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
巴乔的中场 更新:2024-04-09 19:58 字数:4921
已经六点了,窗外的天不再炫亮,慢慢地柔和了下来,他想再过一会儿就是落日了吧,但没有人替他开灯,贝贝已经离开了。
将钟放回原处,阿典疲惫地躲进味辉之中。他突然问好想再见贝贝一面,不知道贝贝如今过得如何,不知道贝贝会不会也跟他一样念著家里没有点起的灯。
我是点亮星星的人——贝贝曾经这样对他说过。
但阿典纷乱的,心中实在无法分辨贝贝点亮的灯,是谁心里的灯。当那天贝贝灭了灯走出门外,捻熄的,又是谁心里的灯。
有股落泪的冲动,忽然袭上了他的胸口。
真的是爱上了吧?否则家里只是少了个原本就不该存在的人,他不应该如此彷徨失落。
灭了的那盏灯,是他心里的那盏吧?否则他怎么会觉得天地一下子全都黯淡无光,一切皆陷人黑暗……
他好想要贝贝回来。
他需要那个点灯人。
夜里,还在写报告的两个人被阿典房里传来的声音严重骚扰,他们开了门,双双站立在阿典房门口,两人对望着。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老早就明白阿典喜欢你了……”杨桃看著她心爱的男朋友。
兴晃苦笑了下。
“站住!”突如其来的吼声,由床铺之上传来。阿典翻来覆去,一会儿打呼,一会儿大吼大叫激动地梦呓著。“叫你别跑没听见吗?我是警察,再跑我开枪了!”
阿典不断叫著。
“他压力过大的时候就会这样,做梦像在做连续剧,每天晚上都很精彩。”兴晃曾经有几次和阿典同床,阿典就是这样吵了他几个晚上。
杨桃摇头。
“妈的!”阿典又继续吼:
“叫你过马路走斑马线……你都不听…拜托你好不好……
别让我担心……”
“啊,他在讲贝贝。”兴晃会心一笑。
“别让我担心……留在我身边……我爱你啊……”阿典的声音小了下来,近似于喃喃自语。
“这个呢?在讲你?”杨桃笑了笑。
“手牵好……别乱跑……”阿典又说。
“你居然还跟他牵手过?”杨桃用肩膀撞了兴晃一下。
“我没有。”兴晃大呼冤枉。“两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牵手,他现在在做梦啦!”
“贝贝……牵好……”
杨桃跟兴晃又将注意力挪回阿典的梦话内容上。
“走路要走斑马线……贝贝……听见没……我爱你……爱你……”阿典“驹——”了一声,沉沉睡去。
杨桃和兴晃两个人嘴巴张得老大,下巴差点掉下来。
“现在是什么情形?”杨桃问著。
“我猜,他是爱上贝贝了……”兴晃震惊著。
“那是好事吧?”杨桃再问。至少她的未来老公男朋友,现在完全脱离阿典的觊觎了。
“算是吧……”兴晃不敢肯定。
隔天早上七点多,阿典全身痛得要命,不得已清醒过来。
他吃了包医生开的止痛剂,走到客厅,发觉杨桃和兴晃还在努力写报告中。
“早。”他问了声。
“早。”兴晃回了个笑。
“早餐,饭团一颗,够吗?”杨桃丢了个便利商店买来的饭团。
阿典没有回答,拆开塑胶薄膜就吃了。
休息到八点多,看过晨间新闻后,阿典算了算口袋里的钱,又拿了手机打算出门。
“我出去一会儿,晚点回来。”
“不要打太多小钢珠。”兴晃叮咛了一声。
“知道。”阿典随口应了句。
他下了楼,出门后往巷子口走去,突然间,身上的行动电话响起了。
“喂?”
