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
绚烂冬季 更新:2024-04-07 21:05 字数:4805
闲话休提,回到三十年前白狐的身边吧。
那时狄家入宫被封为兰贵人的女儿,产下皇城中第一位皇子,皇城喜气洋洋,兰贵妃母以子贵,连带娘家也更加腾达。入阁拜相的入阁,升迁的升迁,那是天下官吏可说是,半是天子姓,半是狄家人。
这般权贵自然惹人眼红,不少挑拨的言论在皇上面前,但不说皇上宠幸兰贵妃,若是皇后有子,又何必如此尊容兰贵妃呢。而兰贵妃恃此而骄,在宫中只有树敌,没有功德。
话说柔入了狄家,因认长得甜美,待人处事得体,很快受得狄太夫人的喜爱,将她自厨房的差,调到她身边服侍。
过些年,本在照顾狄家小少爷的婢女出嫁了,狄太夫人放不下别人来看顾这三岁的小儿子,就让柔去照料。那位狄小少爷,就是在狄家满门抄斩时,行踪不明的狄场。
哎呀呀,我都还没说,项狐先生也没写,这给客官到急着自个儿先猜剧情。到底是不是柔将狄小少爷给藏了起来,还请各位静待下回分晓。
这天项平与项肆辰分别来到微翠亭,本来项平还以为来不及赶上,身上也没钱。但微翠亭伙计是跟项平一起玩大的,就通融让他先欠着。
散场时,项平找着项肆辰,不等对他一脸不解的项肆辰说话,就先抢着说:“肆辰,你还有没有几文钱?”
“有,不过你还有心情到这听故事,你家里一早找不到你有多担心,你知道吗?”
项肆辰替他把茶水钱给了伙计,拉着项平快步回项家。
项平怯懦地问:“他们很生气吗?”
“那我可不知道。最好你是有好理由,下午到你家时,我看见项芹在佛堂,听说是在替你祈福。”
这情形可比他们闹翻水兰成找人还可怕,要是项平的理由不够让项芹信服,让她刺绣的宝贵时间花在芝麻小事上的后果,饶是爹娘都不敢替项平说半句话。
要是项平早点先回家保平安,半夜溜出门被困在坟中的事,还能获得些许谅解。但这不是在微翠亭被项肆辰带回,让人白担心一下午的心,反倒更让人生气。
“等等,肆辰,我会向你说我怎么一夜不在,但你别跟我一道去,也别同他们提起,你是在微翠亭见到我。”
项肆辰自然知道项平打的主意,也不想太让他为难,叹口气说:“我知道了,但你现在先回家去,日后我再问你是怎么回事。”
项平还来不及高兴,一旁的当铺正好有人揭起布帘,说道:“肆辰,你倒说说,不是在微翠亭,那你们俩是自哪遇见的?”
那人是经营当铺的项群。
“半夜跑出去找法善师父,然后蝉静作祟,被困在坟中一夜。邱家找的人到今天中午才把土挖开。”项芹瞪着项平,简要的重复一次项平所说的事。接着问:“事情我们知道了,问题是,你怎么是半夜去找师父呢?”
项家一家人都坐在正厅周围,让项平一个人坐在中间的圆桌前。项平大有被当犯人审问的委屈,但也不能不好好回话。
“就是……想着想着……就决定去了……”
“想着想着就去了?就是没想到路上会有危险,没想到我们一早没见到人会担心?”
项家爹娘、项群、项肆辰等人也不是不气项平这样不周详,只是人毕竟是平安地回来了,这是件这项平瑟缩在项芹面前,不免同情他。
项肆辰本没要进项家,但那时项平拉着他不放,就被卷入这浑水中。且要与项平共谋编排事实的事,项芹也知道了,所以项肆辰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怕项芹的火烧到他身上。只好以眼神向项大娘求助。
项大娘接着项大叔与项肆辰的眼光,看项平该怕够了,就出声打圆场:“芹儿,有着一回,平儿也知道错了。就让他明天帮你做工,好补偿你今天落后的进度。时间也该差不多了,我去看看厨房准备得如何。肆辰;叶多谢你把平儿带回来,要留下一起吃饭吗?”
