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
风雅颂 更新:2021-02-17 22:28 字数:4727
气。
“花尊主派我来的。”莫离反手一指,“这是新来的仆役乐之扬。”
童管事低头想了想,笑道:“不错,花眠跟我提过。”挥了挥手说,“你回去告诉花眠,人我收下了。”莫离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临走时看了乐之扬一眼,眼神透出一丝嘲弄。
“鄙人童耀。”童管事提起葫芦,还没喝下,先打一个酒嗝,那股酒气熏得乐之扬后退两步。
“你就是乐之扬?”童耀乜斜醉眼,瞅着少年,“我在龙吟殿见过你,你小子大言不惭,自吹打败了叶灵苏和阳景,对不对?”
乐之扬笑道:“他们输给我,全都因为运气不好。”
“是么?”童耀口中说话,脚下闪电伸出,勾住乐之扬的脚踝。他看上去醉态可掬,出脚却是又快又巧,乐之扬只觉一股大力自下涌起,整个人腾空而出,砰的一声摔出一丈多远。
“你的运气也不怎么样!”童耀扬起脸来,咧嘴冷笑,“奇怪了,你小子连马步都站不稳,怎么胜了岛王和明斗的得意弟子?岛王且不说,明斗那厮,教徒无方,虚有其名。”
乐之扬忍痛爬起身来,笑着说道:“明斗拍马屁还行,说到真才实学,我看也不怎么样。”
童耀转嗔为喜:“小子你认识他几天,又怎么知道他没有真才实学?”
“我见过他跟一个老太监动手,三下两下,就给杀得落花流水。如果换了童管事,哪儿能容一个太监猖狂。”乐之扬连吹带捧,童耀听在耳中,登时酒意冲脑,轻飘飘的不胜舒服,他换了一张笑脸说道:“你说的老太监是‘阴魔’冷玄吗?我胜他也不容易,但也不至于输得那样难看。说到底,我就是看不上有些人,光靠吹牛拍马上位,本身没什么真本事。”
“说得对。”乐之扬拍手赞叹,“童管事刚才摔我这一下,可比那些四尊五尊的强得多了。”
童耀一生憾事,就是未能跻身四尊之列,乐之扬的话挠到了他心底的痒处,不由含笑说道:“你这小子有点儿眼光,刚才摔你这一下,乃是我童家祖传的‘盘风扫云腿’,我只用了两成力,要是腿力用足,你可不止摔一跤这么简单。”
乐之扬笑道:“用足了力,我这两条腿可就废了。”
“你知道就好!”童耀大力点头,“小乐,你到我手下办事,大家也就不是外人,你只要努力勤勉,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乐之扬连连称是,他知道身在孤岛、无路可逃,若不伏低做小,只怕活不下去,但见童耀爱听好话,当下着意逢迎,处处将他抬高一线。童耀脸上有光,许多小事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屋后的小山峰名叫“邀月峰”,挡住海上的风浪。山下种了许多庄稼菜蔬,种地的杂役约有十名,大多年纪老迈。乐之扬年少俊秀,性子又好,很快就与众人打成一片,农忙时说说笑话,农闲时吹吹笛子,听得众人乐而忘倦。三五日不到,俨然成了众人的头领,他走到哪儿,众人跟到哪儿,不时让他吹一段曲子、说一段笑话。
人多时乐之扬还算高兴,一闲下来,孤寂之感油然而生。他爬上邀月峰顶,环顾四面大海,只见烟波茫茫、汗漫无涯,心想自己年纪轻轻,困在岛上与一帮老农为伍,三五年还罢了,若是一生一世,那又如何了得?
