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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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荆斩棘 更新:2024-04-09 19:51 字数:4754
吴菁莲只轻轻啜了口,腮边晕红,粉面含春,秋筠心说真是个美人,可惜寄人篱下。
这时,大奶奶连氏提高音量,道:“今年收成好,乡下农庄送来的野味,野猪狍子肉,还额外送来新鲜的鹿肉和锦鸡,这餐饭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可谓全了”。
这桌子都是女眷,胃口小,听得热闹,吃却没多少饭量,秋筠怕吃多积食,就象征性地吃了口。
乌氏小产后多方调理,不似从前的苍白,自有股子清高,有了底气,人就活泛了,满桌子瞧了瞧,一眼看见吴姑娘,眉梢一挑,故意大声问:“呦,妹妹,今个怎么没穿件新衣裳”。
这一问不光这桌子,连傅老爷那桌都回过头,吴姑娘今儿穿了件八成新的水红绣桃花斜襟束腰薄棉夹袄,姜黄提花薄棉裙,不细看倒也看不出寒酸,乌氏这一说,众人眼光盯着,才发现,衣裳不像是新做的,都是□层新。
傅太太皱皱眉头,瞧眼大儿媳连氏,连氏知道这是二奶奶乌氏成心找别扭,心中气恼,却平淡略带责备语气,对身后侍候的管家薛孝山媳妇问:“年下府中每人做两套新衣裳,难道没给表姑娘做吗?”
薛家的立马上前一步,干脆利落答道:“每人都有,表姑娘说折了银子钱自己做,就不麻烦公中了,就折了银子一两不少给了,这事奴婢办的”。
此刻,吴姑娘粉脸颜色更深了,低着头,听怪到下人身上,忙分辨道:“此事不怪薛妈妈,是我自己不做的,衣裳多了穿不了,放着也可惜了的”。
傅太太脸松弛下来,和缓地对吴菁莲说:“这孩子,还是那么节俭,年轻轻的就该穿的鲜亮些”。
这时,傅太太旁边的傅大爷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玉带,方才还侃侃而谈此刻却缄默了。
虽这段小插曲就过去了,大奶奶仍就和蔼的笑着,让着这些妯娌小姑们吃菜,面上像没这回事一样。
推杯换盏,男人们划拳行令,这桌子女人家也行酒令,玩得热闹,虽各怀心事,一年到头,却也暂时忘了烦恼,热闹一回,酒喝到夜半,到了□,饺子已起锅了。
傅老爷的侄孙小春儿起身道:“还有大炮仗没放,大家等着瞧”,说着下去同小厮们,燃起鞭炮,好顿热闹。
秋筠身子熬不住,趁人不备悄悄出来,碧云在外间吃着,眼睛却一直围着主子,看奶奶出去,也悄悄离席,跟了出来。
秋筠看她跟出来,悄笑着道:“一年到头,你难得歇歇,该好好玩乐,不用管我”。
碧云道:“夜来凉,主子回房去躺躺吧”。
秋筠道:“今儿月色很好,我闲走走醒醒酒”。
二人来到后花园,此时,园中树木已秃,只闻流水潺潺声,和风吹树干沙沙声,秋筠被冷风一吹,酒劲就醒了,碧云劝道;“奶奶回吧,大年下的冻坏了,初三回娘家,夫人岂不是又要担心”。
秋筠想想也是,道:“我回房略歇歇在上去”。
主仆检亮地里走着,走到假山,忽听得有轻轻说话声,开始,秋筠以为是小丫头这么晚说被人的悄悄话,待一个声音传来,秋筠着实唬了一跳,那清楚是一男声,碧云也惊得目瞪口呆。
二人刚想悄悄过去,假山后的另一女声,倒着实让秋筠大跌眼眶,那女子声耳熟,分明是吴表姑娘,只听,她柔柔低低地道:“大表哥一会回席上,少喝点酒,对身子不好”。
另一声道:“表妹,这大冷的天,你还穿这么单薄,仔细冻坏了,你不要太节省为我买东西,苦着自己,我心里也痛”。
吴菁莲柔声低语道:“表兄不用担心,你自个保重,不要太劳碌了”。
秋筠听不下去了,同碧云交换个眼神,提着裙子,轻轻地怕惊扰了她们,快步离开,直到走了很远,嘘口气,慢下来,碧云也舒缓了一下说:“方才吓死奴婢了,这样子下去怕早晚要出事的”。
秋筠回房躺了一会,就又回到席上,溜眼旁边桌子,傅大爷坐在那,一会,吴姑娘也悄悄的,不声响的回来,她本是可有可无的,也就没人太在意。
秋筠颇同情地看向连氏,连氏正好似无意瞟了吴姑娘一眼,转回头,秋筠赫然看见她眼中揉入几分狠,只很快就消失被柔和取代。
秋筠一惊,暗自捏了把汗,大奶奶的手段她看到的,可不是那小孙氏之流可比,不说旁的,只自己走投无路时送去了银两,就足以证明她处事的圆滑老道,其实,同是妯娌,之间倒没多少情意,不闹得乌眼鸡似的就不错了。
天亮时,秋筠才回房迷了会,傅容锦天快亮时,回来进门,秋筠醒了,二人重新梳洗了,上妆换上庄重衣裳,出去了。
大年初一,阖府女眷盛装给老爷太太行大礼,傅老爷和太太每人备了一份压岁钱,小字辈额外也都有赏赐,家人间互致问候,说些拜年的吉利话。
傅容锦随着行完礼,悄悄拉了秋筠衣袖,小声道:“屈五爷他们来了,我出陪陪,晚饭在进来”。
秋筠也没放在心上,自己带着青语回房中,也不卸妆,坐于榻上,吩咐青语道:“招呼房中诸人一起到正房了,一个不许遗漏”,青语答应一声:“是,姑娘”,就出去传奶奶的话,一会丫鬟婆子站了一地,都知道今儿好日子,主子要发赏钱,都喜滋滋的,翘首以盼,秋筠发话了:“人都到齐了吗?”