有着机会还不走的人是傻子,项肆辰从容告退。项群把人带回,也功成身退,回到书房把当铺该整理的账目算好,项大叔到后院替花草浇水,项平本也想回房躲躲,但见项芹不动身,也就留在正厅。
“…芹,那和尚说他,要在那边七天……”
项芹是懂项平要说的,想趁此报备以后还可能会去找法善,但她故意顾左右而言他。
“昨天是七天,到今天就只剩六天。”
“嗯……你想,我刚刚不是说有个蝉精吗,也许哪天,什么时候,那洞口又不小心被封住,那和尚可能就没人救了……”
明知项平有意把自己想再去找法善的事合理化,项芹不体贴的挑剔。
“邱家不是三餐都会派人送去。再说,有了一次这种事,定会派人多加注意。还不用你担心没人会发现师父的安危。”
“嗯……是啊……”说不过项芹,项平反倒开始疑惑自己怎么这么想再去见法善,也就没再说服项芹,还有自己。
见项平不说话,项芹这时换了强硬的语气,稍稍平静地说:“平,我不是不准你去见法善师父。但你自己也说那边危险,我怎可能安心让你去?更别说你昨晚是偷溜出去的。还好那土只埋住洞口,要是整个塌陷,还能撑到早上让人救回来吗?”
理亏的是自己,项平不好再说,只是抬起头来,对着项芹笑。
“笑什么?你还敢在我面前笑?”项芹已没在生气,这时跟着项平笑起来。
“我高兴呀,你这么疼我。”
“哼,你再这么乱来,就给我小心点!”
两人在厅堂沉默一会儿,项平打算到厨房帮忙,项芹叫住了他:“平,你若要再出去……别这么不声不响就好。”
项平对他点个头,然后转身消失在正门前。项平前脚刚走,项群就自后门进厅堂。
“瞧你最后还是心软了。”
“我也不是真要他不出门。听到他被困在坟中,可不是说声他现在没事,就能带过的。当然要他吃吃苦头,更别说他还想串通肆辰呢。”
“不过,平今天却乖很多,连一句强辩的话都没有,任由你发泄啊。”
这点项芹也发现了。以项平的脾气,总是觉得最后的结果没事就好,对她的不满,多少会抱怨两句,任性地说没必要对他生那么大的气。但今天却一反常态,也许法善的存在,真的对项平产生了影响。但这对项芹来说,可认为项平这样在意法善,是不好的发展,偏偏爹娘都不这么认为,而项群更是一副交由天命,事不关己的模样。但无论如何,只要项平能活到二十岁大劫,项芹就别无所求。
隔天一早,项平乖乖地跟着项芹起床的时间醒来。
吃过饭后,不等项芹吩咐,项平跟着项芹一同进绣房。项芹丢了一条大红色的绢布,以及一张样板给项平。
“你就照这图样,用十字绣法来,四个边角都要绣上。”
这图样是蝙蝠与杏花,取“幸福”之意,又是大红色的绢布,定时有人结婚要用的,但得用十字绣,却是少见。项平不免再问一声:“十字绣法?”
“是啊,人家看了样本,喜欢十字绣,也值得照着她的喜好了。我这还有个要双面绣的,才真的伤脑筋呢。”
双面绣的过程繁琐,项芹要一个人应付,的确相当费工。先是把一条绣线给“劈丝”,绣线的二分之一称“一绒”,十二分之一称“一丝”,依图样来取最合适的粗细来搭配。
这样的细工项平做不来,但他喜欢看,不论是未成品或成品,因此这时兴味盎然地问:“这回你要绣成什么图样?”
“夏蜀玉的西湖柳艇图,客人说要表成屏风。说真的,既然选了一位留白出名的画家,怎么却选这幅留下多白的画,我光作图板、劈丝就累了。”
“人家挥毫至多半天功夫,你这下,没一年半载是出不来的吧。”
“明年那家长辈过大寿时得做好,你近来能少出门,多帮我是最好的。”
这话项芹说了也是多余,项平顶多因为愧疚,会在这两天安分地坐在绣房中,之后就难说了,更何况,项芹要他绣的,是四边都一模一样的图案,约莫绣到第二个它就会腻了。
柔接受照顾狄场。虽说她在人世间的历练,让她懂不少事,但照顾孩子还是头一遭。为了不负狄太夫人所托,可是让她烦恼了好些时候,时常趁夜晚,偷偷化为狐形,去看别人家是怎么带孩子的。
有钱人家锦衣玉食地供着小少爷,柔看不惯,向狄太夫人说别那么溺着他。狄太夫人虽懂柔的用心,但在这狄家,孩子们都出去封官去了,只剩她四十多岁,老来得的一个狄场。是疼爱到他说声汤咸,就要整锅换掉的宠溺。
于是狄场小小年纪,就会向下人们呼风唤雨。狄场生得漂亮,童言童语的吆喝,大家只当孩子可爱。只是柔一想到他若大些还这般骄横,可就一点也不可爱。所以左思右想,不知该如何是好,还让狄太夫人笑她,颇有孟母的用心,甚至比她这亲娘更爱操心呢。
其间柔常厉声责备狄场,但狄太夫人都三言两语把柔给打发。到狄场五岁时,柔还是拿狄家人没办法。
一回,狄场将一个丫环的手绢给藏起来,他千托万求,要小少爷还给她,眼泪在眼中转着,只差没掉下来。狄场见丫鬟眼泪汪汪,更觉自己做的事有趣,闹着丫鬟,一会儿说在东苑,一会儿说在西庭。
柔见丫鬟泪眼婆娑地在园中花草总东翻西找,就过去问她是怎么回事。丫环见是柔,哭着说那手绢是娘亲的遗物,她在房中想娘,拿出来观看,却让小少爷瞧见,还这样开她的玩笑。
柔一阵怒火攻心,找到狄场就对他屁股一阵打,狄场给打得莫名,一状告到太夫人那儿。狄太夫人宠狄场,但也疼爱如此为狄家用心的柔,并没责问柔,只问她狄场定作了什么,让柔竟然动手处罚狄场。
柔气愤地说:“小少爷可恶,连思亲之情都要糟蹋!”
