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莫再讲      更新:2024-04-07 21:06      字数:4756
  想,所以怎么也没把阎罗这身分跟自己的爹对起来。
  难怪,阎罗会千方百计地暗喻着自己该遵守份际,顾好自己祁姓的尊荣,难怪,阎罗会说出众叛亲离的残酷字句,再再拿出得失逼自己放在秤子上细细衡量,这般的用心良苦就为了不愿造成父子反目的逆伦。
  …这下可好了,姑且不论他能否谅解身为阎罗时父亲所作所为的对错道理,不论欧阳家的公道是非,光凭一个是自己挚爱,一个是自己至亲,这场生死拔河未开赛自己就已先成了稳输的一方…
  「…这是哪门子的玩笑」震惊、担心、烦忧、焦虑…太多太多复杂的感触一涌而上,最后叫祁沧骥惨青了张脸,终忍不住闭眼抱头呻吟出口「一个是我自己招惹的还没话说,另一个更绝,居然是我老子,连选都没得选,这回真惨了…」
  「沧骥?」万分担忧地望着怪怪的祁沧骥,祁世昌轻声探询着,即使他早耳闻这侄子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但如这般不计形象的哀嚎样子他着实没见过,不由得他不担心。
  「别叫我…」又是一声闷吟,好半晌祁沧骥才张开眼,烦躁地伸手爬梳了下未梳整的乱发,脚下开始来回踱起步来「让我想想…棋都快将成死局了,还能怎么解?真是要命,自家人哪有这么玩法…」
  「骥儿,时间不多了,残雪这孩子恐怕是先行动了」头一遭看到祁沧骥失措的慌乱样子,尽管同情祁世昌仍不得不温言提醒着,只怕是没时间让他想个好方法了。
  「行动?…九叔,我爹人呢?」猛然停下脚步,祁沧骥闻声才意识到此刻残雪不在的事实,稳下心略略思索后转头回问,既然九叔能实时出现在这儿就表示他该有派人盯着府第吧。
  「两刻钟前从前门出去了,可惜不知道落脚处,七哥很厉害,我没敢让我的人跟着」祁世昌摇了摇头,手下的能力有限,凭祁永乐的修为,跟也是白跟。
  「他的本事我听说了」手指轻敲着下颚沉思着,半途冒出个这么厉害的爹,祁沧骥真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没关系,我让影子涵跟着残雪,等下就该会有回报,反正既然爹能耐这么高,残雪一时半刻也奈何不了他的,我再想想该怎么劝那小子别动手…不,不对!」
  「九叔,我爹该不会还要杀残雪吧?」想起之前回京路上针对残雪的狙击,祁沧骥不禁脸色一变,目光紧锁着祁世昌「为什么?你不是说爹他一直很内疚?」
  「我是这么说过,但我也说了,还有…更多的不得已…」
  黯然长叹着,祁世昌无语眺望着苍天,七哥与那孩子间的纠葛连他都厘不清几分,他又能如何解释给祁沧骥听呢?只怕…连当事的两人也难一项项细分其中的种种情感吧…
  诀(三)
  城南古剎,即使曾有过辉煌的时代,如今也只能带着岁月的痕迹颓倾在枯林深处,任那爬满了斑白壁墙的藤蔓紧紧束缚着与之同朽,静看着人世间的繁华起落。
  夹杂着丝丝寒意的秋风阵阵袭过,卷起了枝头上残挂的枯叶漫天飞落,如雨打般铺洒了整地,添加了色彩也添增了萧瑟。
  闭着眼,残雪将全身的重量交给身后耸拔入云的枯干,任凭满空飞舞的秋叶片片洒落肩头,绊缠着发梢,就彷佛他的人已是这片秋景的一隅,陪着古剎一同走过这亘古幽远的时光。
  秋风凉爽,然而跌入记忆洪流中的残雪却始终无法平心静气…烦躁地咬着下唇,不论再怎么提醒自己这些只属于过去,一如其它片段的毫无意义,脑海里却仍是不由自主地一再浮现起遇见阎罗的那个冬夜…
  无尽的黑从四面八方漫涌而来,周遭却找不到一盏为自己而留的灯火,就连天上也没有一颗愿意为自己闪烁的星子,迷蒙视野中望出去的景物尽是变形扭曲,如幻影般没半点真实感,若不是一步步沉重的足音提醒着,他真要以为自己只是这凄凄鬼域里的一抹游魂。
  到现在,残雪依旧记不起当时的自己在坚持些什么…就只是拖着麻木的双腿蹒跚前行,只是攀着冰冷的墙沿不叫虚疲的身子倒下,茫然寻找着可以停下脚步歇息的尽头。
  或许,阎罗就是那尽头吧…那男人的出现迄今仍是记忆中少有清晰的一幕,一身黑衣的他真如同鬼魅般凭空自黑暗中出现,没有任何累赘的言词,只是静默地伸出那双来自地府般没有温度的大手,但当时的自己却是毫不犹豫地紧紧握住了它。
