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男孩不逛街      更新:2024-04-07 21:05      字数:4856
  绿腰的房间,简单而舒适。一条纤细的人影,托腮坐在桌子边,笑眯眯的。
  “l绿腰,你知道这回赚了多少吗?”
  “多少?”屏风后,水声哗哗,某人正在沐浴。
  “光卖门票就收了十万两,扣掉所以的支出,还有七万两的收入。我们四六分的话,这一个半时辰比我开半条店净赚的还多呢。更别提酒水什么的了。”
  “你暴利呀。才一百个客人吧,你收人家每人千两的票价?”
  “托福托福,若不是你名声够响亮,谁舍得出这么大价钱买一张票?啧啧啧,很多人掏钱的时候眉毛都不皱一下,害我老以为我是不是把票价定得太低了。听说外头还有许多人想找票都找不着,你说我们下一季的票价是不是再提高点?”
  “再高?当心有人看不下去着机会干掉你,你呀,钱鬼一个,没救了。”
  “我怕什么?钱就是我的生命呀。”哼笑着,施施然站了起来,“我先走了。”
  “哟,不陪我喝酒了?今天那两位谁在?让你那么乖巧回去?”
  “白琴说要替我看看脚,前天扭伤了还没好利索,他不放心。”
  “去吧去吧,白琴前些日子出门教琴,一回来就得为我伴奏,辛苦他了。你呀,好好慰劳慰劳人家。”
  “还用得着你说?”笑得眉飞色舞,他站起来,拖着还有点迟缓的步子,走了。
  以上,是我和我老板的对话。
  我是谁?我就是绿腰。而我的老板,就是方才走出去的那个眉清目秀的青年——浅离。
  用大布巾擦拭湿漉漉的长发,我坐在窗台吹着凉风,空气中隐约飘荡着白玉兰的花香,令人闻之陶醉。
  那边,灯火通明的回廊上,浅离拖着脚步的身影慢慢地晃荡。这么多年他的粗心大意一点也没变,不小心还是会把自己弄伤。难怪白琴在提到这一点时候总忍不住叹笑。
  那边,走廊尽头的房门前站着一条高挑的人影,看到他,浅离顾不上脚伤就跳了过去,正好跳在那人用手臂圈起的怀抱中,然后,他们亲亲热热地消失在门后。
  那个人,必是白琴了。难得浅离如此热情,恐怕他今夜会有非常美好的回忆吧。
  不自觉地笑,这样,还真不错啊。
  “笑什么?那么开心。”似乎有点突兀的声音响起,一只手从我手里抽出布巾,接受我擦拭头发的工作。
  “你……”不需要回头也知道他是谁,我心里有点惊讶。“怎么又来了?”
  “过来办事。怎么,不欢迎我吗?”那人笑,“我还带了杭州名酒‘女儿红’过来孝敬你呢。”
  “岂敢。”冲着美酒的面子,我不赶他。只是不知道他来办事为什么要特意给我带酒来。
  “那就好。”长吁一口气,“总舵主说你最喜欢在跳完舞后小酌一杯,我还担心今夜你已经有伴了呢。”
  “你怎么知道我刚跳完舞?”
  “全天下人都知道呀。今天是舞神绿腰新舞问世的日子。可惜票价太高,我只能蹲在墙头远远地看。你什么时候能专程为我跳一场就好了。”
  “我为什么要跳?”头发似乎干得差不多了,我拿过梳子慢慢梳理。
  “别这么绝情嘛。我们好歹有过一段情。”
  “可是,你家总舵主却劝我最好别对你下手,据说你还是个麻烦人物。你难道不知道我最怕麻烦吗?”
  “这就是为什么你一直对我不咸不淡的原因?我还以为经过那一夜我们的关系会有所进展,难道我真的努力不够?”那人苦笑的声音从身后很近的地方传来,一颗大头颅摆在我的肩上,热热的鼻息喷在我的耳边,当场激起我一身的鸡皮疙瘩。于是我不自觉地往边上靠了靠。
  “大哥,一夜情算不了什么吧?难道你还是处子?要不要我现在补包个红报给你?”看他那夜的反映,虽不熟练,也不是毫无经验的样子。至少,他没让我受伤。向来他的“阅”历,也蛮丰富的。
  “我象处子吗?”他苦笑,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耳垂,“你打击了我脆弱的自尊心。”
  “哦,那还真抱歉了。”站起来,决定不在他的怀里厮磨。他的动作简直是明示了,可我现在还没那心情。“你不是要找我喝酒吗?酒在哪里?”
