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
散发弄舟 更新:2024-04-07 21:05 字数:4868
〃因为。。。。。。〃威廉抬起眼望着天花板。每当看见这一片纯粹的雪白色,脑子里似乎就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是每次都在最后戛然而止。
就像他画那幅画的时候,起先是一气呵成,用了不到一小时就画了那么多,却突然卡住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画下去。
那时候,心里猛然涌上一股悲伤,然后他的大脑就空白了。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忘了原本准备再画些什么。虽然无数次试着回想,但始终就是想不起来。
直到现在,每次看着那幅未完成的画,他就会觉得很悲伤。一种像要将人的心肺撕裂一般的,深切的悲伤。
这悲伤让他无法再动笔,也想过将这幅完成不了的画丢弃,却又做不到。因为这幅画给他的感觉,除了悲伤,还有一股莫名的怀念。
这怀念告诉他,他似乎遗失了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事物。
然而那究竟是什么事物呢?想不起来,为什么?如果是那么重要的事物,为什么会想不起来?
不,应该能想起来的,必须要想起。。。。。。
头忽然痛得像是要炸开一般,威廉不禁闷哼:〃唔。。。。。。〃
〃威廉?〃安迪抓住威廉抱着头颅的手,扯下来。
他曾经听威廉说过对于那幅画的奇特感觉,所以也知道威廉会头痛的原因所在。
〃别想了,威廉。〃安迪说:〃好不容易可以出院了,别胡思乱想,如果又想出什么毛病来,这医院就出不成了。〃
〃。。。。。。嗯。〃威廉缓缓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收起那些会让自己头痛的思绪。他抿着唇,因为痛楚而泛白的脸色显得有点可怜,紧紧皱起的眉宇间却泛出一股哀怨。
看着他这样的表情,安迪与萨姆对视一眼,脸上同时浮现出疑惑与忧虑交织的复杂神色。
〃安迪。〃萨姆小声说,手伸进了上衣的口袋里,〃要不要。。。。。。〃
〃不。〃安迪摇头,示意萨姆不要将那些照片拿出来。说不定起不了帮助的效果,反而增添困扰。
那些照片,是从威廉的相机里冲洗出来的。当时在那座岛上,威廉失踪了两天,回来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因为好奇他那两天失踪去了哪儿,所以考古队其他成员冲洗了威廉相机里的照片,看到了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东西。
相片是有日期记录的,而威廉拍摄到的画面,根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时期。另外也不可能是有人特意装扮成那样,那座岛上除了考古队之外没有其他人,何况还那么多人、那么多古老而完整的建筑。如果它们确实还存在,他们肯定早就发现了。
因此他们推测,威廉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事。
就像那天,在那座古堡中,他们追着威廉到房门外,敲了半天都没人回应,最后没办法只能硬把门弄开,里面却没了人影。
这已经够诡异了,而不久之后,他们发现城堡外有间小屋的门不知怎么开启了。而那道门他们之前试了半天都撬不开。
进去一看,失踪了几个小时的威廉就倒在屋子里,满身伤痕,昏迷不醒,旁边还摆着两具封闭的石棺。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让人捉摸不透。
其实他们非常想追问、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威廉的精神状况变得那么糟糕,他们不忍心相逼,更害怕他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缠上了,留在那儿会有危险,所以才从总部Call了直升机过去,抓紧时间将威廉送回了英国。
在医院里,威廉昏迷了整整三天,直到一星期前才转醒。而醒来的威廉,已经忘记了当时在岛上发生过的事。
安迪想,一个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忘记什么事,所以,尽管他比谁都好奇威廉在岛上究竟经历了什么,然而为了威廉本人着想,他选择了不过问。