“齐先生吗?我是社会局的利姿,就是上次来带洛贝的那个人,请问你还记得吗?”电话那头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
“啊,荔枝小姐?有什么事吗?”阿典抓紧了行动电话。
“实在是不好意思,你出院我们也没过去看你。”
“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活得好好的。对了,你打电话给我,是不是贝贝有什么问题?〃阿典紧张地追问著。
“……”利姿叹了口气。“贵局长有交代我们要好好照顾洛贝,这几天我们真是尽力了,但洛贝的问题比较棘手一点,请问……齐先生……你能不能拨个空过来看看他,我们需要与你深入会谈一番,以便了解洛贝的情况。”
“好,给我住址,我立刻过去。”
当阿典在大清早到达利姿所说的地址时,他老远就看
见圆滚滚的利姿在那栋大厦前守候著。
“不好意思,有点慢,因为早上计程车很难叫。”阿典赶紧下车。
“我才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早要你赶过来。”利姿笑了笑,带者阿典搭电梯上楼,直到他们安置身心障碍者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利姿走在前头,直接阿典带往贝贝的房间,他们一起走了进去。这是间小小的单人房,摆著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小书桌,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人咧?”阿典巡视四周发觉没看见贝贝身影,他问著。
利姿苦笑著,指了指那个有点小的木头衣柜。
“啊……”阿典呆住了。愣了几秒清醒过来后,他走到衣柜前敲了敲。
“贝……”他清了清喉咙。“贝贝,贝贝你躲在里面干嘛?”
衣柜里传来了一阵细细声响,慢慢地,木制的门被由里而外推开,阿典见到黑暗的密闭空间内,躲了个一百七十几公分的大孩子。
贝贝蜷曲著身体将自己塞在那完全没办法伸展四肢的小空间里,在几件衣服底下,用那双淡褐色的眼睛,面无表情地,侧首望著他。
“出来,快点!”阿典伸出自己仅剩安好的左手。
贝贝看著他,眼睛里头所凝聚著的泪水,在突然间无声无息地掉落下来。
“哭什么,没事掉眼泪。”阿典被贝贝弄得有些烦躁,
他见贝贝还不出来,便将手伸进衣柜里头,揪住贝贝的衣服要将他拉出来。
“不要、不要。”贝贝不断挣扎著,拉扯著阿典的手。
“搞什么鬼,我都来了你还躲在里面不肯出来,你到底是想怎样。”阿典吼著。
“他……他可能是在生你的气……”利姿在旁边说著。“自闭症的孩子也是有脾气的,他在这里的时候一直叫著你的名字,他可能以为你不要他了。”利姿为贝贝解释著,她也不想两人才重逢却陷入火爆场面。
“你给我出来。心里面想什么都不说,谁了解你到底要干嘛?”阿典拼命拉著贝贝,贝贝也拼命抗拒。
阿典的左手被贝贝用指甲抓得血迹斑斑,他疼得不得了,嘴里连连咒骂,但也不肯停止把贝贝由衣柜里揪出的粗鲁行为。
小型的衣柜重量不足,两个大男人左摇又晃的结果,整个衣柜突然间往前倒去。阿典吓了一跳,他睁大胸眼睛还来不及眨,衣柜便朝他压了下来,整个将他撞倒在地。
臣大的碰击使得阿典大叫了声,房间里有些灰尘飞扬著,利姿赶紧向外求援,房间外头也跑来了些人奋力要将衣柜开。
阿典觉得胸口疼痛非常,他咳了一声,喘著气,感觉眼冒金星天昏地暗,而且断掉的手臂又被柜子给压住,他就快晕了。
柜子里头的贝贝支撑不住,整个人掉在阿典身上,阿典胸口的空气被贝贝这么一撞,完全压了出来。
“会死……会死……”阿典喃哺自语著,神智进人恍惚阶段。
社工们赶紧将柜子抬了起来,然后搬开贝贝,并连忙将阿典抬到床上去。
“齐先生,齐先生你不要紧吧……”利姿冒着治汗,她发现阿典的脸十分的苍白,而且嘴唇发紫,眼睛发直。“救护车,我帮你叫救护车。”
“阿典。”贝贝坐在床边,不知所措地紧紧抓著书包。
“……不……休息一下就好……我没事。”阿典不想破世界记录,成为一个月内被送进急诊室最多次的人。
阿典说:“不过就是被衣柜K到,没问题……我还曾经被烟毒犯用电视机砸过,也是休息一下就好了。”他咳了几声。
“阿典。”贝贝在地板上坐起身来,看著他。
“不想我死就别碰我,你这颗煞星。”阿典慢慢地喘气著。
“阿典。”贝贝的手在床上搜寻著,直到搭上阿典掌心紧紧地握住,他才安静了下来。
