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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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荆斩棘 更新:2024-04-09 19:51 字数:4747
,秋筠抬头这才注意碧云手中厚厚的缎子皮的账本。
碧云把账目和银两放在案几上,秋筠舀起一本翻翻,这傅府各房都有月例,秋筠每月二十两银子,其她几个大丫头每月一两银子,小丫头500钱,爷出门另有一项银子,节庆走亲戚人情往份都有很大一笔钱,还有其他一些进项。
日常花销不大,饭菜大厨房分派,主子丫头都有份例,四季衣衫公中的,胭脂水粉从自己账上出,秋筠这二十两就是零花钱。
其实,各房都有自己的小厨房,果蔬鱼肉统一采买,分派到各房,可以自己领了做吃。
傅容锦婚前有不少私房,一直归碧云保管,房中诸事皆是她料理,秋筠自有陪嫁体己银子,大宋律,夫家不得占用妻家财物,因此,所有陪嫁秋筠自己保管。
看了会,秋筠合上账目,和声对碧云说;“日常开销你酌量着安排吧,爷的东西还是你来管”。
碧云有点意外,三爷大婚时,自己曾提着心,怕正房奶奶厉害,容不下屋里人,不想新奶奶这般和气,成婚几日也没问房中银钱的事,换了旁人早就把钱财紧紧捏在手里,听新奶奶说仍让自己管,可见对自己毫不提防,心内着实感动,道:“奴婢愚笨,怕辜负奶奶信任”。
秋筠看她如此,越发和气,道:“日子久了,你就知道我是个好相与的人,平常也懒得管这些个闲事,一切就照原来的办”。
碧云若不应,好像舀乔,只好应承下来,收拾了下去,分派月银。
晌饭摆在厅堂,傅容锦不回来,秋筠一个人对着满桌子的菜肴,只觉腹中尚饱,草草吃了,躺在竹塌上歇晌觉,才打春,气候干爽宜人,清凉微风顺着竹帘缝隙吹入,秋筠慢慢去了心里燥热,心平和下来。
春梦一觉醒来,日已西斜。
她掀开身上的薄被,伸了个懒腰,坐起,朝外喊了声:“来人”。
就有丫鬟碧云和喜鹊跑进来,喜鹊问:“奶奶醒了”。
碧云问:“奶奶穿那件衣裳”。
秋筠想想说:“还是那身洗白夏凉布衣裙穿着舒坦”,换下中衣,碧云和喜鹊蘀她穿上软底绣鞋,秋筠出了里间,这时,碧云在身后突然说了句:“奶奶,才爷派人进来说,晚上不进来了,外面有客要陪”。
秋筠心一松,如释重负,对傅容锦她有抵触,都不如傅太太,毕竟两个人的婚姻走到尽头,主要还是两人的责任,就是怨,最该怨的是傅容锦而不是他母亲。
廊子里风凉,秋筠倚在红木栏杆上,窗下几丛芭蕉,庭中几杆修竹,平添清雅,秋筠盯着庭院里一棵老揪树出神,傅容锦不在正好给她空理清思路。
回想前生,十六岁嫁了傅容锦,三年后被出,细微处模糊了,许是受的刺激较大,潜意识选择忘却,想得头都痛了,凡能想到的,确保没丁点遗漏,细节决定成败。
前世过得混乱不堪,身边的人都背叛了她,虽逢高踩低、落井下石是宅门里一贯作风,但还是因着自己太糊涂,房中一塌糊涂,丫鬟爬床的,被人收买的,总之,最后秋筠就成了孤家寡人,不善经营、不会谋算,以为真爱用心就行,却错得离谱。
秋筠看了眼,庭院里不时走过的丫鬟,她房中现如今共八个丫头,四个是一等月例的大丫头,碧云、红鸾、湘绣和喜鹊,碧云和红鸾,以她对这两个丫头的了解,虽上一世她头脑简单,单纯,但大体也能看得出,二人是爱傅容锦的,只是爱的方式不同,碧云是陪在身边默默地爱着爷,关心照顾体贴无微不至,而红鸾的爱却浓烈得多,湘绣和喜鹊两人,湘绣在傅府待久了,也生出做通房的念头,毕竟丫鬟大了放出去,只能配个府中小厮,子子孙孙脱不了做下人的命。
