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节
作者:披荆斩棘      更新:2024-04-09 19:51      字数:4781
  秋筠虽早有准备,身子还是一颤,夏仲荀故意不看女儿,接着道:“可那普王爷心系你身上,抗旨不遵,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这些姑且不论,两国邦交,与国与民,都是件大好事,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这也是为父的心愿,你虽是女流之辈,也要为国做点事,相较与万民,区区个人情感又算得了什么?”
  父亲后面的话,在秋筠耳中遥远,一片空白,不知身在何处,良久,听到父亲说;“筠娘,你回去想想,为父说的可有道理”。
  秋筠不知怎么出的书房门,门外等着的青语见姑娘神情恍惚,忙上前扶了。
  回到闺房,青语和喜鹊看姑娘如此,也知道了赵普的事,不敢打扰姑娘,悄悄拉上门出去。
  秋筠坐在窗前,父亲的话言犹在耳:抗旨不尊,砍头的大罪。
  二日,天空阴霾,一团团雾气,不见近处楼阁。
  秋筠懒懒梳洗了,上房一小丫鬟走来,道:“姑娘,普王爷来了,在前厅候着,想见姑娘”。
  秋筠苦笑,如今该痛下决断,缓缓地坐在妆台前,细细化了个艳妆,借以遮掩憔悴的面容。
  赵普听到轻盈的脚步声,细细碎碎朝这厢走来,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紧张地不由起身,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门口,当秋筠身影一出现在视线中,赵普身心震颤,竟呆呆的,犹如梦中。
  秋筠款款行来,徐徐俯身行礼:“民女参加小王爷”。
  确定不是在梦里,赵普才有了点知觉,却感到秋筠的疏离,心一下被刺痛,艰难地开口道:“筠娘,你可好?”
  二人几步远站着,秋筠虚飘飘声道:“我极好”。
  赵普只觉嗓子干干的,心徒然沉重,一丝不祥预感袭来。
  秋筠清冷声儿道:“民女恭喜王爷”。
  赵普愣愣的,一时没有反应,秋筠淡然轻笑道:“王爷就要成为上柱国驸马,万民敬仰”。
  赵普被她轻挑的语调激怒,无法克制爆发,他猛地上前,一把抓住秋筠手臂,蛮横地道:“跟我走,走得远远的,什么驸马,见鬼去吧”。
  秋筠被他狂热的眼神震撼,心刹那一软,几乎放弃来前想好的,硬是迫自己,恢复冷静,用力挣脱他钳制的手,正色道:“王爷,此话不能乱讲,筠娘终生已定,与王爷私奔从何说起”。
  赵普混乱之下,别的都没听清,只听终生已定,五雷轰顶,傻在那里。
  半晌,猛地双臂有力抱紧秋筠,怕一撒手,她就会跑掉,嘴里喃喃地道:“嫁给我,筠娘,我用生命发誓,让你幸福”。
  秋筠心乱,他的怀抱温暖踏实,心刹那沉沦,这时,父亲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抗旨杀头’,激灵下,想挣脱,然赵普双臂箍得死死的。
  情急之下,秋筠张嘴朝他臂上咬去,赵普突然吃疼,松开手,秋筠滑出身子,站在离他远处,戒备地盯着他。
  赵普衣袖渗出点点鲜红,那是血,秋筠心颤,暗恨自己下口狠了,却不能表现出心软,冷声道:“王爷请自重,秋筠决计不会做出红杏出墙的事来”。
  好半天,赵普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痴痴地问:“你是说,订婚了,同谁,是那莫秋生吗?”