“妈的……”阿典小小咒骂了声。“今年犯太岁吗……事情一堆……改天一定要叫小杨桃带我……咳……带我去行天官拜拜……”
“真的没问题吗”利姿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
休息了几分钟后阿典喘了几口气,努力地坐了起来。
“没事了。”他慢慢顺了气。
阿典发觉贝贝还在掉著眼泪,贝贝低头凝视地上,彷佛也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但静静看著贝贝的阿典发觉自己的眼眶也有些热,他分不清楚这是因为自己太想念贝贝
呢,还是被扑倒在地撞疼全身骨头的缘故。
只是才清醒两天的他就觉得贝贝不在身旁,好像度日如年,贝贝亲眼看到他出车祸后没办法留下就被带到这里,那么贝贝所受的苦,肯定比他大上许多。
贝贝脸色苍白好像这些天都没吃好,血色不足,那双淡褐色的眼睛里虽然没有太多情感,但阿典却似乎从贝贝的眼里看见了贝贝对他的指责。他没有阻止社会局的人带走贝贝,才让贝贝在这里受苦。
“哭什么呢,别哭了。”阿典对贝贝说著。阿典的气全都消了,说话的语气中带了些不舍与怜悯。
“齐先生,真是吓死我了。”利姿猛拍著自己的胸口。
“他常常这样吗?躲在里头怎么拉也拉不出来?”阿典问着。
“是的,就是如此,我们才请你过来谈谈。”利姿叹了口气。
“想谈什么,说吧。”阿典点了个头。
“我不知道齐先生了不了解自闭症患者的特质,我想谈论的是贝贝目前最严重的问题,就是固执性这点。”
“我看过一点这方面的书。”其实阿典看过的只有一本,而且只看过一次。
“我们发觉他每天六点就会起床,下午三点开始喊著你的名字,五点时一层楼一层楼地打开所有日光灯电源,直到十一点又一层一层地关上。因为我们这里属于住商混合,楼上也还有别的住户,自从他来后我们不断接到住户的抱怨,说洛贝不断拍打著他们家的大门,要求进去开灯。”利姿十分头疼。
“我的天——”阿典张大了嘴巴。
“固执性可以短时间养成,消除它却得找寻根源慢慢导正。但洛贝暂时还无意愿让我们接触他,除了上述那些问题外,剩余的时间他都躲在柜子里不出来,如果问他,他只会说出你的名字。所以……”利姿为难地说著。
“所以?”阿典看了看利姿。
“我们内部开会后的提议,是想请并先生协助我们导正洛贝如今的行为。模式就如同一般的寄养家庭一样,麻烦齐先生提供个地方让他住下来,洛贝已经习惯了你,倘若有齐先生的帮助,这些问题应该会变得更轻易一些,至于寄宿的费用问题,这些政府都会有补助……不知道并先生意下如何?”利姿很烦恼阿典会不会答应。
阿典听到利姿的话后,像是晴天一个大雷,打上他的脑袋。他被雷轰的七荤八素,加上刚才被衣柜压伤的症状一并发作,简直就快吐血了。
“他可以住我那里,你不早说?”阿典眼睛里头喷著火,牙痒痒的,想把这颗圆荔枝咬碎吞进肚子里。
亏他之前还想贝贝想得那么伤,以为生离死别这生缘份到此为止了。没想到,现在社会局居然又要把贝贝还给他?
“啊……”利姿让阿典突如其来的怒火给吓了一跳。
阿典吸了几口气,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不……那个……我是说我很欢迎贝贝回来。”阿典谈著,感觉贝贝还是紧紧握著他的手,不肯松开。
“这样啊……”利姿小小笑了一下,觉得这个警察脾气有些不稳。
“我跟他感情好得很,他回来住,我当然欢迎。”阿典硬撑起笑脸,摆给利姿看。但随即,他的脸又垮了下来。
“可是我之后上班怎么办?干警察很忙的,我没办法整天跟在贝贝屁股后面……阿典苦恼著这个棘手问题。他想要贝贝回来,但也得自己有能力照顾好贝贝才成。
“是这样的,你只要每天上班前把洛贝带回来我们这里,我们会有专门的医疗资源来照顾他,因为现在是过渡时期,倘若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洛贝较为安心,无论什么样的环境,洛贝还是会陷在他的固执性里面。”
“医疗资源?自闭症治得好吗?”
“不,”利姿摇头。“我们所能做的,只是教导他如何融入人类社会,如何在社会中可以独立生存。还会教导他一些生活技能,介绍他到一些愿意雇用情障人士的工作岗位上,让他能够自给自足,不至于成为社会上的负担。”
“哇——”阿典叹了声:“听起来,你们的职业十分崇高——”
“哪里,”利姿微笑。“警察是人民的保母,打击犯罪又不顾自身安危,这个职业才叫人尊敬。”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