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男孩不逛街      更新:2024-04-07 21:05      字数:4850
  “好好好……不愧是九哥儿看上的人呐。”秦穹抹了一把笑出的眼泪,扶着腰道。“你这样,让我想不让你见九哥儿都不行哦。”
  “你原本并不打算让我见到他吗?”
  “是的。”他坦白,而且说得理直气壮毫无愧色,想来欺骗人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幸好我也并不相信他,于是我笑笑:“你打算把我带到哪去呢?”
  “恩……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惊讶有一点,生气?有理由吗?
  “……我忘了,你不是江湖中人。”他想了想,道,“跟我来吧。”
  好吧,走吧。不过他眼前那座大山怎么跨越?
  “你要把他带到哪去?”低沉的声音进入耳膜,让我心头的不快愈发深厚。连声音都几乎一样,听起来真是不爽。
  “带他去找九哥。”秦穹不以为意,绕了过去。
  我在他身后三步的地方仔细端详。难道让我也学着他贴着那家伙的身体从缝隙中滑过去吗?难虽然不难,可是,吃到了不想吃的豆腐,不好吧。
  “你以为我会让你过去?”轰隆隆的雷声在耳朵边回荡。秦穹却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办事可没听说过还得你同意。”秦穹没用太大的声音表达他的意见。事实上,他用了最直接的方式。
  他的袖中探出白皙的手掌,瞬间空气中就充满了层层叠叠的掌影。事出突然之下,没有太快反映的人就倒霉了。只见那个男人只来得及伸手挡下最初的一掌,然后就被几乎无处不在的手掌结结实实地击中腹部。硕大的身躯横飞出去,撞上不远处走廊的柱子。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秦穹拉起我,飞一般窜走。
  这样做是对的。我可不想面对闻讯而来的秦家众人。
  秦穹带着我东拐西晃地来到一座小庭院外。一路上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得我都快觉得我已经变成一个宵小了。眼看着已经足够破烂的衣裳继续朝着烂布条的程度发展,我只能拎起成丝缕样的袖子扇了扇风。
  “这是哪里?”我问站着不动的秦穹。
  他的目光并没有放在我身上,相反,近在咫尺的院子的红门在他眼中是遥远的回忆。
  这个大门很奇特吗?值得住在这里的他也用这种表情来观看。
  不会啊,很普通的木头大门而已。门上的红漆已经褪了,看起来很有年头,木头也已经有点朽。要不是门上没有灰尘地上没有脚印。我还当这是座没人住的地方呢。
  好吧,既然带路的地主已经陷入沉思的状态无暇他顾,我也只好自觉地动起手来。
  手掌刚刚贴上有些发软的门板,手腕就被人扣住了。
  出乎意料的冰冷的手指的贴近几乎让我当场打起寒战。我侧头看去,铁青着脸蛋站在身边,只是那眼中不知有没有我的人,不是秦穹又是谁?
  “怎么?不打算让我进去吗?”
  他真的没在看我,漆黑的眸子在盯着我也不过是种习惯动作,里面没有灵魂。好半天后他才仿佛回过神来,松开了他的手。
  “……抱歉,我失态了。”
  “这是哪里?秦丹就在这里面吗?”我避过他的激动跳到我关心的话题上。别人的隐私不关我的事。“我可以进去吗?”
  “你……”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最终还是没说出来。“这里就是秦丹被困的地方……进去……自己小心。”
  小心么?我当然会。
  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我甚至还在防备着身后的秦穹。他是个很厉害的人,我把自己的背对着他,说难听点,简直就是找死。
  用了四分精神应付身后,再打起六分精神准备面对即将要面对的危险,没想到身后的大门咿呀关上,而面前,出现一副令人意想不到的画面。
  海棠春睡是不是就是眼前的景象?