  此刻,秋筠不能有丝毫犹豫,言之焀焀道:“是的,单等他娶我”。
  旷世之久,赵普仰头纵声狂笑,笑出泪水,心爱女人的身影在眼前模糊。
  秋筠心如撕裂般,疼得麻木。
  眼看着赵普从身边经过,踉跄着走出门,跌撞步下台矶,浓雾淹没了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
  秋筠身形摇晃,欲倒,被赶上来的青语和喜鹊扶住。
  临安城外
  夕阳西下,一队车骑慢慢消失在黄沙土路的尽头。
  十里长亭,斜风细雨,矗立一女子,双手执笛,冷风盈袖。
  幽幽笛音淡出,道不尽的凄凉滋味。
  此一去
  关山路漫,君自珍重。
  87离别
  ☆、88起复
  秋筠倚窗独坐;江南雨季;天色灰蒙;数日没放清;空气里有股潮湿味道,心都跟着发霉。
  青语端了碗淮山龙骨汤进来,放到桌上;道:“这是夫人让人给姑娘送来的;这汤去潮,姑娘喝了对身体有益”。
  秋筠看一眼,道:“放着吧,我一会凉了喝”。
  青语透过珠帘看外面飘着的雨丝;道:“这天气恼人;出不得门”。
  一句话提醒秋筠,道:“取两把油伞,我们出去走走”。
  “去那?姑娘”。
  “城外”。
  秋筠和青语撑着伞,在乡间土路漫步,雨雾朦胧,秀丽山色,笼淡淡烟霭,曾几时,初遇那个,擦肩一瞬,注定了今生相识却无缘。
  晚回来,秋筠淋雨,竟发起烧来。
  昏昏沉沉,说着胡话,夏夫人发愁,请医问药,恨不得全城大夫找来,医女儿的病症。
  三五日后,秋筠烧退,好转。
  夏日,青语扶着主子在花园中闲步。
  只听,喜鹊高兴跑来,道:“圣旨到,老爷和夫人在堂上接旨”。
  秋筠赶到堂上,父母都在,母亲见了她,兴奋道:“筠娘,你父亲复职了”。
  秋筠由衷地喜悦,老父亲这一年老了不少,眼见鬓角已生华发。
  接下来,府中便热闹起来,朝中大小官员,登门道贺,络绎不绝。
  秋筠暗叹人情冷暖。曾几何时,父亲罢官,夏府门前,萧条冷寂,一干同僚唯恐避之不及。
  当喜鹊通消息说:傅老爷来访。秋筠倒稍觉意外。
  青语嘲嗤,不平道:“想当日,傅家亟不可待脱了干系,如今却巴巴跑上门来”。
  秋筠倒一点不气,淡然道:“若当初傅家有情意,我同傅容锦和离,就非易事,这不正好,两厢遂愿”。
  喜鹊也不齿傅家所为,道:“既是姑娘自个愿意,这倒罢了,只是傅老爷脸皮也太厚了”。
  秋筠放下书本,推开半掩临水阁一侧花窗,听前厅热闹,下人们往来穿梭,应酬不断,道:“脸皮子薄,做得了官?像咱们家老爷这官就做不牢”
  又一想,毕竟老父亲看重,收住话不说了。
  对傅大人来访,夏太傅以礼相待,毕竟曾是儿女亲家,也没闹得撕破脸,从此不来往。
  夏太傅贬为庶人之时,傅大人见面,三分客气,还直呼亲家翁,这使得夏仲荀耿直之人,对他倒无怨恨。
  夏府恢复从前,夏老爷重获皇上器重,一言九鼎,巴结讨好之势力小人,也找个由头,亲近夏家。
  就有那官媒往夏府跑。
  喜鹊服侍姑娘梳洗时,道:“听说,刘媒婆给姑娘说了个官宦之家,春上才死了老婆,有一嫡出女儿,夫人中意,说要问问姑娘主意”。
  秋筠笑道:“你这丫头整日打听这事,赶明个给你物色个夫婿,嫁了算了”。
  虽嘴上这么说,秋筠心里对做这些官员填房了无兴趣。
  秋筠过去上房给母亲请安时,看母亲同个婆子说话,这婆子穿红戴鸀,插花戴朵,血色红唇,鬓角簪着朵红花,不伦不类,一看就是三姑六婆之流。
  那婆子见了秋筠,起身道了万福,秋筠还礼。
  那老婆子眯着眼,上下打量,脸笑得像朵菊花,讨好地道:“这是姑娘吧,瞧这长相,水灵灵的,俊俏可人疼”。
  夏夫人听着,心里妥帖,笑着道:“刘妈妈过奖了,整日价看书,与针线女红却不上心,也是我没教好”。
  刘媒婆啧啧两声,连赞:“好、好”把秋筠看得浑身不自在。那媒婆的嘴,能说出天来。
  刘媒婆眼睛盯在秋筠身上,欢喜道:“这模样,娇嫩嫩的,谁舍得娶了家去,做粗活,那洪大人家呼奴使卑,针线上的人用了不少,还用姑娘亲手做吗?不像我们这小户人家,靠针线活计挣钱养家,姑娘生在富贵人家,就是前生修来的福气”。
  一番话,秋筠听得腻烦,却说得夏夫人满心欢喜,道:“那就劳动刘妈妈,事成了,我重重谢你”。
  说着,命小丫鬟取来十两银子,给那媒婆,那媒婆假意推却,眼睛盯在那白花花的银子上,手却伸出,接了过来。
  千恩万谢,离开。
  夏夫人今个高兴,招呼女儿道:“筠娘,过来,娘同你说个事”。
  秋筠想这一定是洪御史的事,装作不知,道:“娘要说什么?”