  后悔了吗?浓密的睫羽轻眨,残雪缓缓地睁开眼来…如今一而再地想起这些,是因为觉得后悔了吗?如果那时候自己没有伸出手,是不是就不会有如今难解的纠葛,就什么感觉都不会再有…
  …想学武吗?…高大的身影背光矗立着,气势如山如岳…
  …好听吗?这是筝,我可以教你…有力的指节在琴弦上轮舞着,琴音似江若海…
  …这把流虹给你,我美丽的小使者…耀眼的银瀑随语扬起,灿芒如烈日艳阳…
  「为什么还…记得…」语声轻吐,残雪皱着眉问自己,即使张开了眼,映在眼底的仍是幕幕一同生活的过往,那些早选择遗忘的点点滴滴此刻却清晰的彷佛就发生在昨日。
  该佩服这个叫做祁永乐的家伙呢…半玻ё叛郏醒┏錾竦赝胖Ψ旒湔坷兜那缈铡坏心托陌烟醵旧咚┰谏肀呤辏垢液廖薰思傻厝盟伦吵ご蟆热淮蚩妓椭雷约旱纳矸郑次裁床怀沟渍恫莩兀俊?br />
  不怕夜长梦多吗?还记得这男人教自己拿起剑的第一件事就是个〃绝〃字,留心留情的杀手是注定走向灭途,言犹在耳,但他却是从开始就违反了他自己的铁律…是因为太自负?还是太无聊了…
  猜心的游戏玩了近十年,想不到到头来自己还是搞不懂这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唇角扬起了淡淡的弧度,有了焦聚的黑瞳里浮起一抹讥诮…搞不懂的还有自己吧,为什么…要去在乎那个人的心意呢?
  举臂挡住刺眼的秋阳,残雪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看不见的掌心已是布满道道沁血深痕…十年,对谁而言都是段漫长的时光,尤其是当人一无所有的时候…即使不愿承认这个男人在心中留下的份量,却也没办法轻易抹灭掉那些漫漫岁月中他所留下的印记。
  无法否认多少个因恶梦惊醒的黑夜里,能让自己再度安心入眠的…是那门扇外倒映的宽厚身影…而多少个身心俱疺的日子里,不敢说出企盼的…是额上那只大掌的抚慰,即便他口中从来就没有说出过任何关心的只字词组…
  只是,当年岁渐长,当自己选择了遗忘弃舍,做到了那个他教予的绝字,这些孺慕的感受早就被一同埋葬,连记忆也不复存有…至少他是一直这么以为的,却没想到如今竟还会记起。
  「这样也好…」放松了眉心,残雪脸上的浅笑变的多了些许温暖…就让这些纷涾杂乱的回忆占满了心头也好,这样就不会再闭眼睁眼都是那个身影了,属于他的一切只要深深锁在心里就足够了,不能…再想起…不能在这时候变得软弱…
  该还是…不后悔吧,如果十年前没伸出手握住这份多出的时光,虽然一切都能如愿结束,但也什么都不会发生了,不会遇上这让心发烫的家伙,也不会知道被他呵护在怀的感觉,更别提可以拥有这段足以令过往失色的记忆彩扉。
  「…你不该动心的」低沉的声音自林梢间传出,不知什么时候祁永乐已是抱臂伫足在残雪面前丈许外的距离,若有所感地喟叹着。
  「可惜哪,残雪,你曾是黄泉里最出色的杀手,如果不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应该知道的,我还真舍不得出手毁了你这颗好棋,可惜…劝你放弃吧,做不到无心无情,永远都不会是我的对手,挣扎只是徒增痛苦」
  「是吗…」抬首望着祁永乐,残雪慢慢挺身站起,散透出的冽寒顷刻在周身划出一方不容靠近的禁域,连带着四周的空气也彷佛为之凝结「你真这么想?躺在地下的许多家伙阖眼前也都曾这么想过…他们该不介意多个伙伴」
  「呵…有意思,我当然是开玩笑,对于亲手调教出来的你我怎敢小觑,那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嘿,认识这么多年,到今天才发现我的小使者竟有这么多面叫人着迷的模样,真是太有趣了」扬着调侃的语调,祁永乐的神态已不复方才严肃,一切都如同残雪熟知的阎罗那般。
  「彼此,我也不知道你做戏的功夫这么高明,七王爷?还真是个叫人瞠目结舌的身分」淡漠着张脸,残雪口舌上也不遑多让,适才淡然的怅惘早已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每每面对这男人时莫名涌出的紧绷感。