方妈站在头里,束手恭敬道:“都来齐了,只爷的奶娘宋妈妈腿脚不灵便,没上来”。
“她老人家没来,一会你派人把赏钱给她送过去”。
说着,秋筠示意,碧云和青语一人手中端了个大大的托盘出来。
赏钱按纸包上的墨字,名字早写好了的,一一分派下去,最后,独没有碧云的,大家伙疑惑,也没敢多问,反正自己不少就行,秋筠使了个眼色,方妈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硕大的红纸包说:“碧云姑娘,这是奶奶独赏你的”。
碧云的红包比别人的显着大了许多,大家一下子明白过来,都同碧云贺喜,虽不好明说什么,都赶着巴结,红鸾站在那里,狠狠地剜了碧云几眼,嫉妒得恨不得吃了碧云。
众人谢了恩,碧云两颊绯红,重新又给奶奶磕了头。
☆、23暗示
大年初二,依旧的热闹,走马灯似的穿梭。
傅太太上房。
傅太太穿了一件大红宽袖对襟交领福字袍子,整个人增添了喜气,大奶奶连氏回禀一天来的来往亲眷及招待事宜。
小丫鬟端着剔红缠枝莲托盘进来,把旧窑茶杯轻放在傅太太身旁紫檀镂空方桌上,辛桐没在跟前,连氏趋前捧了茶杯,躬身呈上去。
在傅太太接过茶杯瞬间,突然,“啪嗒”清脆的声响,从连氏身上掉下一物,正掉在傅太太脚尖前,傅太太伸头看去,是一块古老的玉挂饰。
大奶奶蹲身拾起,托在手里,正好在傅太太眼皮子底下,浅浅地笑着说:“这是今早大爷身上落下的,不小心被我拾了,带在身上,原想着,晚间大爷进来还了爷,爷稀罕得跟个宝物似的,像得了个定情物一般,我得好好蘀他收着”,说着,小心翼翼地踹在怀里。
在看傅太太此刻人像着了魔一般,眼珠子一动不动,人傻在那里,手中还端着杯子,忘了揭开盖子,大奶奶不易察觉地唇角向下拉了拉,过一会,就告退了。
大奶奶才退出去,傅太太就喊人,迭声传吴表姑娘来。
吴姑娘不知姑母唤自己何事,不敢耽搁,赶着过来,进门看傅太太脸色铁青,倒吓了一跳,傅太太也不命她坐,咬着牙冷冷的道:“你父亲给你留下的玉佩还在吗?”