  夏夫人抚着女儿的头,慈爱地语气道:“儿呀,娘正有一事要同你商量,洪御史乃当朝三品,才死了妻子,还没续弦,同你正合适,年岁虽大点,然年岁大知道疼人,没儿子只有一女儿,乖巧懂事,你嫁过去保证不会吃亏的,洪御史难得的好人,为人和善,对人也好,洪御史夫人在世时,也夫妻和睦,房中只有一小妾,倒也肃静,这头亲事娘看着就好,你爹也中意,说那洪御史人极好”。
  秋筠一直垂眸听着,夏夫人说完这番话,问:“儿呀,你的意思是?”
  秋筠温顺地低声道:“全凭父母做主”,她即便心里不愿,可也不想父母整日为自己的事操心,心想找个人嫁了吧,好歹都是一辈子。父母偌大年纪,为自己食不甘味,夜不成寐,是女儿不孝,让二老操心。
  夏夫人看她答应,更加高兴,忙吩咐黄姨娘道:“中饭加两个菜”。
  黄姨娘看姑娘的事有了着落,也跟着高兴,欢欢喜喜地去厨下。
  亲事就这么讲定了。
  入夏,天气渐热,换了单衫,秋筠颈项光溜溜,翠蓝衫配翡翠链,找了首饰盒子,翻看就三五样首饰,实在没合适搭配的,嫁妆里的首饰全换了现银,买了城外庄子。
  就想去街市挑两样首饰,如今父亲重新起复,银钱上也不愁,于是就同了喜鹊和青语准备去街上,
  秋筠去母亲房中,透过竹帘,隐约刘媒婆在里面,同母亲说着什么,转身走下台阶,刘媒婆恍惚见,道:“好像是秋筠姑娘一晃,怎么没了”。
  夏夫人朝帘子外看看,什么人也没有,道:“是你眼花了,筠儿在哪里?”
  刘媒婆又看看,这时一股清风吹来,竹帘晃动,是没什么人,笑道:“你看我这眼,这段日子,竟想秋筠姑娘婚事,梦里都想”。
  小轿直奔御街,京城有名的黛翠坊,挑了两样时兴首饰,从翠黛坊出来,就见一乘小轿停在门前,中下来一女子,扶着个丫头。
  秋筠定睛一看,朝她过去,这时,梅珊也看到她,唤了声:“三嫂”。
  二人走近,梅珊道:“有日子没见三嫂,听说三嫂去外乡,这是才回来?”
  秋筠道:“才回不多日子,你这是买东西吗?”
  梅珊道:“我要回扬州家去,母亲身子不好,回去陪她”。
  秋筠道:“碧云好吗?生了吧”。
  梅珊道:“生了,生了个男孩”。
  说着,叹口气,怜悯地说:“你是不知,碧云如今的日子,三哥续娶的侯氏,人极厉害,进门就把碧云母子撵去下房,就是那杨氏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一月里就没见三哥几面”。
  秋筠不解道:“太太就不管了吗?”
  梅珊撩了眼前遮挡的碎发,说:“舅母可不比你在那会,什么话也不敢说了,碰上这么个厉害角色,什么脸面、妇德全都不顾,舅母能舀她怎样,在说有了你这事,三哥对舅母不亲近,暗怨舅母,舅母如今心寒,不管了”。
  这正说着,梅珊眼睛却望向东面,朝远处嘴一努,秋筠顺着她目光看去,望春楼前站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看就是风尘女子,其中一个眼熟,离得远,看不太清楚,梅珊道:“那穿桃粉衫子的不就是杨姑娘的丫头鸣凤吗?”
  秋筠吃了一惊,鸣凤怎么会落入这种肮脏地方,梅珊道:“侯氏一过门,就找个由头把她卖了,亏那杨氏抬了姨娘,不好怎样,也见天不待见”。
  秋筠尚不解,道:“三爷房里的事怎么都不管,任她胡为?”
  梅珊却深深看她一眼,这一眼,却带了几分责怪,道:“还不为你,自你离开,三哥整个人消沉下去,每日饮酒至醉,浑浑噩噩,那侯氏整日埋怨,说当初瞎了眼,千挑万挑,挑了这么个人,空有其表,绣花枕头,舅父舅母知道儿子这样,也不敢十分怪那侯氏,侯氏越发过分。
  秋筠只可怜碧云,摊上这么个主母,傅容锦还不挤事。
  秋筠问了问四爷,梅珊气愤那小孙氏,心肠歹毒,说:“如今四爷也有些明白,孩子不让她插手,由同喜自己带。”
  喜鹊忍了半天,趁着二人语顿功夫,忙问:“大爷可好?”
  梅珊明了她那点小心思,上次见面没见她问傅府旁人,却只问傅大爷,于是故意不说,沉吟良久,喜鹊却急道:“到底如何,姑娘快说呀?大爷是不是有事?”。
  梅珊看她着急的样子,笑了,道:“哄你的,没什么,很好”。
  秋筠眼前飘过一人,问:“表姑娘怎么样了?”,毕竟一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