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响过，像是死掉了。
  又这样沉默地坐了很久，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打开手机，听到那边传来的平静的问话声：“卫宫切嗣，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他没有说话，沉默地听着。
  “再让你回到那个时候，你还会杀掉娜塔莉亚，对吗？”
  她何必一直对这个问题纠缠不放。有意义吗？
  72。
  在“那个时空”里，迪卢木多顺利的拿到了治愈之杯。在他打败了奇迹平原国王派出的几千名士兵之后，国王将治愈之杯给了他。由于要用真公主心头淌下的血作为解除诅咒的关键，接而才能将雨生夏树治愈，因此迪卢木多只好带着雨生夏树往水底国去。
  公主治愈之后，睁开眼睛看到迪卢木多，先是欣喜，随即却又将这欣喜之情逐渐淡去，迟疑着问：“迪卢木多，你已经不爱我了，是吗？”
  所有人都知道，当公主的病痛离开之时，她所获得的爱也会一同离开。可现在的情况也不对劲，总之迪卢木多还是按照事先的答案回答了：“很抱歉。”
  他离开的时候，神情似乎有些恍然，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夏树一边摸着治愈之杯，一边抬眼瞥他：“怎么了？”
  “……贝芙丽。”迪卢木多突然念出了这么名字。
  夏树一怔：“诶？怎么了？”
  “这位公主的名字，也叫贝芙丽。”他说。
  夏树依旧茫然，但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你是说……你女儿是以这个公主命名的？！”
  迪卢木多沉默着，没有回答。
  夏树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些什么：“先不说之前那些事。难道传说中的你治好公主之后就不再爱她，其实和我们此时的乱入时空连上关系了？！现在的迪卢木多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他只是被莉莉斯缠住了，回头再找不到公主了，所以才无奈放弃。而公主这边则是遇见的从未来以圣杯战争英灵身份不幸……咳，不小心穿越回来的你？！所以现在的迪卢木多对公主其实一直未忘，还把贝芙丽这个名字……”
  迪卢木多的表情并不是太好看。
  雨生夏树闭嘴了。她也想到了一点与自己的推论相悖的事实。如果要按之前的推论来说的话，那么现在的这个Lancer迪卢木多，他的存在真是一个尴尬的身份，恰好雨生夏树最不擅长的事情，就是进行悖论的推理，加上身体麻木的感觉越来越扩张，和莉莉斯的对话也犹在耳边，她的脑袋里一片浆糊乱搅。
  一边烦躁着，她一边继续研究治愈之杯，顺便岔开话题：“不是说公主痊愈之后，我也能痊愈吗？还是说我也要往这里面倒两杯水喝？也要滴血吗？早点做完这些事，我们还要去做要紧的事。”
  这个时候，有侍女捧出一个金碟来，上面有三滴血，说是送给夏树的。夏树也不客气，拿过来放到杯子里，掺水喝了下去。身体倒不说马上正常了，但一直在失去的直觉逐渐开始了恢复，这点认知令夏树好歹还是有点放心的。那么就事不宜迟，她和迪卢木多赶紧告辞离开往回赶。
  回程路上，经过一条河，遇到了之前的摆渡人。对方问：“你们想往哪里去？”
  夏树此时又动了动手脚，觉得恢复得差不多了，心情也好了一些，便笑着逗趣似的说了一句：“我们想去哪里都你都可以送过去吗？有这么厉害？”在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之后，开玩笑地说，“可惜呢，我们想回我们穿越而来的那个世代，这还是太勉强啦。”
  然后……摆渡人把他俩送回了现世。
  雨生夏树面无表情地望着倒在自己面前地上的远坂时臣的尸体，以及他身边地上尚有一丝气息存在的间桐雁夜喜欢的女人，半晌之后张开了嘴，轻轻地说：“卧槽。早知道我就说想去不会让我这么倒霉的世界了。”
  ☆、Chapter53
  之后她的目光缓缓地移到被自己伸手用力揪住了的间桐雁夜身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扯住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扯住他——不；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被她扯住或许不是一件难事。他的表情比她还要不可置信；表现得木然而惊恐。