如果〃忘记〃对威廉而言比较好,那就不要让他记起。所有与那座岛相关的东西,都不在他面前拿出。等一段时间过去了,他的情形总会慢慢好转的。
〃你们好。〃一位护士推开了门,对房里的几个人笑着说:〃是预定今天下午出院的吧,谁跟我来办一下出院手续?〃
〃我去。〃安迪将手里的画纸塞给萨姆,给了他一记暗示他不要乱说话的眼神,然后跟着护士离开了。
出院手续很快办好,而后萨姆开车将威廉送回了公寓。
安顿好之后,威廉看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七点,便邀安迪和萨姆一起吃了晚饭再走。这两个人其实也是饿惨了,有得吃当然不会拒绝,不过现实状况是:威廉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回公寓,厨房里自然没有什么可以用来下厨的素材。
结果,就只能叫外卖了。
等待外卖的时间里,威廉本想趁这个空档把房子稍微清扫一下。毕竟这么多天没人住,虽然还没到结蜘蛛网的地步,但灰尘还是积了不少。只可惜他也饿得没什么力气了,干脆就坐在沙发里陪另外两人一起看电视,打算等吃完饭,有了力气再干活。
电视里上演到一个教人煲汤的节目,萨姆看着看着,突然想到:〃欵,头儿,你不是煲得一手好汤吗?难得来一次,你就给咱们煲上一锅怎么样?〃
〃什么?〃威廉露出错愕的眼神,〃煲汤?我?〃
〃是啊。〃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啦?〃萨姆眨眨眼睛,随即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是因为现在你这儿没有材料是吗?没关系,你告诉我需要哪些材料,我马上出去买。〃
〃嗯,我赞成。〃安迪笑玻Р'地举起手,〃我也很怀念你的手艺呢,威廉,不要这么小气嘛。你看,后天我和萨姆就要飞去跟考古队会合了,也不知道那边的任务几时能完成,今晚你就当作给我们俩饯行也好啊。〃
〃我。。。。。。〃威廉真是困扰极了。
他所困扰的有两方面,第一,是关于考古队现下进行中的任务。他记得这个,因为该任务原本是由他带队的,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好像脱队了。而就医生给他的建议,近期内他最好不要长途奔波,就在家中休养为佳。
所以这个任务他只能放弃。而这对于酷爱考古的威廉来说,无疑是一件残酷的事,他又怎么可能不困扰。
另一方面让他困扰的则是煲汤。他居然会煲汤?他怎么都不记得,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学会了煲汤?虽然纸上技俩他是有一大堆啦。不过,照萨姆和安迪那话的意思,是说他就曾经煲过汤给他们俩喝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考虑好了吗?〃萨姆并不知道威廉的困扰,一味催促着:〃快点想吧,我可是迫不及待啦,一想到那香喷喷的汤汁就咽口水哩。〃
〃我。。。。。。呵呵。〃威廉苦笑。其实还是很困扰,但看萨姆和安迪一副这么期待的样子,又不忍心让他们期待落空,只好努力想了想,然后列出了一份材料清单。
反正是他们要喝的,至于只会纸上谈兵的自己能做出什么样的玩意来,那就得让他们自行承担后果啦。
萨姆和安迪把材料买回来的同时,正巧外卖送到。考虑到汤是要在餐前喝比较好,所以尽管饿得头昏眼花,两人还是耐着性子等到威廉把汤煲好,才开始吃晚餐。
〃呜哇,一级棒!〃
刚喝了一口汤的萨姆就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头儿你真是太棒了。〃
〃是吗?〃威廉怀疑地看着他,又看向自己煲出来的那锅东西。那东西。。。。。。一级棒?
〃好美味啊。〃安迪也赞叹,随即坏笑〃真不敢相信,这么美味的东西居然是出自这样一个粗神经的人手里。〃
威廉无力地掀了一下嘴角,正要开口,却被萨姆抢了过去:〃头儿,改天有时间也教教我吧。我看你用的材料也没什么稀奇的,怎么就是能把汤煲得这么好喝,有没有什么诀窍?〃〃诀窍。。。。。。没有吧。〃
〃一定有的!你就别小气啦,教我、教我吧。〃
〃我没有什么可以教你啊。〃威廉实在不认为自己有做老师的资格。因为这种事情,他好像也是无师自通的。
〃不要谦虚,过度的谦虚等于骄傲。〃
〃我真的没有。。。。。。〃
〃好了好了。萨姆你就放弃吧。煲汤这么高深的学问,我看你是学不来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就找个像威廉一样好手艺的老婆呗。〃安迪插话进来帮威廉解围。他看出威廉真是被萨姆弄到很无奈了。
〃唉啊。。。。。。〃萨姆夸张地长吁短叹:〃威廉你为什么不是女人?〃