这一句话,吴姑娘魂飞魄散,看姑妈脸色就知事情不好,忙趋前几步,撩裙跪了,颤声道:“姑母,侄女什么事都瞒不过姑母,侄女给您老丢脸,侄女该死”。
说着,可怜巴巴的哀求地眼神看着傅太太。
傅太太心软下来,这侄女孤苦无依,父母前两年双双故去了。
傅太太本想着接了出来,嫁个好人家,这才心里有了点谱,就出了这档子事。
傅太太伤心地摇摇头,徐缓地说:“你知道我吴家的闺女是不能做偏房的”。
只说了这一句,吴姑娘娇躯就如风中飘零的落叶抖个不住。
傅太太看看她,狠狠心,接着说:“我会尽快把你嫁出去的,人我已看好了,不会让你吃苦的,你要知道姑妈这也是为你好”。
门外的丫鬟听见里面嘤咛哭声低低传来。
大年初三,傅府众女眷回门,一时间,花枝招展的奶奶们前面走,后跟着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丫鬟,不到一个时辰,就走得干净。
秋筠和傅容锦也装了满满一车子东西,去夏府拜年。
才下车,就有小厮飞跑着进去二门,二门上早有丫鬟等在那里,奔进内宅,禀道:“夫人,姑娘和新姑爷回来了”。
周姨娘带着人迎出来,见面不等秋筠施礼,就一把拉住,左右看个不够,喜欢道:“姑娘没瘦,瞧着胖些了”。
秋筠乐得搂了周姨娘撒娇道:“看姨娘说的,竟捡人不爱听的说,儿那是胖了,是冬天穿的多”。
周姨娘看着似乎也真是,宠溺地嗔怪道:“下次回来还这般瘦弱不让进门”。
秋筠嘻嘻笑着,贴着她姨娘说:“儿敢不从命”。
周姨娘没忘新姑爷,自古丈母娘疼女婿,忙命丫鬟说:“快带姑爷进去暖和,把那热热的好茶沏上一碗,大冷的天,仔细冻坏了”。
傅容锦满面带笑,给周姨娘请安,周姨娘忙命免了。
夏夫人正翘首以盼,见了女儿进来,笑打心里发出来。
行了大礼,秋筠命人一样样把年礼抬进来,夏夫人责怪道:“容锦舀这些做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缺,你和秋筠新婚,好多东西要置办,正用钱的时候”。
傅容锦笑看她岳母道:“小婿一点心意,不能经常来看望岳父岳母,小婿惭愧”。
傅容锦嘴甜,哄得夏夫人很高兴,脸上始终洋溢着温暖的笑容,道:“看这孩子说的,你一向生意忙,哪有时间常来,秋筠有什么不好,你不好说的,就来告诉我,我蘀你做主”。
傅容锦觉得岳母很慈祥,远不像自己母亲整日板着脸,就笑看秋筠道:“筠娘很好,对公婆也很孝顺。我傅容锦能娶到这么好的妻子,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
夏老爷道:“贤婿,你正年轻,来日在朝廷谋个官做做,也好为国效力”。
傅容锦二十出头,正血气方刚,虚荣心正盛,听岳父如此说,正和此意,起身拱手道:“此事全赖岳父大人”。
夏夫人在旁嗔怪看眼丈夫,和蔼地笑看着女婿道:“不知你父亲怎么想,亲家是否自有打算”。
“我父亲也是这个意思,希望小婿能在仕途上有所精进”。
夏仲荀点点头,道:“现朝廷用人取自科举,但不乏真才实学的人拦在科考门外,当今圣明,重才学,此事待老夫有机会酌量着办”。
傅容锦容光焕发,只要有岳父帮忙,职位错不了,又起身作揖,道:“谢岳父大人提契”。
秋筠坐在那干着急,这寡恩的人怎么能用做官,岂不是害人,当着傅容锦的面又无法阻止父亲,只好找机会背地里同母亲说。
喝了会茶,夏老爷依旧拉了姑爷去书房下棋,夏夫人仔细看着女儿,小声问:“怎么样,在婆家还好吧,容锦对你可好?婆婆待你如何?妯娌可和睦,自上次离开,我一直提着心”。
一连串问了许多,不容秋筠回答,这足见一个做母亲的心。
秋筠撒娇搂着母亲的脖子,嘟着嘴说:“女儿一进家门,你老人家就问东问西的,这不好好的在这吗”。
夏夫人看她这样,放心了。
晚饭,一家人团团圆圆围坐。
秋筠挨着傅容锦坐,席上,不时,舀筷子夹菜给傅容锦,装作夫妻两相恩爱,为了让父母宽心,看着小妻子对自己这般好,傅容锦笑容没断过,二人眉目传情,夏父夏母见了,交换个会心的眼神,放心了。
吃了晚饭,夫妻告辞回府,秋筠自车中探出头,扬手直到父母身影模糊不清,才依依不舍坐回车内,眼眶潮潮的,傅容锦见了,握紧她的手,说了句:“筠娘,无论何时,你都有我,陪在你身边”。
秋筠抬起眩而欲滴的水样双眸,第一次有了一丝感动。
大年初八,突然,大门跑进个小厮,传话给内宅小丫鬟,小丫鬟朝三房飞奔,“夏夫人病了”,秋筠做梦没想到,才几天功夫,母亲却病了,前生,母亲没在这时发病,顿时,秋筠就傻了。
碧云和青语赶紧拾落几件衣物,傅容锦这时也匆忙进来,道:“车子备好了,快,筠娘,我陪你回去”。
二人忙忙地上车,在车子里,秋筠眼泪一滴滴落在傅容锦握住她的手背上,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