  「喔,你会吗?我不以为这世上有什么事能吓到你…说到这,我该赞佩你的抉择十分明智,尽管我俩间的结局不会因为沧骥知情与否而有所不同,但我还是该谢谢你省却了我不少麻烦」原本戏谑的神情又是一转,祁永乐唇弧半扬,尔雅地敛袖一揖。
  「哼,别太自以为是,我早说过别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偏首移开视线,却仍止不住心底窜起的骚动,毕竟是父子血亲,那过于相似的神态语气在在勾唤着脑海里深沉的身影,残雪再次将指尖埋入掌肉里,提醒自己面对的是匹与自己同样狠酷的豺狼,不能被他的笑容迷惑了…
  「随你怎么说都没关系…但就当看在这份上,动手前我可以回答你任何的问题,我想你也该有很多疑惑才对,问吧」…就当作师徒一场的最后赠别…头顶上的枝影交织着艳阳投射在身上,纵乱交错的明与暗一如祁永乐此刻说不出口的复杂感受。
  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感觉…祁永乐抚抑着心湖间荡漾的涟漪,没想过事到临头时才发现不是举手挥刀就能斩除一切…原来十年的时光对谁来说都是漫长的,漫长到坚如木石般无情的自己也无法例外。
  「任何问题?」甫闻言,残雪一双灿星般的黑眸倏地冷凝成霜,目光森然地直逼祁永乐,串串清扬的笑声在下一刻放肆地飙出「呵…你以为你是谁?祁永乐,你以为你真是地府阎罗?权掌幽冥生死?呵…真是好笑…」
  拧着眉望着残雪似是失控的狂态,祁永乐顿时敛回神游的心绪,他可以感受到笑声里藏有太多的无奈与郁痛,却是不明白为什么察觉不出同城外交锋那时候炽涨的怒气与杀意。
  「…你也不过是枚棋子罢了,我的问题,你要怎么回答?」笑声陡然而止,漆黑的深瞳一如冰潭般的耀着噬人的寒芒「就算你能告诉我一百一千个该死的理由,却也永远解释不了为什么,但凭帝皇一语吗?」
  「干脆你来告诉我我该问什么好了…」冷厉的语调一改转为低柔,就如同情人般的轻喃细语,丽妍面容上重新绽露的笑意却如鬼魅般惑人,花般的笑靥隐带着丝丝凄惶,让人忍不住将心深深紧揪。
  「…该问我姓欧阳的是有多少个活该遭戮杀的理由,还是问你这堂堂王爷有多少不得已的苦衷委屈?是该要问戎月那边家伙的狗屁倒灶无聊事,还是该问你大祁皇朝诛臣灭民的丰功伟业?」
  「你…」掩不住讶异的神情,祁永乐被问的哑口无言…没想过这个对万事漠不关心的孩子竟有着颗玲珑心,他原以为残雪就算知道了事情所有的始末,也会有许多不甘的为什么要问,却没想到他竟是看的这么透彻,透彻到找不着对象纾解满腔怨忿…
  「动手吧,别再白费王爷你的金口玉液,我想问的…任谁都给不了答案」闭上眼低声轻语着,再睁开眼后的残雪又是恢复一贯淡漠的神情,澄净的黑瞳里平静的不再有半丝紊乱。
  「我知道了…虽然回答不了你的问题,但我想我还是欠你一句对不起…还有谢谢」活的太过清楚总是可悲的,这道理祁永乐是再明白不过,一颗心又像找着同伴般悄然撼动着。
  「这个谢字未免说的太早,对你,即使无怨,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还想再见那人一面哪,还想再好好看他一眼,就算是奢望也不想放弃,哪怕染血后的自己再也无法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哪怕将成为他不共戴天的死敌…都无妨。
  「是啊,杀手怎能留情…这是我的兵刃,十多年未曾动用了,虽然今天我也不认为需要,但对你,我愿意例外」自腰间的囊带取出一对爪勾套上臂膀,祁永乐温言解释着,不再讽词相对「倒是你…空手吗?怎么不用那付匕首,我瞧挺适合你的才对」
  「啰唆,你是想让你儿子的兵刃喝他老头的血才过瘾是不是?」不耐打破了淡漠的面具,残雪审视着自己右掌修长的指节,一字一顿说的清楚「你该很清楚,我自己就是最好的.杀.人.利.器」
  眼色一沉,带上了几分黯然,祁永乐平举起臂膀不再言语…。这孩子为了自己的儿子真可算是顾虑周全了,只可惜…可惜啊…
  崩解(一)
  澄澈的目光凝聚在青灿锋芒上,墨黑的瞳仁中耀射出的是片猜不透底的诡异平静,宛如所有景物在他眼中俱已成空,只剩那刃尖上的光芒是眼里唯一,当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