  “可是我现在比较想做点不一样的事情。”那男人跟在我身后,带一点色色的声音笑。
  “这样啊。”我也笑了,拉开门指向前院,“那表有很多如花似玉的美人。本店的宗旨是最完美的服务,包君满意。慢走,不送。”
  “绿腰……”那男人哀号,“你明知道我来是找你的,我不找其他的人,你别把我赶出去啊。”
  “那就先陪我喝酒。”
  “呜……好吧。”
  我想,应该不会有人认为酒酣耳热之际,还能保持纯粹的饮酒状态吧,更别说我和他之间也曾有过肌肤之亲,如今感觉也不错了。所以顺其自然之下,再次发生关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技术进步了,至少比起上一回要熟练很多,再加上极品好酒的催化,想不飘飘然地欲仙欲死都很困难。等到尽兴的时候,我已经累得根本没力气把他赶下床。算了,他的皮肤凉凉的,胸膛宽宽的,看起来满舒服的样子,让人很有睡意。恩,眼皮好重,我就不挣扎了,睡吧。
  天亮了,耳畔传来鸟儿清脆的叫声,提醒我该起床了。
  其实做我这一行的,向来凌晨才睡过午方醒,不过自从我不再接客后,倒是较别人睡得更迟起得更晚。
  为什么?原因有两条,一个是练舞。新舞的编排练习耗费了我大量的时间,常常一回过神来,天已经亮了。另一条就是要帮浅离看帐。他的事业越做越大的结果就是越来越忙,几乎忙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不帮他,难道舍得让他小子活活累死?特别是当浅离与他的男人们亲亲热热的时候,剩下的事情他是全然不管的。大多数事情推在了老卓身上把他累得越来越瘦,不得已我也只好帮帮忙,要不然累死老卓对谁都没有好处。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也成为了这馆子的一个主管,成为了一个可怜的不得脱身的劳碌命。
  可怕!想起浅离谈笑间转移责任的手段,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年纪越大倒是越见兵不血刃的气势,而我,其实也越来越懒散了。
  这样的生活,也挺不错的。跳跳舞,管管帐,有心情的时候就抓个男人上床,闲着没事情也可以到对门“花月楼”去和那边的姑娘们聊聊天……呀,差点忘记了,花月楼大厨豆儿姑娘说好今天请我吃五色糯米饭的,不好,要赶紧过去。
  急忙挣开还缠在腰上的手臂,下床梳洗后,往花月楼而去。
  舞月光二
  花月楼是娼馆,就在这馆子的斜对门。是同行。那里面的女人都是极品,据说,全金陵最好的娼妓都在那里。
  所谓“好”,不见得是容貌出众。有的时候再美丽的皮相都只是摆设,看过,惊艳过,也就算了。上品的名妓,不仅仅靠容貌留住恩客,最重要的是,要懂得如何把客人掌握在指掌之中。
  这是门艺术,到目前为止还没哪家娼馆里的娼妓做的比她们还好。
  不过,花月楼的女人们从来不要男人的心。她们说,男人心是世间最虚无飘渺的东西,如海市蜃楼,得之,我幸,不得,亦不强求。
  她们说得很洒脱——不管她们说的时候是用什么样的语调,叹息的,悲泣的或者是迷惘的,但从她们的眼中,我看不出一点勉强或留恋。这样的洒脱,纵是男子,也无法企及。我知道这是实话,不过还是笑问她们,为什么对一个男人评论大多数男人呢?