〃那你为什么不是女人?不然的话不就能嫁给威廉了嘛,照样有福可享。〃安迪拍拍萨姆的肩膀,又笑着看向威廉:〃欸,你怎么都不喝汤?你自己做出来的呢。〃
〃不了,我也没做多少,就不跟你们抢了。〃
〃哦,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之后,安迪又说到关于后天威廉要去参加婚礼的事情。
那个婚礼的新娘,是博物馆馆长的女儿。以前在大学里,馆长就是威廉的导师,他一直很欣赏威廉对于考古事业的热忱。
由于考古方面的来往,馆长与威廉还有安迪都经常联系,交情很不错。这次独生女儿的婚礼,馆长原本邀请了这两人一道参加,可惜当天安迪就要回考古队,就只能拜托威廉为自己传达祝福。
吃完晚饭,安迪和萨姆帮忙威廉清扫了一下房子,而后就道别离开了。
威廉一边收拾餐具,一边考虑着到时要穿什么衣服去参加婚礼比较好。衣柜里挂着的衣服虽然不少,但都是休闲衬衫,穿去参加婚礼显然不大合适。
或许明天该抽空去买一套西服回来了,威廉这样想着,叹了口气。视线一转忽然看到,锅里还剩下分量约一碗的汤没有被喝完。
也不能怪安迪和萨姆浪费,事实上他们的肚皮已经快要被撑破了,实在是喝不下去才会有剩余。
威廉摸摸肚子,还不算十分饱,要装下一碗汤不成问题。于是坐下来,把汤盛到碗里,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果然,汤很美味,美味到令人。。。。。。心痛、心痛到,无法解释。
威廉茫然地任由泪水从眼眶里滚落,慢慢喝着汤。喝得越多,眼泪就掉得越多。喝下去多少,眼泪就掉了多少,导致这一碗汤怎样都喝不完。
望向左手边的那个空位,威廉眼中忽然泛起莫名的悲伤。
那个位置,怎么会是空着的?空着的那个位置,怎么会没有人在?
应该坐在那里的那个人。。。。。。是谁?
思念般的揪心感再度在威廉的胸腔里泛滥,他不禁屏住了呼吸,呆呆瞪着那张孤单的座椅。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这张座椅一样孤单。
怎么会?明明一直就是一个人生活的,明明一直很享受这样的自由,但那孤单是从哪里来的?
已经习惯一个人的人,也许偶尔会觉得孤单,但不应该会对孤单感到害怕。
可是为什么他此刻却会感到这么恐惧,恐惧被自己遗失了的事物,是不是再也找不回来。。。。。。
不,要回来,一定要找回来。
〃我会等着你回来。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下去。〃
谁,曾经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吗?
〃是谁?你究竟是谁?〃威廉按住越发疼痛起来的额头。今晚的最后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落进了那一碗最终还是没有喝完的汤里。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
婚礼举行的地点不是教堂,而是一间地下室。当然也不是普通的地下室,它的空间异常宽敞,左右两边设置了与运动场看台类似的阶梯式座位。参加婚礼的宾客就坐在上方,怀着压抑与好奇心,等待着新人入场。
会场中央,一具黑色的棺木静静地摆放在那里,给这场婚礼营造出了几分不一样的诡秘气氛。这就是新娘深受了博物馆馆长父亲的耳濡目染,不单本人致力于考古事业,就连婚礼的安排也要营造出几分古老而神秘的气息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音乐响起,那是一种深沉而空灵的音乐,令听者不自觉地心跳减缓。配合此时的气氛,反倒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优美动听。
门打开了,新郎缓走了进来,目不斜视,一步步向着前方的棺木走去。当终于到达目的地后,新郎先是将捧在怀中的花办一洒而下,血红色的花办顷刻间洒满了棺盖。而后新郎蹲下来,以庄重的神情打开了棺盖。
穿着一袭白色婚纱的新娘,就躺在棺木当中,闭着双眼,看上去像是陷入了永无止尽的沉睡,直到新郎轻轻的一个吻将她唤醒。
当新娘的双臂绕住恋人的脖子,被对方从棺木中横抱出来时,音乐忽然从深沉转为悠扬,风笛声传遍了会场的每个角落,同时,人群中发出了一阵掌声。显然,宾客们都很喜欢刚才看到的场景,唯美,但不矫情;诡秘,但不阴森。
坐在人群第二排的威廉,却好像灵魂出窍似的呆坐着,嘴唇微张,但吐不出半个字来。
在刚才,棺木被打开,看到那位白色新娘的瞬间,他的胸口仿佛被一把利器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