他伤感了一阵,寻思如要离开此岛,除了习武自强,委实别无他法。东岛是释印神所创,如果灵道人真的打败过释印神,那么学会他的武功,将来遇上机会,大可制服东岛高手,夺一艘船逃回陆地。
乐之扬想着抽出笛子,就在峰顶吹起了《周天灵飞曲》。此处山高风大,笛声传出数尺,就被风声压住。乐之扬好胜心起,故意迎风吹奏,起初笛声散漫,一遇狂风,登时散乱。吹了几天,但觉体内一股真气来回流转,起初小如蚯蚓,过了几天,渐渐大如细蛇,行走到大的关窍处,忽又分成几股,所过经脉畅快、毛孔舒张,使人百骸震动,恨不得丢下笛子,纵声长啸一番。
《周天灵飞曲》乃是千古少有的奇功。自古练气之术,无论释道儒武,大多从十二经脉开始,逐脉修炼,花费若干岁月,贯通任督二脉,形成一个小周天。而后再练奇经八脉,花费更多时光,贯通这八条经脉,与小周天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大周天。到了这个境界,真气流注全身,自可以拔山超海,做出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壮举。
这样步步为营,尽管稳扎稳打,却有许多难以想象的麻烦。修炼者导引真气,全身的成败系于一脉一穴,一开始务求专注,将意念聚集在经脉和穴道上面。可是过于专注,不免患得患失,稍稍导引不畅,难免生出挫折之心、争胜之念,以至于胡思乱想,生出许多杂念。杂念是练气的大敌,杂念一起,轻则修炼退步,重则走火入魔,所以自古以来,练成小周天已属不易,贯通大周天的人更是少而又少,只有某些心志坚强、浑然忘我的人物可以办到。
修炼务必专注,专注太过,又会生出杂念,这两者自相矛盾,乃是困扰古今练气士的大难题。灵道人出身玄门,深谙“无为”之道,由音乐入手,将大小周天的修炼之法纳入一套曲子,曲由心生,真气随音乐流遍全身,吹奏之人一旦专注于吹奏乐曲,就会忘了真气流到何处,久而久之,甚至于完全忘记练气之事,从而也就没有了任何杂念,轻轻松松地渡过难关。
乐之扬不通内功,但精于音乐,实在是修炼这门内功的最好材料,如果他练过内功,必然也会在意得失,生出杂念,但他对练气一窍不通,吹奏时想着的只有音乐,对于真气的走向听之任之。这样一来,正合道家妙旨,无为而无所不为,很快冲破关碍,自成周天之象。
周天一成,妙用顿生。起初乐之扬真气孱弱,感觉不太明显,但随修为日深,真气变得浑厚,自然周流百骸,开张万窍,纳入天地之气,跃入了一个全新境界。首先变化的是笛声,起初遇风就散,难以及远,渐渐凝成一缕,穿过海风,送出一里之外;其次变化的是体力,乐之扬白天耕田种树,几乎不知疲倦,夜里爬山登顶,也是一纵即上,速度之快,胜过灵猴飞猱。
如果童耀心思细密,不难发现乐之扬的变化。但他终日饮酒,一天里清醒的时候不过一半,但见乐之扬干活又好又快,说话知情识趣,远非那些粗蠢农夫可比,这酒鬼一高兴,索性让他当了工头,监管一帮老农作息,自己则呆在屋里,终日长醉,不理世事。
这么一来,乐之扬闲暇更多,练气之外,又开始修炼灵舞。技击为杀戮之道,灵道人悟道以后,便不十分推崇。但他一身武学出神入化,如果完全抛弃,不免有些可惜,两难之下,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将一身武学编入《灵舞》,并不注明出处,但由修炼者自学自悟,习武者从中悟出武功,喜爱音乐的看出的不过是一场舞蹈。
乐之扬对于武功一窍不通,一开始就将其当成舞蹈,甚至于生出一个荒唐可笑的念头:武功与舞蹈没有分别。他随乐起舞,从未细想其中的奥妙,只觉跳舞之时,体内的那股热气也会如吹笛时一样流转,时而窜到指尖,时而贯注脚上,使人动作敏捷,精力无穷。
忽忽过了数月,这一天忙完农活,农夫们自去休息。乐之扬坐在树下,吹了一会儿笛子,忽地想起了江小流。自从龙吟殿一别,他就全无音讯。常言道:“得胜的猫儿欢似虎,脱毛的凤凰不如鸡。”难道说江小流做了东岛弟子,自觉高人一等,再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但转念一想,他和江小流结识多年,这小子什么都缺,唯独不缺义气,在河边打架斗殴,无论面对何人,从来没有临阵脱逃的先例,如今不来探望,一定另有隐情。
意想及此,乐之扬询问一个农夫,得知“鲸息流”的弟子住在“飞鲸阁”。那农夫说:“岛上的杂役没有路牌,不得在岛上乱走,如果违犯,轻的重责二十大板,重的还会打断双腿。”
乐之扬笑道:“老哥哥,有什么法子去‘飞鲸阁’吗?”
“法子倒有一个。”老农慢吞吞地说,“每天早上,焦老三都要去各处挑粪当肥料,他有一块牌子,可以自由进出各流派的茅房。”
乐之扬找到焦老三,涎着脸向他讨路牌,说是代他挑粪,想顺道瞧一瞧岛上的风光。焦老三迟疑一下,说道:“乐老弟,你替我出力,本是好事,但有一件事先得说明,我们这些杂役,学武是严厉禁止的。你若一定要去,听我一言,见人习武,立刻避开,要不然,让人打断手脚挖去双眼,可别怪老哥哥我没有提醒你。”
乐之扬不以为然:“什么狗屁武功,看两眼就能学会吗?”
