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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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当 更新:2024-04-07 21:07 字数:4780
陈亮脸色惨白如纸,张口欲骂,却双目一翻,昏了过去。
瑞摇头笑道:「清,天下人都说你忠肝义胆,光明磊落,谁知你气人的时候真能把人气死。」
我站起身,淡淡说道:「我只能将人气昏而已,能气死人的是陛下你。」
他笑得更为愉快,凤目含情,晶亮双瞳在烛光下闪烁,灿若黑玉琉璃。
「是啊,你就曾把我大皇兄气昏过,清,是为何事来着?」
我狠狠瞪他一眼,才不信他会忘。
他朗声大笑:「清,你这样的表情,我很久未见了。」
看着他的欢畅无比的笑容,仿佛又回到过去鼎力合作,并肩作战的日子。
还是一样默契,但是,一切毕竟不同了。
我转过头:「我去找人来带走他。」
说着向外走去,却听身后幽幽的声音道:「清,我们这样不好吗?最默契的伙伴,最知心的朋友,最亲密的——」
「陛下,」我打断他,艰声道:「天色不早了,陛下还是换一个地方休息吧,微臣告退。」
说罢一个纵身跃出宫殿,绕过花园,沿着九曲回廊向前疾行,路上拦住一个侍卫,交待他却办理陈亮一事。
※※※
出得宫来,我放慢脚步。
街上静悄悄的,打更的声音从远处隐隐传来。今夜没有风雪,清冷的月光下,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最默契的伙伴,合作了那么久,怎能不默契?
瑞受伤的事除了我和福公公应该没人知道,但是那天下午他被御林军找回,福公公偷偷熬药,有了蛛丝马迹可循,而恰在那夜刺客就来了,这说明,宫里有内线,想趁瑞受伤时刺杀他。
他们知道等瑞的伤一好,就再没有机会。所以虽然一次失手,却必不肯罢休。
也正因如此,我明知那人被废了左臂,不可能来,昨夜还是守了一整夜,而刺客没来,说明他知道我在外面,说明他是消息很灵通,或是靠近权力核心的人。
我还未想出办法将这人引出来,瑞却想出了。是啊,他向来如此,一旦有所察觉,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得先机,什么险招、损招也敢用,令人防不胜防。
晌午时的圣旨,他在我的名字上作了手脚,“叶”字上面,和“荐”字下面,有两处不显眼的黑点,似不小心溅上的墨迹。
他是让我上半夜去见他,他从前就常玩这种文字游戏,花样百出,却故意不告诉我该如何做,让我费尽思量。
他在宫里让侍卫准备擒拿我的工具,怎么瞒得过陈亮这个御前侍卫副总管?陈亮正苦无对策,怎能不暗自窃喜,等在暗处伺机而动。
不过,他找来暗算我的人可是丝毫没有留情,可怜我还以为他已经被害,吓得不轻。幸好我抓那网时多了个心眼,没有用手直接抓,而是隔了一层衣袖。就算要逼真,这也未免太过凶险了。
若我质问,他一定会浑不在意地笑道:我的清有战神之称,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只奇怪,他对我就那么有信心,就没想过万一我失手,真的被制住该如何是好?他就那么轻易的将生命交给我,甚至是在我表现出怨恨他的时候。
看那陈亮很是硬气,杨衍之怕也问不出什么,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呢?