  那时候,花月楼里阅历最丰富的女子拈花微笑着告诉我,那是因为,她们希望我有个心理准备。
  当时,我的冷汗就下来了。这群女人,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很可怕啊。
  不过,呆在花月楼的感觉很好,所以有事没事的时候我就常去串门。加上最近她们新请的厨娘豆儿姑娘做得一手天下无双的好菜,更令我留恋忘返。而当浅离第一次尝过豆儿姑娘做的点心后,时不时他也会催促我到花月楼一游。要不是担心花月楼的女人们翻起脸来连他也招架不住,我看浅离老早就想办法把把豆儿姑娘挖到馆子里来了。
  豆儿姑娘是南方人,属于极南的那个部族。那里有一种少见的食品叫做五色糯米饭,据说好吃得不得了。难得今日他要动手做那玩意,我早早就和她约好了要来尝尝的。
  花月楼的姑娘们还在睡着。不过厨房顶上早已飘出了炊烟。我熟门熟路地绕了过去,看到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比起一般的姑娘,她略高一些,瘦且黑肤。一双细长的眼乍看是但眼皮实际上是极内敛的内双。她的瞳孔极黑,黑得毫无杂质,带一点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起来很亲切。
  据说她是在花月楼招厨工的时候招进来的,当时谁也没想到这个看来很瘦却很有力气的小家伙还有一身妙不可言的厨艺,不过如今,她已是掌握花月楼所有人嘴和胃袋的大人物了,轻易得罪不得。
  她哼着曲子,轻巧地在厨房移动,用心地做她手上的事。偶尔一抬头,看到站在门边的身影,她一楞,笑了。
  “你来早了,还没好呢。”声音有点低沉,不似寻常女子的清亮。
  我总觉得她的笑脸有点奇特,但来不及多想,就被一阵起义的香味勾出了食欲。
  她回头一看,笑:“哟,好了。你来得太巧了。”
  她走过去,取下蒸笼,掀起盖子,揭去覆在上头的纱布,顿时,一朵五色的大花盛开在眼前。
  黑、白、黄、红、紫。每一种颜色都极绚烂,仿佛正宣泄着事物中无穷无尽的精力与热情。
  “还不能吃,得等我炒一炒。”
  她起锅,浇油,放入腊肉和葱花,不一会,美味诞生。
  这一顿好吃得我几乎连舌头都吞了下去,好吃,的确好吃!
  走回馆子里时我手里当然不忘提着一笼还冒着热气的食物,否则的话,我搞不好会被浅离咬咬咬咬死。
  恩,这死法太难看了,我不要。
  没直接踢浅离房门,把食物放在他门边。那个长着一只狗鼻子的家伙睡得再死也会从梦中摸起来找食物,不用担心他会忽略掉。另外,我敲了敲门,即宣告我任务达成,也提醒里面那位高手。这样的话,即使浅离累得动不了,也有人能代劳了。
  回到房间,却没料到会对上一双含怨的眸子,吓了我一跳。
  “绿腰你没良心,。”没来得及反应,抱怨披头而来。
  什么和什么?我做了什么没良心的事?
  “一大早我睁开眼睛你就不见了,这是该对情人的态度吗?”
  “情人?”抖下一身的鸡皮疙瘩。什么时候我和他的关系急转直下成了这个样子?寒冷啊!
  “大哥,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姓甚名谁啊。”明示他,我与他依然是陌生人。
  “哦,也对。我以为你知道了,所以一直没说。”
  我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我干吗要记得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他以为他是谁啊?
  “绿腰,我的名字叫做……”
  “停!我不想听!”制止他说话。他太过虔诚甚至带和某种奇特意味的声音令我不舒服,我才不要知道他叫什么呢。
  “绿腰?”他不解我的意思。
  “你先走吧。我想休息一会。”推着不解的他出门,当着他的面,我把大门紧紧关上了。
  我躺在床上,瞪着帐子发呆。我知道自己向来都比较拒绝知道别人的名字,这个习惯,养成很久了,而原因,只在于一个传说。
  很小的时候,从大沙漠里行走着的旅人口中,我得知这样一个传说。传说中一个人的名字,往往代表一个人的一生。无论爱恨、无论恩怨、无论生死。只要他的名字还在人们的舌尖上跳动,他便永远不能解脱。
  旅人们用琴伴奏在篝火下为我吟唱了这段传说。火光明明暗暗找在他们藏着大漠风沙的皱纹、胡子和头巾里,令我的思绪不由蒙上一层眩晕的黄沙。从那以后,每一个名字,对我来说都是一个奇特的符号。
  所以,在决定抛弃我的前半生时,我也连同自己的名字一起抛弃了。从此以后,永不再提。
  相对的,我也不再问别人的名字。这么多年,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有几个我能记得?浅离曾说过,也许从某些角度来说,我比他更冷酷。
  我不否认,甚至暗笑。这于我,未尝不是件好事。而今一个萍水相逢的过客试图表白他的姓名,我自然毫不客气地拒绝他。龙威说过我不该动他,那我顶多就在肉体上敷衍他一下好了。其他的,我没兴趣涉足,把与我,完全无关啊。
  冷笑 ,爬上嘴角。我起身抓起一本书翻阅,再一次将那男人遗忘在脑后。
  天黑以后照样跳舞。可是居然有人敢砸我的场子。
  不是本地人。在金陵住久了,我看得出区别。他们的五官外貌比较特殊,气质更粗旷一些。一时倒叫我分不出到底来自什么地方?