喜鹊到没有太多心思,或有,秋筠没觉察,从前只顾和小妾们斗气,身边的人和事很少理会。
这时,红鸾端着碟果子脚步轻快沿回廊过来,把水晶荷叶卷边碟子放到秋筠身前的廊子红漆横栏上,娇俏地笑着说:“奶奶,这鲜桃是府里那几棵桃树产的,摘完挑了个大的,薛奎家的让人才送来的,说让奶奶尝尝鲜”。
秋筠有点恍惚,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刚嫁到傅家,自己父亲是朝中显贵,正日中天,不难解释傅府的下人们巴结讨好。
秋筠淡淡道:“放那吧”。
秋筠似无心看了眼她,这丫头春山眉,水杏眼,带股子娇俏,也颇能撩拨男人的心。
就为这么个丫头夫君与自己冷战数日,待贵妾进门,趁势加了把火?p》痛耸Я朔蚓男摹?p》
虽这男人不值,自己不稀罕恁就拱手让人,让这起小三、小四、二奶三奶们得了意去,说不得自己委屈点,花些心思在这薄幸男人身上。
红鸾发觉主子在看她,低下头,怯怯的,就是这副模样,让男人怜惜,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自个忒强势,常河东狮吼,外间的人不明,都道她的丫头命苦。
前世,一经发现这丫鬟对夫君起了那样的心,立贬她为下等粗使丫鬟,并不许出入上房,可是,当傅容锦“无意”间见到她的“惨状”,怜香惜玉的心大发,在柴房草堆上就要了她,任秋筠怎样厮闹都不退让,硬是收了房。
自此,红鸾对她恨极了,与后进门的贵妾杨氏联手对付她,杨氏那次小产,现在静下心想想定有蹊跷。
红鸾被秋筠这长时间看着,有点心虚,低声叫了句:“奶奶,还有事吗?”
秋筠回神,淡淡的说:“下去吧”,她不愿面对这张脸,尽管心态已不似从前,从前她爱傅容锦爱到骨子里,恨不得霸占他整个人,全天侯陪在她身旁,以至于后来,他百般找借口,躲着她,后竟至不在踏入她的房门,她更加丧失理智,打丫鬟,罚妾室,整个三房见天闹得乌烟瘴气,虽说这男人花心,不负责任,不足以托付终身,但自己何尝没错?情到深处人糊涂啊!
☆、5通房
一老婆子惦着小脚奔上房来了,上了台阶,见秋筠坐于廊子上,含了笑的脸更增喜色,说:“我的姑娘,这么好的天,窝在屋里,也不出去走走”。
这是秋筠的奶娘,林妈妈,当年,杨氏身怀有孕,傅太太请来算命的说,林妈与杨氏腹中胎儿相克,这荒唐的理由,撵出门去,可惜当时秋筠已无力护着她,只好眼睁睁看着她回到乡下,这件事,让秋筠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无法掌控的败事。
虽林妈爱她,然溺爱过了头,即使她错了,她也护短,而是心疼怕她受委屈,致使秋筠不知审时度势,适时地低头,合理地避让。
林妈一脸喜色,褶皱都平复少许,不用秋筠问,就知道有好消息,果然,林妈笑着开口道:“清平有信来,说莫公子要进京赶考,过了年启程,明年开春到京,老爷夫人正收拾房子留待莫少爷来住”。
莫公子,秋筠心一动,暖意顿生,莫秋生,那温润儒雅的男子,已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林妈兀自站在那里唠叨:“这莫公子小二十了,不知定亲了没有,从前温润的像个姑娘,你还老欺负他,他从来都好脾气,把你当亲妹妹看待,这一晃啊!过去八年了,莫夫人是不是也会老”。
林妈说到莫夫人,令秋筠想起,那美得不真实的女子,永远带着恬淡的笑,对人温和有礼,及受其夫君敬爱。
碧云自小厨房出来,沿着回廊过来,行至秋筠前,束手恭敬地问道:“奶奶,张妈问晚饭吃什么?”