  高大的树下浓荫蔽日,阳光只能从叶子的缝隙中穿出来,在地面上点染出一个一个细微的斑纹。风微微地吹着,吹动叶子发出沙沙的倾诉,就象温柔低语似地守着青石塌上蜷着的人。长衫的襟口大大地敞开,露出肌理平滑的胸膛。胸口缓缓的呼吸让两朵小花在外人眼中越发开放得灿烂动人。顺着细致的腰身往下延伸的,是修长的腿。腿上的肌肉线条流畅,让人有种伸身摸一摸的冲动。眼帘半垂着,男人中很少见到的长睫毛在脸上印出浓浓的影子。仔细看过去,长长的睫毛竟毫无卷曲,难为以前他的瞳孔看起来还炯炯有神了。此刻眼睛闭了起来,竟有种从来没见过的脆弱。那种曾经让人无法忽视的活泼的生机已经消失无踪,和他手脚上铐着的粗重的金属链条联系在一起,倒是很能突出他现在的处境。
  我站在他的不远处,仔细地观察。我不相信那看起来不甚起眼的东西能困住他,所以我在找在他附近很有可能设置的圈套。
  “……不用找了,什么都没有。”那边传来声音,嘲笑我难得的认真。
  “你知道我在找什么?”既然地主这么说,我也放弃了无用功。我站起来,看到一双正在慢慢睁开的眼。眼中的微微笑容是我熟悉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先前悬着的心,一下子就归了位。
  ——他还没死啊,真好。
  “不是在找陷阱吗?我保证这里没有。”不仅眼里有笑容,甚至嘴角度都高高地挂了起来。他伸出双手迎向我。“我真没想到你会来。过来让我看看好吗?”
  看到他笑容中努力掩藏却藏不住的疲惫,我的心软了。我走过去,任由他把我抱在怀里。
  他把头埋在我肩上。我坐在他石塌边,听到身后他的叹息。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听出了他话中无法控制的软弱,不由得一阵心寒。什么样的阵势让这个汉子连死亡的觉悟都有了。那么他给我留下的话又是什么意思?诀别吗?
  “你没打算活着回去见我?”
  “我想的。可是无能为力了。”
  “我有问题要问你。”我盯着石塌下边刚刚冒出来的青草嫩芽,慢慢道。
  “问吧。”他没把头抬起,似是舍不得。而我也没有叫他放开。
  “既然有预感自己回不去,为什么还要说‘再见’?”
  “是有觉悟的,可是私心里,还是想能回去。知道吗,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想的,却全是你。”
  “你的话,是认真的?”我仔细地听着,没有放过任何一个音节,也没有忽略任何一种语调的变化。
  “我现在朝不保夕,怎么能说谎?”他的声音不笑了,有一种冷静中的温柔。
  “是爱我吗?”再问明白些,我才能对自己下决定。
  “这个字我不能说。”他拒绝。我笑了。
  “知道我来这里的路上在想什么吗?”
  “不知道。”
  “我担心你。”
  “……什么?”他楞了一下,才问。
  “我出门的时候还很无所谓。浅离和龙威其实是把我逼出来的。可是一路走过来,我只听到关于你的凶多吉少的消息,我觉得很难过。而这种难过的心情,直看到你还活着,才松懈下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为这种感情定义呢?”
  我转过头去看他,如愿地看到他呆滞的表情。
  真是……可爱啊!!我偷笑开了。
  舞月光三十六
  他呆滞的看着我,那样的眼光让我心情愉快。
  是的,没有什么东西会比他还活着更让我欣喜了。在不知不觉中转化为担忧的心一旦放松下来,整个人都象重新活过来一样。我这个时候才发现,我已经被自己的担心压得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我想,我是爱他的。否则,我不会为他而担忧。
  我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出身在有着最良好教养的武将家庭的我,有着天生的干脆的骄傲。虽然我曾经说过我不在乎有没有情人,但是一旦发现自己需要,我也不至于矫情地假装看不见。
  人啊,善待自己的方式之一,就是对自己诚实。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不容易,何苦别扭着为难自己?
  我已经度过了很多人一生都不见得能度过的爱恨交加的半生,已经学会了面对生命。我也不再去想动心后的结果。对我来说,用成熟的态度面对自己和自己心动的人,我不相信会得不到幸福。
  我不抗拒爱他。如果我能接受他,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话。我希望日后的幸福,所以,我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地去死。
  他是我的男人,理所当然由我来保护。
  他的呆滞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我打量着他,决定趁着他明显不在灵魂出窍的时候做点有用的事,省得浪费时间。于是我在他身上上下其手,用白琴教过的方式探查起他的身体情况。
  难道我的手艺不够好吗?我已经尽量放轻手脚了呀。
  我的手被他抓住,他含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绿腰,你在做什么?”