  雨生夏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从一开始她就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马后炮不是她的风格，事情一旦发生；除了做自我检讨之外，她并不擅长质问别人——当然；卫宫切嗣例外，对雨生夏树来说；他那是欠揍找骂。
  而间桐雁夜不同；他根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被卷进圣杯战争里面来。卫宫切嗣可以说是有他必须不能放弃的、一直以来的理想要追求；但间桐雁夜和卫宫切嗣的情况不一样，他一直以来追求的东西，在雨生夏树看来，早就已经得到了。他就是个正常的男人，想过普通的生活，仅此而已。
  即算他有个一直心存倾慕的暗恋对象存在，但那并不影响他的人生。上次雨生夏树来冬木市被他领着游玩的时候，通过面对面的交流，她就已经知道了他的选择。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就会把那份爱一直深藏在心底，作为送给自己最好的礼物，然后怀抱着这份心情，永远而温柔地守护着对方。
  可是出了意外。他在此时，几乎掐死他一直以来在心里不断说着要守护的深爱的女人。那个时候他温柔的笑容和眼神以及声音都还在夏树的回忆里，随时都可以翻出来重现，和现在眼前这个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的人……不是一个人，一定不是的。
  雨生夏树来到教堂里面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边发出嘶哑而凄惨的叫声边一拐一拐地试图朝外走去离开的间桐雁夜。他的眼里已经看不到她了，一边像野兽一般地嘶叫着一边拖着已经有一条失去了知觉的腿往外走，样子已经无法更狼狈了。经过雨生夏树身边的时候，被她伸手扯住了。
  沉默了很久，雨生夏树轻声问：“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参加圣杯战争的初衷了？”
  看起来是在问间桐雁夜，可是语气轻到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
  间桐雁夜被她拽着，依旧不断地从喉咙里发出了无意义的、低低的哀嚎声，像一只苍茫的原野上被逼到了绝路的孤立无援的兽。
  最终她松开了手，让间桐雁夜离开。而她站在原地，沉默地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她不用亲眼看到，已经可以推想出来。言峰绮礼用远坂时臣的尸体坑了间桐雁夜，在间桐雁夜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同时叫来了远坂葵。远坂葵以为是间桐雁夜杀了自己的丈夫，对间桐雁夜的质责让他彻底崩溃了，然后情绪失控地险些掐死远坂葵。
  间桐雁夜是不同的，在所有雨生夏树认定的亲友当中，是最不同的。他和莉莉不同，和卫宫切嗣不同，和所有人都不同，在得知他参加圣杯战争之前，雨生夏树一直都只认为他就是个普通家庭里成长起来的普通的、温柔的一个好男人而已。这是雨生夏树一直以来都非常羡慕的生活状态，因为若没有小时候的拐卖，雨生夏树觉得自己长大后也就会是间桐雁夜这个样子。
  虽然可能会无法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但也无所谓，反正天下失恋的人多了去了，倒也没什么，心态摆平就行。接下来就是找份普通的上班族的工作，挣钱、生活，存钱买自己的房子，放假的时候和朋友一起出去玩玩，不愿意出门的时候就宅在家里看看电视、玩玩电脑，上网写写小说，多好啊。间桐雁夜之前的生活状态，是雨生夏树的梦。
  所以，看到这个样子的间桐雁夜，她就仿若看到了自己那幻想的被戳灭。没有人可以一直过幸福的生活，所有人都会被命运给随时恶意地玩弄，世界之神是想向她表达这么个意思吗？
  Archer的声音从她身后的头顶罩下来：“绮礼，看样子你收养的流浪狗没抓准时机啊。”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却又不抬眼去看楼上的Archer及言峰绮礼，只是直视着自己对面的墙壁：“你们总需要帮忙处理一下尸体的人吧？我和间桐雁夜有过来往这点，并没有想过能够瞒过二位，但也仅止于此，我参加圣杯战争的理由全部在于我对卫宫切嗣的恨意，除此之外，我可以放弃一切。所以我来这里并非为了阻止间桐雁夜，不然早就会出来阻止了这场闹剧。”
