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节
作者:
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4-04-09 19:52 字数:4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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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的很周到。”我点点头,“现在没事了,真的。”
屋子里的气氛忽然有些尴尬,看来我们俩都不知道要和对方说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后,他突然站起来,“玭儿一直吵着要见你,都快把家里的屋顶给掀翻了,现下她和嬷嬷在院儿里玩儿呢,你等等,我去叫她进来。”
“好。”我答应着,过了会儿就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子颇为灵巧地从半掩着的门里钻进来,“额娘——”小家伙蹦蹦跳跳着上了床掀开被子腻到我身边,“额娘睡了好久,玭儿好想你——”
我笑着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真是的,鞋子还没脱就跑到床上来,额娘可嫌你脏呢!”
谁知小家伙高高仰起头、一脸笃定,“额娘不会嫌玭儿脏的。”
我不自觉扬起了嘴角,“嗯?为什么啊?”
玭儿扑到我怀里,调皮地拿辫稍儿蹭着我的脸,“他们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自然娘也不嫌女脏了……”
“哈哈。”我喷笑出来,半晌又正经道,“玭儿今年都七岁了,以后额娘要是不在了,你得学会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她抬起手摸摸脑袋,“额娘为什么会不在啊?”
“额娘……”我的声音哽咽,泪花儿盈满了双眼,“额娘和别人有个约定,我得去赴约啊……”
她不满地嘟起了嘴,“额娘不去好不好,留下来陪着玭儿。”
我轻轻叹了口气道,“玭儿,记得额娘以前对你说过,做人一定要诚实,做出的承诺一定要兑现,额娘要是不去的话,别人就会觉得额娘是个不讲信用的人,这样会给你和你阿玛丢脸的。玭儿也不希望自己的额娘是个不讲信用的人,对不对?”
她皱着眉头看了我半晌,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玭儿会乖乖的,额娘也要乖乖的。”
我伸出手去抱紧了她,“好孩子……”
她从我的怀抱中抽出袖子来给我擦眼泪儿,“玭儿很乖,额娘不哭……”
“好,额娘不哭。”我自己起身,又把她从被窝里抱出来,“来玭儿,额娘带你去舅舅家。”
“你好长时间都不来了?”沈亭潇站在窗前,视线幽幽地望向远方,“前些日子十三爷刚走,你心里也挺难受呢吧。”
“是他告诉你的吧,从一开始就是,要不然你怎么会认出我,咱俩之前根本就没见过面,什么‘小动作、爱说的话、爱干的事儿不会变’,那些话都是你的临场发挥吧,只可惜当时我被久别重逢的高兴劲儿冲昏了头了,竟一点儿破绽都没发觉,如今想起来,才觉得蹊跷的很。”我走到他面前,紧紧盯住了他的眼睛,“还有那次,在如意楼的那次,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巧遇吧,是他特地安排的是不是?只是你们谁也没想到会让十四爷搅了局。”
他叹了口气,“唉,你还是知道了,十三爷他……他真是对你无可挑剔的好。为了怕你一个人觉着孤孤单单的,他拜托我去和你相认,为了怕你左右为难,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告诉过你,他其实知道你回来了……十二爷娶陈氏的时候我在保定谈生意,这事儿还是他告诉我的,那次在如意楼,其实是我看不下去他这么傻傻地苦熬着,才派人去通知他的。”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你们什么都知道,就单单把我一个人儿蒙在鼓里。”我不住的喃喃着,一道白光在脑子里突然闪现,我急忙问道,“那弘替的事儿呢?他知道吗?”
“嗯。”我毫不意外地看见他郑重地点点头,“而且他还派了个嬷嬷来照顾替儿。”
“是……吗?”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前厅,在院子里有三个差不多大孩子在玩耍,素荷有些紧张兮兮地站在旁边,生怕孩子们玩得疯起来会磕着碰着,而她的后面跟着一个中年妇女,岁月的沧桑在她脸上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刻痕。
我慢慢走近,那位中年妇女的面容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她是谁呢……我想了又想,终于激动小跑上前握住她的手,“汀兰……你是……汀兰……”
她茫然地看着我,面上竟有些不知所措,素荷转过身来亦是满脸疑惑,“福晋……”
我急切地大声喊着,“汀兰,是我呀!当初在纳兰府,我们……”
“小姐!”她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小姐……是……您吗?”