他的目标是瑞,似为寻仇而来,又似乎不那么简单。能调用江湖上一流的高手,能将人不落痕迹的安插在瑞身边,必然经过严密的策划,似乎不单单为寻仇那么简单,我隐约觉得这人的阴谋恐怕还不止这些。
那么是为皇权了?看来有必要彻查当年的事。
※ ※ ※
那夜一场风雪,放晴之后气温骤然下降,虽是初冬却恰似隆冬时分的天寒地冻。御书房内却暖意融融,跳动的炉火映红了瑞温润俊逸的面庞。
他斜靠在软塌上,面对堆成小山一样的奏折,全神贯注的批阅,时而凝眉沉思,时而奋笔疾书,时而拍案大怒,时而挑眉微笑……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福公公来回走动,小心伺候,将批好的奏折一个一个送出去,不时小心地看看我。
璇儿的病刚有起色,应该多陪陪他。刺客的事绝不能疏忽,必须尽快找出幕后之人,首先应该去刑部看看陈亮的情况,再查阅一些从前的卷宗。
可是整整一个上午,却被困在这御书房内看着他处理政务,一步也不能动弹。
看来他想一直这样耗下去,是啊,他向来隐忍,沉得住气,我却不由着急起来。几次开口求去,都被他极力挽留,婉言回绝,让我再等他一会儿就好。
看他言辞恳切,脸上带着疲态,不时掩唇低咳几声,又知他向来勤政,日夜操劳,辛苦异常,我怒不得,骂不得,气不得,更走不得,无计可施之下,长叹一声,低头闷坐。
终于,他批完所有奏折,伸了个懒腰,向后一靠,舒服地躺下来,嘴角含着惬意的微笑闭目养神。福公公悄悄退出去。
看他仍没有搭理我的意思,我忍无可忍,起身就走。
却听他轻轻一句:「清,你等了一个上午,就这样走了吗?」
我反唇相讥:「难道还要再等一个下午不成?微臣先告退,等陛下真的有急事时,荐清再来不迟。」
他低笑出声:「真的生气了?我只想让你陪陪我,有你在身边,处理这些事也不头疼了。清,记得以前我处理政务的时候,你常常在一旁帮我的。」
那是以前啊,每次早朝之后,他也是不肯放我走,软磨硬泡地让我帮他处理这些繁杂的事,事后总要拉我亲热一翻,极尽温柔缠绵,热情激荡,但是今时毕竟不同往日。
「现在政务已经处理完毕,也到了陛下午膳的时间,荐清总可以走了吧。」
我愤然转身,大步流星向外走去,堪堪走到门口,他又是轻轻一句:「我有‘缠绵’的解药,清,你想要吗?」
我脚下一顿,猛然回头,犹疑不定地看着他。
当年得知璇儿中毒,我潜入宫中,偷偷翻看《宫廷秘录》,得知「缠绵」之毒没有解药。恼恨他如此狠毒,竟丝毫不留余地,也是在那时下决心离开。
我那位江湖上的朋友医术高超,尽力救治,也只是保璇儿不死而已。我以为璇儿今生都将与此毒为伍了。
他缓缓坐起来,不动声色地看着我。
对视片刻,我微微转开眼,涩声道:「此毒不是没有解药吗?否则你也不会用了。」
他点头,正色道:「原本没有,但是你走后,我用了一年的时间,遍寻天下解毒高手,终于将解药炼成。」
我犹豫着,若是真的,璇儿就能成为健康的孩子,可是若是假的,璇儿这次怕是性命难保。
要信他吗?能信他吗?舍得不信吗?
他微笑着对我伸出手:「清,你只能相信我,别无他法。你若信,我给你解药,若不信,就忘了今天的话。现在,你可以走了。」
走?事到如今我怎么能走?陛下,你真让我不能不佩服,能将叶荐清玩弄于股掌之间,普天之下只你一人。
我悲愤难抑,却仰天长笑。
他收回手,拧眉看了我片刻,倏地扑过来,我没有躲,任他将我扑到,任他堵住我的唇,任他激动地吸吮啃咬,婉转缠绵。
半晌,他稍稍抬头,凤目晶亮,双唇因热烈的亲吻而显得红艳润泽,微微喘息道:「清,告诉我,你收回那天的话,告诉我,你相信我。」
好笑,事到如今,他居然还在要求我的信任。
我看着他,缓缓说道:「我收回,我信。」
他笑了,俊逸的脸上泛着如玉的光泽,目光温柔如水,轻道:「抱我。」
我抬起放在身侧的手臂,抱住他。
他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我身上,叹息着俯下头,温润的脸紧贴着我的脸,呼出的热气烧灼着我的耳朵,怦怦的心跳响应着我的心跳,就这样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门缝里流泻的风被屋内温暖的空气所感,变得轻而柔,吹动他几缕发丝在我脸上轻拂,慢慢的似有清凉的水滴落到我的腮边,沿着脸颊,滑过颈部,消失在我的发间。
我的思绪拉到久远的从前,想起他含着泪倾诉满怀深情的时刻,可是那天他设计骗了我。