  “闹剧？”Archer晃了晃手中盛有红酒的高脚杯。
  “一场热闹的剧。”她解释。
  Archer似乎对她这个解释比较满意，嗤笑了一声。接着看到她擅自走到了远坂葵的身前蹲下去，似乎是试图救治远坂葵。
  一边做着这样的举动，雨生夏树一边平静地解释：“人的大脑如果陷入过长时间的缺氧状态，会造成脑死亡。”
  “哦？”
  “小丑一旦死了，就没戏可看了。”雨生夏树悄悄地深呼吸了一口气，“比起看这个女人今晚的尸体，不如看她今后一直都是流着口水发傻的样子不是更好玩吗？远坂家的女主人居然变成了这样狼狈可笑的样子，亏她的丈夫生前总是一副优雅自持的样子，不可笑吗。与其帮忙解决这个包袱，不如留下来恶心远坂家。”
  说着她又凑到远坂葵的耳边，用不大不小，正好能用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道：“记住了，这一切都是言峰绮礼做的，你丈夫曾经深信不疑的弟子，背叛了你丈夫，杀了他，并策划了这一切。”
  说完这句话，远坂葵自然还是在昏迷当中，而雨生夏树终于抬头，看着楼上的Archer和言峰绮礼，露出了笑容：“不觉得很有趣吗？这种她随时都可能她会恢复、你会暴露的刺激感。”
  Archer果断评价：“愚蠢的人才能想出的低劣无趣的剧本。”顿了顿，将高脚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转身化作金屑之光消失的同时，说，“不过，好歹也不至于太无聊。”
  在他离开之后，雨生夏树暂且松了半口气，好歹感觉压力没那么大了。这又重新在心里默默鼓起勇气，对言峰绮礼道：“之前你救了我，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会做到。你想知道卫宫切嗣的什么事情都可以问我，我知道他的所有事情，并且一件也不会隐瞒你。”
  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不过在那之前，作为被Archer通过的策划案，能让我先把远坂葵送医院吗？言峰先生你通知远坂家的女儿吧，这种时候，远坂家无主，需要一个挑担子的人，而这个人，自然就是敬师高尚的言峰先生你。即便是以后知道了真相，那么曾经的‘认贼作父’这种黑历史，也足够恶心一下远坂家下任家主远坂凛了，不是么？”
  言峰绮礼用沉默的眼神注视着她，半晌之后问：“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雨生夏树笑起来，眼神却显得格外茫然而麻木，“我被玩坏了，现在想让所有的人陪我一起坏掉，我想报复社会呵呵呵呵呵。”
  “………………”言峰绮礼沉默下来。
  “咳、咳咳，我说出来了吗？不过也没关系啦，其实我们家有这个遗传的，都反社会。”雨生夏树一本正经地说，“言峰先生你这么聪明，肯定也能联想到，我与前Caster的Master雨生龙之介是有关系的。他是我的弟弟，你看，他是连环变态杀童案的凶手，我又怎么会是好人呢。来冬木市之前，我就是个以赏钱为唯一目标的杀手。而现在，我要为我弟弟与我的养母报仇，他们都是被卫宫切嗣杀掉的。”
  言峰绮礼只觉得这个女人的精神状态有点不稳定。但他亦没有多说的打算，沉默着转身离去，听到背后那个女人继续在自言自语。
  “你看，白富美嫁高帅富的下场好惨呢呵呵呵呵呵呵……”夏树用着一种类似于被彻底玩坏于是黑掉了的语气呵呵呵笑着，随即又掏出手机打急救电话。听着她和急救中心的人沟通，言峰绮礼不再停留脚步地离开了。
  在听到言峰绮礼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教堂里面，并且现身的Lancer向她确认教堂中再无其他人的存在之后，雨生夏树把手机收回去，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眼泪流了出来。
  “迪卢木多，”她轻声问，“我会有一天也变成雁夜这个样子吗？我会伤害我最不愿意伤害的人，与我最初的愿望和目的完全背道而驰。我刚才的样子虽然是骗言峰绮礼的，但总有一天真的会变成那个样子也说不定。好难看，真的好难看。”
  “不，您和间桐雁夜并不同，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