我不禁握紧了她的手,“是我是我!汀兰,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再见到你!”
谁知道她竟然哭了起来,“小姐……呜呜……我还以为您……”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我笑了笑,看着院子里正在玩耍的孩子们,只觉得整个人、整颗心,都被快乐填得满满的。弘替长得和允祹很像,玭儿的样子却像我,双胞胎之间的默契不言而喻,于是两个淘气包合起伙来欺负那个大点儿的男孩儿,我用手指戳了戳身边的素荷,问道,“那个男孩子是谁啊?”
她转过头来,“哦,那个啊,是大哥家的康儿,今儿个过府来找替儿玩儿的。”
“是倾笑的孩子吗?”我的视线停留在那孩子身上,似乎在沈亭渊的基础上,隐隐约约透出一点儿倾笑的样子,平白遭受到两个捣蛋鬼的侵扰,竟然半分也不恼,自是透着沈亭渊那股子稳重自持的劲儿。
素荷笑道,“嗯,他是大哥家的老二。康儿性子生得好呢,勤奋上进又聪敏好学,凡是交代给他的事情,就没有什么是不放心的。”
“额娘——”玭儿玩儿累了才想起我这个亲娘来,撇下两个哥哥就往我这儿跑。弘替也跟着她过了来,凑到素荷身边儿又是一阵儿嬉闹,看着他俩的感情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我招呼过一旁安安静静待着的康儿,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稀奇古怪的想法,“将来姑姑把玭儿许给你做媳妇儿怎么样?”
康儿闻言一下子愣在那里,弘替抢白道,“姑姑偏心呢!为什么不把玭儿许给我啊?”
素荷拧了眉头,嗔道,“小孩子家家的,你懂得什么!”
我低下头饶有兴味地问,“那玭儿呢?”
玭儿瞅瞅康儿又瞅瞅弘替,最终走到了康儿身边儿,“玭儿喜欢康哥哥。”
“呵呵。”看到康儿大窘,我们所有人都笑起来,但我却不知道这样高兴的日子自己到底还能过多久,就让我用往后的岁月来偿还吧,是我欠胤祥的。
回府之后,我的身体正慢慢变得虚弱,每天夜里我都熬着不睡,因为我只要一闭上眼,便会看见兆佳氏那怨恨的眼神,于是我从天黑一直睁着眼到天亮,每天早晨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整个枕头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允祹在五月二十八日被恢复了郡王爵,可他在这段时间辞去了朝中的一切事务,就整日整夜地陪着我,我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会有什么后果,但还是依然自私地享受着他的陪伴。晚上睡不了,白天我就异常疲惫,有时候他和我说着说着话,我就会毫无意识地睡过去,然后再被噩梦一次次地惊醒,如此反复,就像一场没有终点的轮回,而我,已经在这轮回中走失。
“箐儿——”有个若有若无的声音一直在呼唤着我的名字,它时而远在天边,时而近在眼前,不停地变换着,快得让我看不见它的踪影。
我试探着问,“胤祥,是你吗?”
