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人生几何      更新:2024-04-07 21:06      字数:4847
  还不到歇的时候。
  刚刚站起身,只听门口传来脚步声,显得很急促,重重的愈发清晰。叶青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门被推开了,轻轻的,有人走了进来。叶青看到来人,微微转过头去,不看他。
  这是一张最不情愿看到的脸,贯穿了整个青春却只留下痛苦痕迹的脸,楚寒阳的脸。
  看到叶青的狼狈模样,楚寒阳却暗自吐了口气,心想还好,来得及时,没有被那混蛋欺负了去。慢慢的走过去,轻柔的手给叶青解开绳子,将勒出红痕的手腕放在掌心轻轻的揉,看着倔强的偏着头的男孩儿,一动不动的立在那儿。
  拉了拉被扯破的衣服,楚寒阳低着声音说道:“没事儿吧,青儿?幸好被萧萧偷着发现了,赶紧通知了我,否则你知道会出什么事儿吗?杜新可是出了名儿的混帐东西,多少孩子都被他害惨了,还好,我的青儿没事。”说完将叶青拥入怀里,深深的吸着念了多日的,清新的只属于叶青的味道。
  “他是像你一样混帐吗?”被他抱在怀里的人极轻的反问了一句,却像巨石抛入平静的湖面,激起浪花翻腾。
  “你!”扬起的手挥了挥,却最终没有落下,舍不得,这就是此刻最真实的、心中最底层的想法。
  “青儿,跟我回家吧,那儿是咱们的家呀,这么多年了,不管我在外面怎么风流,可心里只把有你的地方当做家呀!”一只手抓着叶青的胳膊,一只手按着心脏的位置说道。
  “楚寒阳,现在你还说这样的话?岂不是真成了笑话!你以为人生是小孩子过家家吗?当年我求着你和我一起过太平日子,你不答应;后来我求着你给我平静日子,你还是不答应;现在我再求你,让我过行尸走肉的日子行吗?放过我吧!”扭开楚寒阳的钳制,叶青朝门口走去。
  “你腿怎么了?”快步撵上去,拉过叶青蹒跚的身子,皱着眉头焦急的问道。
  “没什么,刚才给压的,骨头可能又错位了,旧伤了。”再次挣开楚寒阳的手,叶青开门走出去,头也不回的一瘸一拐的朝前走。
  不敢再去抓他,只好一步步在身后跟随,看他艰难的迈步向前。出了电梯到了酒店大堂,楚寒阳追上去拉住他说:“回家吧,你这个样子叫我多担心啊。”
  “我的大少爷,现在我还只是瘸,可我要是跟着你回家了,那就是个死了!”
  被他嘴角嘲讽的轻蔑笑意刺了一下,这还是那个乖觉的叶青吗?难道真是自己一手摧毁了他的依恋和信任!看着已经走出门的叶青,楚寒阳急忙追了出去,决不能再放手!
  第四十七章
  刚追出门,眼见着叶青已经到了马路边儿上,被车流挡在那儿,楚寒阳边跑边喊:“你给我回来!”
  猛的回过头,楚寒阳已经近在咫尺,想也没想,叶青伸出手,用了全力推了他一把,拔腿朝着马路横穿而去。
  楚寒阳跑的太急,叶青又太用力,居然被推了一个趔趄,半天稳住脚步,再抬头时却惊得张着嘴喊不出声音来。
  急刹车的声音“嘎”的一声,随后是司机的叫骂:“你没长眼啊,把你撞死了算谁的!”叶青从地上爬起来,朝司机点了下头,接着头也不回的跑。
  刚才的情景真是把楚寒阳吓着了,叶青足足在路上滚了好几个圈儿,也没看清究竟是被车刮了一下还是看车来吓摔的,反正是危险到了极点。缓过神儿来的楚寒阳接着追过马路去,跑到发动车子要继续前行的那辆车边,挥着拳头咚的一声砸在了车顶上,骂道:“你说谁没长眼呢,我看你是活腻味了!”司机探出身子来刚想骂人,一看这主儿要吃人似的表情,张了张嘴,缩回车里,一踩油门跑了。谁跟疯子对着顶啊,那可不真成了活腻味了。
  他宁可不要命也想逃开自己!楚寒阳握着拳,站在路边,眼里有愤恨和不甘。你等着,这辈子休想逃开我的手心,说不放手就不放手!也决不会让别的人得到你,由开始到结束,你都只能完全属于我,无论身或是心。