焦老三脸色微变,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乐老弟,你我身为杂役,一切都要小心从事。你若不答应,我也不敢借给你牌子了。”
乐之扬忙笑道:“焦老哥,我听你的,就算他们放一个屁,我也躲得远远的。”
焦老三哈哈大笑,这才取出路牌,交给乐之扬。
次日清晨,乐之扬挑了两个木桶,戴上一个斗笠,大踏步向西走去。路上遇到的几个东岛弟子,见了他均是捏着鼻子,远远避开。乐之扬心中大乐,故意凑上前去,惹得众人连声喝骂。
乐之扬哈哈大笑,摇晃着一对粪桶,玩赏风景,边走边看,忽见一排阁楼凿山而建,下临大海,一条蜿蜒小道隐隐然与阁楼相通。
乐之扬拾级而上,到了飞鲸阁前,两个弟子守在门边,看过路牌,也不作声,挥手让他进去。
乐之扬找到茅房,一边装模作样地掏粪,一边打量四周的地形,但见屋宇甚多,找出江小流大为不易。想到这儿,他灵机一动,取出玉笛吹奏起来。调子是一段《货郎儿》,本是街上小贩叫卖的歌声,后来化入音乐,唱来诙谐有趣。每逢乐之扬去找江小流,都在屋外吹起这个调子,用不了多久,江小流自然溜出家门跟他会合。
吹了一段,不闻有人回应,正想再吹一遍,忽见一个人鼻青脸肿地从墙角边转了出来。
第七章 遇难呈祥
来人正是江小流,他见乐之扬要嚷,忙做了一个噤声手势,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乐之扬瞧见他的样子,又惊又怒,“你的脸怎么回事?”
“别提了,都是练武闹的。”江小流不愿乐之扬看见,低下头去,咳嗽两声,吐出一口血沫。
“你受伤了?”乐之扬扶住好友,咬牙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江小流垂头丧气,“练武的时候,不慎叫人打了一掌。”
“谁打你的?”乐之扬沉着脸说,“阳景还是和乔?”
江小流低头不语,乐之扬心中雪亮。鲸息流的弟子与他结仇,却将怨气撒在江小流身上。猜想起来,这些日子,江小流必然吃了不少苦头,也难怪他不去探望自己。
乐之扬只觉一股怒火在心底乱窜,一咬牙,说道:“我去找明斗。”
“你疯了吗?”江小流拉住他连连跺脚,“他们正愁没机会收拾你,你还要送羊入虎口?我这点儿伤不算什么,他们顶多把我打伤,还不敢要了我的小命儿。”
乐之扬默默看他一会儿,摇头说:“江小流,这样可不像你啊。”
“那有什么法子?”江小流悻悻说道,“上了这个岛,练不成一流的武功,根本别想出去。”说到这儿,他看了看四周,“乐之扬,这儿不能久呆,被阳景看见,不死也要脱层皮。”
乐之扬啐了一口,说道:“他那么恨我,干吗不去邀月峰找我报仇?”
“他当然想去!”江小流叹了一口气,“但明斗说了,邀月峰的童管事不好惹,让他不要贸然去找你。”
“不打紧!”忽听有人笑道,“我不能去找他,他来找我也是一样。”
乐、江二人脸色齐变,回头看去,只见阳景从墙角转了出来,两手叉腰,目光生寒。
这时又听有人发笑,乐之扬回头一看,和乔笑容满面,纠合两个同门,将去路全数堵死。
阳景盯着乐之扬,眼里喷出火来:“乐小狗,因为你那一针,我躺了半个多月。哼,你既然来了,咱俩正好了断了断。”
“你要怎么了断?”乐之扬正说着,江小流忽地扯他一下,大声说:“阳师兄,乐之扬也知错了,我代他给你磕头。”说罢屈膝就跪。乐之扬一把将他扶起,怒道:“江小流,你干什么?跪猪跪狗,也好过向这种人下跪。”
阳景的脸上涌起一股煞气,一挥手喝道:“江小狗,滚一边儿去,哼,待会儿我再来收拾你。”江小流直起身来,咬了咬牙,站着不动。
阳景目光一转,扫过两桶粪汁,又在空碧上停留了一刻,忽地笑道:“乐小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