“箐儿——”冥冥中似乎有只手拉住了我,它拽着我一直走一直走,我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也不知将要魂归何处,也许在这广阔的天地间,我只是一缕飘渺的游魂。
“胤祥——:”我尖叫着猛然坐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前却是允祹憔悴而满是担忧的脸,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安抚道,“岚儿,你别怕,有我在这儿呢。”
我抚着胸口大口喘气,“还好……还有你在这儿……”
得知我生病的消息,弘历也赶来看我,那时我一时清醒一时糊涂,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跟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他临走前曾答应过我一件事。
“弘历——”我叫住他,“好好孝顺你‘额娘’。”
那一刻他的眼里闪过了悲伤、茫然还有不解,不过他终究还是轻轻说出了那声“哎。”他是天子,一言九鼎,我相信,他不会食言的。希望他把对蕴秀不能尽的孝,都如数献给那个替代了她的人吧,我想,蕴秀的在天之灵,一定会看到的。
“允祹,额娘年纪大了,经不起吓,我走之后,你要千万保重……”
“允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天儿冷了别忘了加衣裳,热了也别太贪凉,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得多留意着,你也老胳膊老腿儿的了,比不得咱年轻的时候……”
“允祹,我瞧着方佳氏挺好的,额娘不是说她命里宜男吗?而且性子贤淑,不像是那种会恃宠而骄的,到时候多生几个儿子,给我抱来当孙子养吧。”
“允祹,要是将来玭儿长大了没有心上人,就把她许给沈亭渊家的老二吧,这孩子性子好,断不会亏了她。”
“允祹,每年九月初十是八哥的忌辰,你帮我也给蕴秀上柱香吧。”
“岚儿!”他突然出声打断我的话,“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不住,得有你亲自在身边儿提醒着,我才能一切顺遂。”
我闭上眼睛,想把呼之欲出的眼泪憋回去,“我也想再……再说一遍,可是我……我怕我再使不上劲儿了。”
雍正九年三月二十四日辰时,安生年仅四岁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原来在我病着的这段时间里,那孩子也一直高烧不断,允祹今年四十六了,这是他早殇的第四个儿子……
安生葬礼的那天,我的精神相比之前好了许多,菊芳看着我的病情有所起色,还以为是太医的药起了作用,可我却知道自己这是大限之期将近,如今已是回光返照了。
我强撑力气从后面抱住了悲痛欲绝的允祹,“人家说女儿是父亲的前世情人,那儿子自然也就是母亲的前世情人了。你这个人啊忒小气,眼里揉不得半点儿沙子,连你福晋们前世的情人都不放过,愣是把你的情敌啊都给挤兑走了。”
我咽了口唾沫接着道,“所以咱们要活着,要好好活着,活个千儿八百年儿的,把咱儿子、孙子、重孙子那辈儿啊都活出来。”
有什么液体在一刹间由五脏六腑一并涌进了嘴里,味道是又咸又涩,吐出来的一大口鲜血,全都喷到了允祹的衣裳上,那血液恣意流淌,像是开出了一朵极尽妖艳的血色玫瑰,我凄然笑着,“其实……我想再陪你三年来着,没想到连这三年我……我也熬不过去了。”
浑身上下的力气渐渐抽离,我的手软若无骨地从他的腰间滑落,那一瞬,我只对上他惊慌失措的眼,却仿佛听见了胤祥来自天堂的召唤。
“箐儿——”
漫漫长夜,斯人已逝,最后我所得到的,终究是一切虚无。
庆瑶篇:错爱半生
我,兆佳庆瑶,兵部尚书马尔汉的第七女,因我额娘是阿玛的嫡福晋,家里几乎人人都让着我,所以从小到大我基本我就没受过什么委屈,可那时无忧无虑的我万万没有想到,当有一天,我会经由皇上的亲自指婚,用三聘九礼八抬大轿的嫡福晋仪仗,风风光光嫁入十三皇子府,那会是我一生悲剧的开始。
爱新觉罗胤祥,当时圣眷正浓的皇十三子,那个与我相伴了大半辈子的夫君,大婚夜里,是我第二次见到他。我按着规矩端端正正在床上坐好,心里像十五个吊桶一般七上八下的,记得那天夜里,他让我等了好久好久,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门扉一声轻响,有个人踏着重重的脚步越走越近,我一下子就清醒过来,紧张得连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过了一会儿,从喜帕下便有隐隐的酒气传来,一根杆秤缓缓地伸进来挑起了我头上的喜帕,眼前的视野突然扩大了,我不再只能看见喜帕内铺天盖地的红色,坐在我身边的十三阿哥喝得醉醺醺的,显然已有些神志不清了。
其实早在五阿哥府里办寿宴的那一天,他就已经知道我名字了,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预想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每时每刻都会让我脸红心跳。对视良久,他的眼神渐渐迷离,我似乎听到他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庆儿——”我一愣,怯怯道,“爷,您叫妾身瑶儿吧,妾身的阿玛额娘都是这么叫的。”
“庆儿——”他恍若未觉地又喊了一声,那令人迷醉的声音成功地眩晕了我的大脑,我很快就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庆儿就庆儿吧,只要他喜欢就好。
一夜缠绵之后,我已是精疲力竭,直到家礼前不久才被丫鬟叫起悠悠醒来,可这一睁眼却发现昨夜里那个柔情似水的十三爷突然变了个样子,在我看来,几乎是没来由的,他显得狂躁不安,瞪着我的眸子里冷若寒潭,就仿佛我是个勾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