  气喘吁吁的跑的小雨校门口,看到孩子已经在那里焦急的张望了,手上提着爷俩全部的家当,一个小的背包。今天是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恰好赶上了杜新这场事,于是昨晚便定下了出逃的计划。原定的是见完了面借机偷溜出来,没想到差点落入了虎口。虽说恨楚寒阳,可今天要是没有他,恐怕已经出事了。即便如此,也再不想回去过那种日子了,任凭他说的天花乱坠,还是对他只有不信任。也许他有真心在里面,其实有时也感觉得到他对自己还是有疼爱的,尽管少的可怜。可既然决定重新活了,那么便让那些东西彻底的烟消云散吧。
  爷俩找了个小旅馆住了几天,能拿出来换钱的东西都用尽了,环卫处那儿的工作也不能再干,怕家人找来。还好办公室的人看他实在艰难,尽管只干了一个星期,还是给他一百块钱,这已经是极限了。叶青拿着钱千恩万谢,结了旅馆的帐,带着孩子搬到了租来的旧房子里。
  这是一片接近郊区的旧平房,原来是工厂的家属房,可现在厂子倒闭了,破厂房和住宅全都透着破败。房东是下岗工人,已经很老了,便搬去和孩子同住,这间破房子对外出租,换点儿零花钱。基本上住在这里的都是社会最地层的人,租金便宜的很,当然条件也差的很,可叶青和小雨却对这里满意的不得了,不管怎样,毕竟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忙碌的打扫了卫生,没钱镶坏掉的玻璃,只好用几块塑料先堵住,等有了闲钱再换。只有一间屋子和一个小小的厨房,屋子里是一个小火炕,小雨看了倒非常高兴,笑着说可以把炕烧的热热的,舅躺在上面对腰有好处。
  一切都收拾完了,叶青里外的打量着小屋,简陋却干净,舒心的笑了。即使一辈子这样,也好过被束缚和凌辱的生活。小炉子里散发出淡淡的烟味儿,叶青深深的吸了口气,觉得生命好象又鲜活了起来,就像这火苗,尽管小,却在真实的跳跃。
  楚寒阳双腿交叠着搭在老板台上,叼着烟歪头看窗外。门被推开了,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抬了抬眼,接着看窗外,没有说话。
  “楚大老板,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啊?大家哥们儿弟兄一场,你这是干什么?”
  “进别人的办公室不敲门,也不是你的礼仪之道吧,你这又是干什么?”
  “好,不和你争这些没用的,听说……楚兄当街追人,还把人追丢了,有这回事吧?”
  听着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楚寒阳嗤的一声笑,说道:“没的事儿,我要什么没有,犯的着吗?我为的什么呀?”不自在的放下腿,转过头看着来人。
  “呵呵,犯不犯的着你清楚,为的什么我清楚。”
  第四十八章
  这一去叶青像是彻底走出了带有楚寒阳痕迹的世界,无论怎么找,到他家去怎么逼问,都没有结果。对于爸爸的改变,楚风有些不太适应,要说是因为叶青的失踪而导致他无心眠花宿柳,那是说什么也不会信的,楚家男人风流是天性,没一个不是如此。至于为什么这样,大概更多的是一直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被风吹走了,心态上的难以接受,一种属于男人的挫败。
  然而此刻的楚寒阳却是焦虑的很,想想那天狂追他和说的那些话,恍惚间自己也不知道真假。究竟是为了争一口气而不想放他走,还是真的那么不想放手。其实自己对叶青的感觉,一直都是模糊的,那是一份被忽略的情感,也可以说成是一份潜意识里不想去深究的东西。
  有时在家,看他扎着围裙在厨房忙活的身影,瘦弱的可怜,那时是有一种想去呵护他的冲动的。可当看到他和李嘉抱在一起,对着别人笑时,又恨不得立刻掐死他,会忍不住的对他动手。可之后看到他伤痕累累的样子,多少还是有些后悔。自己在脂粉堆里滚了半辈子,无论是甜言蜜语还是海誓山盟都说的顺嘴极了,那天的话,不知道是真的想对他说的还是因为成飞的缘故而无法平心静气,非要使些手段将他弄回到身边来?可回来后呢,当时是否有想过?但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叶青只能属于自己,无论是生活在眼皮底下还是视线之外,自己要他永远的、必须的、完整的是自己的东西!