良久,他抬起头,怔怔看了我片刻,神情慢慢变了,从激动欣喜,到犹疑不定,到悲伤难抑,终于勃然大怒,咬牙切齿地道:「你——不——信,你竟然还是不相信。」
说着从我身上翻下,一拳狠狠击在我腹部,最柔软的地方受此重拳,我本能地一缩,他抓住我的膝盖,双一分将我的腿撑开,身体就势挤进来,气急败坏地拉扯我的衣服。
我抓住他的手,双腿用力夹住他的腰,一旋身,翻转过来,将他压在身下,怒道:「你闹什么?」
他用力抽回手,一掌打在我脸上,霎时半边脸火辣辣的,我一下子怒气冲天,愤懑之情再难抑制,用一只手钳制住他的双腕,向上固定在他头顶,双腿用力压住他欲挣扎的腿,另一只手一把扯开他胸前的衣衫,衣帛破碎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内显得分外清晰,我却一下子呆住。
胸前莹白的肌肤上,深紫色的掌痕狰狞可怖,他涨红脸,剧烈喘息,胸口起伏之间,掌痕也随着上下浮动,似在控诉我的罪。
我缓缓放开手,翻身下来,迟疑的看着他。
他一把掩住胸口,跳起来,抬手又是一掌,也打在我胸前,我没有躲,抓住他的手道:「别再用力。」
他转开脸,犹自恨恨不已。
只有极端的委屈和愤怒,才能让一贯隐忍的他失去理智。
我时刻记得他的狡猾奸诈,却总是看不见他的伤。
我把他的衣衫整理好,正色道:「我信,瑞,我相信你了。」
他怔忡了一下,冷笑:「方才你用冰冷的目光看我,摆明了不信,这么快就相信了?哼,现在是我不信你。」
他若有意刁难,我也没有办法,不愿再受他戏弄摆布,我叹了口气:「罢了。」
知道璇儿的毒可解,便是天大的好事,如果他能炼成解药,我便也能。
我转身而行,却听他猛烈咳嗽起来,艰声道:「等一下」
话音刚落,「嗖嗖」两声响,两股疾风直扑脑后,我抬手接住,是一青一蓝两个瓷瓶。
他终于停下咳嗽,捂着胸口漠然道:「青色的是‘缠绵’之毒,蓝色的是解药,内有两颗,你可以先找人试验,再给你的宝贝儿子服用。」
说罢慢慢走回软塌,往上一靠,凝眉闭目,不再说话。
我将瓷瓶收入怀中,走过去,扶起他,盘膝而坐,欲用内力为他疗伤。
他突然回身紧紧抱住我:「清,我只要你像从前一样。你若不肯,就不要管我。」
我推开他,怒道:「你老是拿身体当赌注来要挟我,这样很愚蠢知不知道?」
「有效就行了,你可以不上当。」
他得意地扬起唇角,说的理所当然,我气结,狠狠瞪着他。
他微微一笑,高贵而矜持,温和而优雅,让人如沐春风。
「清,我可以看做这句话你是在关心我吗?」含情凤目斜斜一瞟,摇头叹道:「连关心都说成这样,真是别扭。」
我的陛下,你瞬息万变的情绪,难以捉摸的脾气,层出不穷的计谋,软硬兼施的手段,真让我哭笑不得,无可奈何。
「好,我答应你,马上让我疗伤。」
他闻言喜动颜色,却埋怨道:「你既答应,为何不抱我?这个时候,我们从前都是——」
我用力掩住他的唇,怒道:「住口,还敢戏弄我,再这样我立刻就走。」
他含混地笑,用舌尖轻舔我的手心,我急忙缩手,他纵声大笑。
这种时候还要调情,若不是担心他的身体,我真想给他两拳。知他不捞够好处是不会轻易合作的,我抬手点了他的|穴道,让他僵在当地。
「是我傻,早这样就不会上当了。方才说得全都不算。」
哼,不是只有你反复无常,也不是只有你会耍无赖手段。
不理他的怒目而视,我收敛心神,运内力于掌上,贴上他的后心。
运功完毕,我起身站在床边,深深凝视着他,「瑞,叶家的事我没有怪你,既然已经开始,就放手做吧,我支持你。」说罢解开他|穴道转身离去。
第六章
第二天一早,我走了一趟刑部。
杨衍之看到我,惶恐万分,极力表示一直善待叶家的人,没让他们受一点罪,对我父尤为照顾,所有用度都比照尚书府,丝毫不差。
量他也不敢难为,我点头:「荐清相信杨大人,此来不为叶家,只想知道审讯陈亮的情况。」
他松了口气,又将我力擒刺客的英勇行为夸赞了一番,见我神色不耐才忙道:「那陈亮还未开始审讯。」
我惊讶地挑眉:「为何?」
他神秘一笑:「陈亮伤势不轻,我先为他治伤,好让他能挨过种种刑罚而不死。同时日日在他面前解释演练各种刑具。将军要看看他吗?」
一用刑便死,自然问不出什么,日日看别人在种种酷刑之下痛苦万状,对他的意志是极大的摧残。这杨衍之审犯人还真有两下子,是啊,瑞向来是人尽其长,物尽其用。
我摇头:「不必,荐清还想调阅一些以前的卷宗,尤其是涉及几位皇子,可否请大人帮忙找来?」
杨衍之为难道:「非是下官不帮忙,只是昨日皇上派人将那些卷宗全部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