柔不愿让狄场知道丫鬟对她说的事,免得让他以为丫环是来告状,更对下人们不满,尽管狄太夫人问,她也不说清楚是何原由。直到将狄场送回,柔才对狄太夫人说明。
狄太夫人本认为是孩子调皮,但旋即想到她在宫中的女儿,兰贵妃。自言真是宠坏了她,在宫中如此恃宠而骄,总有一天会招大祸。她其他几个儿子,才学是有些,但比起在外头招摇的阵仗,则虚了不少。便准了柔对狄场适度责罚的特权。
当知道柔可正大光明地与自己作对后,狄城更是不喜欢柔。更常借机作弄她。但这些小孩的玩意,怎么可能对前年白狐有作用,屡屡无成效,狄场心理甚为挫折。但不敢向其他下人发泄,否则柔可以用不知什么方法,让她动也不能动地坐在书桌前一整个白天,连眼睛都难眨一下。
十二岁那年,小少爷认为终有一天抓到柔的弱点了,那只银叉。他随口胡诮,说在二哥那里,听说有人送给他一只那种银叉,要是柔对她好些,十天不用练书法,他就请他二哥送回。
这自然对柔起不了效果,她要的不是那只银叉,而是将来会拿到那只银叉的人。老祖宗说蝶精会转世到水兰城,也表示那叉会回到水兰城,如今人未出世,她也不急。
自己志得意满的话又不起效果,狄场也不再自讨没趣。这些年,狄场的骄气是减了不少,唯独对柔不服输。他在大街上也叫了不少朋友,时常出门逛街游湖。狄家有自己的昼舫,但狄场这时爱跟朋友们玩,时常惹得狄太夫人镇日忧心。
柔虽在小少爷面前严厉,但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还是时常隐着身份跟踪狄场。
狄场十五岁那年,柔入狄家也快二十年,也是狄家诛族的那年。
那年年初,先是狄太夫人因病过逝。再来,宫中皇后终也产下一子,狄家人的天下一时动摇。接着宫闱中事,我们现在不便多说,却有人传出兰贵妃派人要毒杀皇后之子。此时不论真假,狄家的为人,不落井下石已是厚道,没人想替他们说话。
谋反大罪已下,诛族之命难逃。在柔的安排下,水兰城狄家的人早已逃散,众家官兵追不到人,便开挖狄家祖坟以便交差。而至今,朝廷仍未撤销狄场的通缉令,传闻是白狐以法术将他的外型转变,至今还在水兰城。
姑且不论狄场的行踪,但能确定狄场与柔藏在无人发觉之地。
遭逢巨变,就连柔都颤心于人间竟有如此残酷之法,将一家血脉断绝,更不知该如何安慰狄场。
出乎意料的,狄场不哭也不闹,只是愣着看柔布置他们要住的地方。狄场知道这不过是在水兰城外,南方的郊区,傻傻的问柔,他们能在这里住下吗?
柔忘了要掩饰,直言说这里是水兰城南方的灵脉,只要她再稍施障眼法,没有些法力的人,是不会看见这间屋,就算是能看见的人,看来也只是一间不会引人兴趣的农寮,甚至在心中这儿与一颗小石头一般,不值得多看两眼。
狄场不再是三两下就可哄住的小孩,连声逼问柔的身份。甚而连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