  就在把叶青撵出去的当天,晚上和人约到保龄球馆散散心,巧的是遇到了成飞。也不知他从哪儿听到的信儿,消息怎么比特务还准,凑到身边就问是不是对叶青真的放手了?要是真的那他就要上了,当年就觉得叶青是块难得的宝,碍于君子不夺人所爱而不得不退避三舍,如今这事儿要是真的,那就要加把劲儿好使得佳人在抱了。
  其实这类话常听见,一般都是自己包的哪个腻了,其他人打听打听,有惦记的就趁早下手。但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成飞那一脸的色相儿,想到叶青将被这个男人抱在怀里,心上突然就拧了个儿,腾的一下站起来说道:“兄弟不是我浇冷水,那叶青就算我不要他了,他心里还是有我,照样儿不会跟了你。你想他16岁就是我的人了,这么多年我待他如何谁都清楚,即便是那样,他也没离开我,剩下的还用我说吗?”
  谁知成飞也是铁了心,立时回道:“好汉不提当年勇,眼下他不是和你没关系了吗?那就各凭本事,看他跟谁!”
  这一翻对峙下来,周围也聚过来几位熟识的,楚寒阳那点事儿也没瞒过人,大家心里都明白。如今这场龙虎斗,倒也都想瞧瞧鹿死谁手。一看眼下这情形,楚寒阳这种场面上的人,自然不肯示弱,扔下一句——那就走着瞧,便大步走了出去。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接到萧萧的电话,本想凭着英雄救美的戏码让叶青顺当的跟自己回家,可没想到他那么坚决的摇头,还说了好多顶撞的话。要是平时,自己早就挥拳头了,可那天打的就是赢成飞的主意,心里也的确是不想叶青被别的人拥有,于是那些话自然的就说了出来。参杂着一些好胜、一些不舍、一些霸道,这些会聚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到今天仍旧困惑。
  叶青的腰终于是彻底折腾坏了,自从那天之后,经常疼的动不了地方,腿部的神经受到压迫,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心里是很苦的,可当着孩子的面还不能表现出来,更加严重的一个问题就是,没钱了,而且用工的地方也不会想要一个瘸子吧。小雨体贴的没说破,而是利用暑假的时间出去打工,赚爷俩的饭钱。
  商业区的快餐街都有个特点,打工的孩子特别的多,其实好多是未成年的。小雨就在那里找了份清台的活儿,每天推着小车收拾油腻腻的碗筷,几天就累瘦了一圈儿。
  一群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儿在人堆里找到了空位,前一拨客人刚走,垃圾还没来得及收,小雨赶紧走过去清理,正低着头擦桌子,却冷不防被人捏着下巴抬起了头。
  第四十九章
  “哟,这谁呀?我看看,好象是我那亲生的弟弟呀!恩……越看越像呢,不会真是吧。”
  楚风戏弄的声音响起,小雨被迫仰着头和他对视,下巴上的手故意使劲儿,捏的疼死了。身子拧着个儿的想挣脱开,无奈力量上的差距太悬殊,再加上心里对楚风的畏惧,小雨慢慢的放弃了挣扎,说道:“哥,疼,您放开我行吗?”
  “不行!放开你,我爸找了你们快一个月,今天我碰上了,怎么着也得把你们揪回家去。快带我去找你舅,大热的天儿,没精神陪你们耗!”楚风不耐烦的又扯了小雨几下,明明只差了两岁,却整整高了一头,小雨瘦小的身子被扯的东倒西歪。
  “啊!小东西你想造反啊,居然敢拿推车撞我!”弯下腰捂着被撞的腿,楚风气急败坏。小雨趁这个机会撒腿就跑,也不理路上撞到了多少人,只想着快点儿离开这儿,不能再让他们找到。好容易才平静下来的生活,是多么珍贵呀。
  气喘吁吁的推开门,看到舅正猫着腰吃力的往小炉子里添柴,急忙过去搀起叶青,一边把剩下的柴添里去,一边说道:“舅你怎么不躺着,家里活儿等我回来干,你这腰要是再不当心,瘫了怎么办。”
  扶他在小炕上坐好,低着头踌躇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舅舅。
  “舅,今天我打工的时候,遇到我哥了。恩……您别着急,他没把我怎么样,不过他说我爸找咱们来着……舅,是不是无论怎么样都不再回那个家了?是吧。”
  看着孩子眼神里的希冀,叶青清楚的明白,他是多么怕那个地方,怕那对父子。即使是自己也是不愿意回去的,现在的日子虽然艰难,可好歹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被毫无理由的打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