  “帮你看看有什么问题没有啊。”我抬头,对上他终于回神的亮晶晶的眸子。
  很好笑吗?居然把眼睛笑得水汪汪的,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手法是谁教你的?”
  “白琴啊。虽然我对医术一窍不通,不过对脉络我还是知道的。我想你没什么内伤。”
  “我衷心地建议,除了我,你最好别对任何人用这手法。”
  “恩?很难受吗?”
  “你是真不懂得还是在装傻?”他笑得有点苦。“我的意思是说,你这手法不象大夫,反而比较有另外的效果。”
  “什么效果?”我有点好奇。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查探别人的身体。他这第一号对象有什么样的感觉?
  “调情。要不是我知道你现在并未动情,我还真以为你在调情。”
  我楞了一会,也只好苦笑。
  “既然这样,我就不做了。反正你看起来也没受伤。不过我比较奇怪的是,有谁有本事在你身上锁上镣铐?你既然身体无恙,又何必在这里等死?”
  他这回真地苦笑起来:
  “我身上没伤,并不意味着没人能对付我。说起来。在这个家里还有一大票比我更了解我的人在呢。”
  “是谁?”
  “比如说,我爷爷。”
  我只听说过秦家是江湖中的大家族,可是我并不知道秦家到底有多了不起。所以对他的爷爷我来说只是个陌生的老头。
  “是他出手对付你的?他真的舍得把你关在这让你去死?”
  “我想……他并不打算真让我死掉,可是如果燕家的人不依不饶,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别人这么记恨你?”记恨到连他的亲人也不放过他。
  “我也只是拒婚而已。可是对我来说是小事的东西,对别人来说却不一定如此。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我的选择是再正确不过的。”
  不懂。我只知道为了区区一个婚姻,足以令他的家人用手铐脚镣对付他。对此,我很不满。
  “既然你没事,那我们走吧。”
  “那也得我能走才行啊。”
  他叹息,看向前方。
  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我理解他的未竟的话。确实,眼前不知何时竟已经站满了人。生平头一次,我对所谓江湖世家起了一点敬意。
  真的,放眼望去,小小的院子里只有十来个,可是墙头屋顶虎视耽耽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难得的是,这么多人竟毫无一点声响。
  我看过去,对上的都是冷凝的肃眼。
  说实在的,秦家的人长相都不错。相似的眉眼间都有着很——该怎么形容比较好?——很独特的清冷气质。我忍不住回头看向秦丹。
  “怎么了?”秦丹看起来比较在意我的表情。
  我咕咕地笑:“你们家人都长得很相似啊。”
  “对啊,大家都长得比较象我爷爷。”
  “你爷爷难道就是那位站在最前面白胡子白头发的老人吗?”
  “你眼光不错。”秦丹点头赞许。
  我们在这里低声嬉笑,那边的一大群人居然还是一动不动。
  真是——很厉害。我在心里悄悄地多增添了三分警戒。
  用我的眼光看来,他们无疑是训练有素的。乌合之众不难打发,战场上最怕的,也不过是这样的精兵。他们无不是能以一当十的厉害人物啊。更恐怖的是,他们的联手。
  我不敢托大。战场上,小看敌人等于残害自己。我心下的警备越深,口头上的话语越轻快。
  “你说,我该不该向你爷爷见礼呢?再怎么说,你和我的关系现在已经不同寻常了吧。”
  “如果你有把握接下我爷爷的怒火的话,我当然希望你能正式见礼。不过,我想爷爷他老人家不会那么简单就接受你的。”
  “我想也是。”
  随着我们的对话,一直站在人群前的老爷爷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他走得很平稳,不快不慢的步伐很能吸引别人的眼光——至少当我注意到的时候,我只看着他的脚。
  眼睛象被什么控制住一样。随着他的步伐移动,我的血管似乎也在跳动,扑哧扑哧的声音响在耳朵里,我的心蒙上了一层重重的不快。
  我知道不好,急忙收拢了眼神。手指用力地捏紧,指甲刺进肉里,血在手里抹出一小片粘腻,我才稍微能借助疼痛的力量清醒过来。一只铐着铁铐子的手伸过来,握住了我。
  耳朵里听到秦丹的声音。很清亮,也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