,侵入心,侵入血脉。
「太迟了,你已经爱上我了……」
五雷轰顶。
青宓胸口一阵翻搅,捂住唇,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视线一片模糊,只听见冥冥中,一声叹息,熟悉的,出自那人之口……
***
幽幽醒转,却见头顶上,仍是那熟悉的繁丽刺绣图案。
转眼间,想起昏死前发生的一切,只觉得喉头一阵发腥。
肝肠,寸断。
「醒了?」仍是那淡然冷凝的声音,纠缠,如鬼魅一般,让他只想逃开。
这不是他当初倾心相恋的人!不是!
他会笑得像狐狸,那般的老谋深算;会调皮的像孩子,在挨了他一脚后乖乖老实下来;会在战场上冷厉严肃,如同修罗降世,但唯一不变的,是他看向自己时,那深情如海的暖意。
那般的温暖和煦,让人沉溺其中的爱意……让他以为,自己可以忘却那红发的失之交臂,抛开对重华的爱而不得,终结这千万年的孤独漂泊,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