这句话,把秋筠远去的思绪拉了回来,顿觉有点失落,又想起道:“你让老张婆子来”。
碧云踌躇片刻,还是道:“春天火大,外间的饭菜爷吃不惯,奶奶是否差人送些个吃食到前面去,内宅厨房做得干净,味道也好,奶奶体贴爷也能体会到”。
秋筠深深看了眼碧云,这女子是真心喜欢傅容锦,从前竟没看出来,又想起自己落难时,唯她叹了一声,对碧云多了层好感,心想,或可考虑让傅容锦收了她,这样即显心胸度量,又博傅太太和傅容锦好感,为自己获取好名声。
怎么想到为傅容锦纳妾,就像是别人的事,没丝毫难过。
才这一想,对碧云和悦地道:“多亏你提着,以后我有你这帮手也轻省些”。
碧云听了,一愣,马上醒悟,奶奶是在试探自己,如当了真,那就惹祸上身了,想到这,忙惊慌地双膝跪下,叩头赌咒发誓说:“奴婢对天发誓,绝不敢有非分之想,今生只要能侍候爷和奶奶,就知足了”。
秋筠眯着眼,不大相信这是真心话,那个少女不怀春,这话放在哪家后院皆准,她焉能如她所说没一丝期盼,何况对傅容锦用情如此之深,但既是如此,尚能谨守本分,也是不易,起码,上一世,直到自己死,她与自己的夫君也隔着一层窗户纸。
秋筠勾唇,同时,伸出双手扶她,碧云不敢就起,秋筠道:“不用怕,我说的是真心话”。
碧云听出奶奶话里的真诚,郑重地伏在地上叩了两个头 ,说:“谢奶奶看重奴婢,奴婢一世愿当牛做马报答奶奶的知遇之恩”。
秋筠把她拉起来,说:“这事你搁在心里,知道就行,去把张妈喊来”。
碧云感动走了,下台阶时,用指试了下眼角,秋筠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往小厨房去了。
一直未出声的林妈妈,此时不解地说:“姑爷没说要纳妾,姑娘就这等贤惠起来,若开了头,以后就管不了了”。
秋筠不想同她说太多,毕竟没经历过,她不会全都了解,就敷衍道:“我只是先说着,这事不急,爷以后总会有妾的”。
林妈道:“虽是这么说,大宅门里的爷们都三妻四妾的,但就是男人想纳妾,多半姑娘都得拦着,实在拦不住,没法子在遂了他,没有主动给自个男人纳妾的理,这不是给自个填堵吗?”
秋筠纳闷,这奶娘活了一把年纪却一点宅斗经验都没有,帮不了自己,眼下身边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遇事都没个人商量,思想着……就不吱声了。
小厨房里走出个老婆子,穿过院子,向秋筠这边过来,林妈就住了嘴,那婆子是厨房上灶的张婆子,张婆子是一中年女人,常年做粗话,练就出好身板,走路风风火火,片刻就来到秋筠面前,蹲了蹲身说:“奶奶唤奴婢?”
秋筠朝廊子外的身子正过来,看向她说:“太太这两天说是心火重,妈妈看吃什么东西好?做一两样我明早请安时孝敬太太”。
张妈原是太太房中的专管小厨房的,秋筠嫁过来就给了秋筠,可见傅太太从前对她的重视,换句话说,是对她家族的看重。
秋筠又加了句:“苦瓜、杏仁什么的就别弄了,怪苦的,谁能吃得下”。
张妈略一沉吟,道:“那就做糯米百合甜杏粥和莲蓉云豆糕两样即可”。
秋筠道:“妈妈看着好就行,明早起就做上”。
张妈答应一声:“是,奶奶放心,保证太太满意,我来傅府就侍候太太,太太喜欢什么奴婢一清二楚”。
秋筠又像是突然想起,道:“昨儿,我恍惚听下人们说,妈妈的小子托人要到府里做事?”
张妈哈腰探身向前,道:“可不是,我那小子今年都二十了,总在家闲呆着,也不是事,我思谋着有机会来府里,家里也省了嚼过,他自己若干好了,也能混个人样出来”。
秋筠点头,说:“这话倒是,办妥了吗?”
张妈面上有点失落,干咳了一声,说:“本想着求太太,这不太太这些日子心里不舒坦,没敢说”。
又叹了声道:“说了,也未必行,现大奶奶管家,太太万事不管,就是不好拨太太面,勉强应下,差事上好的也未必就能捞着”。
说着,又凑近些,低声道:“大奶奶身边得用的,都是大房的人”。
秋筠笑笑,也没做置评,寻思片刻,似突然想起道:“可是不提我倒忘了,跟爷的小厮钱荣跟了大爷,我明个和爷说声,就让你那小子跟爷出门可好”。
张妈一听,忙喜得跪了,伏地叩了几个头,口中道:“谢奶奶关照,奴婢焉有不愿的,这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差事”。
口中千恩万谢,临走伏在秋筠耳边说了句:“太太都是让那郁姑娘闹的”。
秋筠唇角边一抹笑容,终是心痛快点,心说:“你老自己也妒忌,还要求儿媳是贤妇,任你儿子纳妾”。
张婆子躬身退下,秋筠心略踏实点,前世,就是小厨房出了纰漏,有人在给妾杨氏的食物中做了手脚,致杨氏小产,一干人证物证都指向秋筠,给傅容锦休她的口实,致秋筠身败名裂,下场凄惨。
张婆子走远,林妈瞥了眼她离去的背影,面露不屑,凑近秋筠,小声说道:“姑娘何用这么辛苦去讨好太太,想我家老爷在朝中位高权重,傅家巴结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